看來陳江晨誤會了林盛嶼和他見面的目的了。
爲了避免這次談話,給陳江晨造成負面影響,兩人來到宿舍樓下的一個涼亭裏坐着。
林盛嶼見陳江晨有點緊張,便安慰道,“隻是問你幾個問題,放松點。”
陳江晨很順從地點點頭,身體還是有點發抖。
“聽說你和郭乾坤是朋友?”林盛嶼問。
“也算不上是什麽朋友,隻是經常在一起玩玩遊戲什麽的。”陳江晨回答得很冷靜。
“昨天你們有沒有見過面?”
“見過吧,下午上完最後一節課的時候,他來宿舍找過我。”陳江晨有些不快地說。
果然和林盛嶼所知道的情況一樣。
“發生了什麽?”林盛嶼追問道。
陳江晨擡起頭,困惑地看了林盛嶼一眼,好像在質疑,爲什麽要問這種問題。
“怎麽了,有什麽不方便說的?”
陳江晨搖了搖頭,“沒有,我們隻不過打了一架。”
“爲什麽?”
陳江晨遲疑了一下,“我可以不說嗎?”
“不行,你必須說。”
林盛嶼目光銳利地看了陳江晨一眼,不容反駁地說。
“他手機裏,有我喜歡的女孩的果照,他把我喜歡的人睡了。”
剛才還很平靜的陳江晨,現在看起來卻很憤怒。
顯然,這個理由很充分,也很正當,足以使陳江晨憤怒到失去理智,繼而砸壞郭乾坤的手機。
“你喜歡的人是?”林盛嶼繼續問。
“這是隐私,我不能說。”
“好吧,既然你不想說,就算了。”
“之後,你們還有沒有見面,或者聯系?”
“沒有,我沒有見過他。”
林盛嶼發現陳江晨的語速過快,這是一種緊張或者故意掩飾的行爲。
而且,陳江晨回答這個問題時的臉色,不太對勁。
“你撒謊!”林盛嶼的語氣有一種咄咄逼人的氣勢。
“我……”
林盛嶼拍了拍陳江晨瘦弱發抖的肩膀,“我提醒你,如果不想讓我送你去執法局的話,就說實話。”
陳江晨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仿佛完全變了一個人。
他捂着臉,幾乎崩潰地說,“我的确去他家……可是,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林盛嶼抓住陳江晨的肩膀,讓陳江晨擡起頭,“看着我的眼睛,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那你爲什麽沒有第一時間報警?”林盛嶼怒道。
“我害怕……”
僅僅是因爲害怕嗎?林盛嶼有點不信。
爲了證明自己沒有撒謊,陳江晨告訴林盛嶼,他有可能看到了犯罪嫌疑人。
他說,前天晚上,他也去過郭乾坤家。
後來,有一個自稱是執法者的男人,來找過郭乾坤,當時他們吓壞了,并沒有開門。
這件事,林盛嶼已經聽一位大媽說過了。
不過,在這之前,林盛嶼已經在執法局查證過了,前天晚上,根本沒有任何執法者,去過郭乾坤家。
也就是說,前天晚上出現在郭乾坤家門口的那個男人,并不是執法者。
難道這個人真的是兇手?
“昨天晚上,從郭乾坤家裏出來的時候,我又看見他了。”
陳江晨又說,“而且,他沒有戴口罩,我還拍下了他的樣子。”
林盛嶼全身震了一下,感覺全身的血液,沸騰了起來。
陳江晨拿出手機,把照片給林盛嶼看。
照片很模糊,而且目标又比較遠,隻拍到了側臉。
但林盛嶼依然能看出照片裏的人是誰……
原本,林盛嶼認爲陳江晨是有砂仁嫌疑的。
第一,陳江晨是昨晚十點多離開學校的,但是郭乾坤是當晚十點到十一點遇害的,陳江晨并非沒有作案的時間和可能。
第二,陳江晨有一定的作案動機,原因是郭乾坤不僅睡了陳江晨喜歡的人,還把其果照給陳江晨看,或許這件事激怒了陳江晨,讓他對郭乾坤懷恨在心。
第三,陳江晨出了校門後,是否真的坐了出租車回家這件事,已經沒辦法查證,誰也不知道陳江晨是幾點回去的。
而殺一個人,最短幾分鍾就可以做到。
即使陳江晨,并不是在半個小時之内回到家,陳江晨的家人,也完全可以爲他隐瞞。
況且,一般人見到屍體,第一反應都是選擇報警,可陳江晨卻沒有這麽做。
雖然陳江晨解釋說,自己害怕被執法者懷疑,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但林盛嶼對此,還是有點懷疑。
現在看來,以上對陳江晨的推斷似乎有點牽強了,因爲現在有了嫌疑更大的人。
林盛嶼提前離開了臨城大學,失魂落魄地往臨城第一實驗小學趕去。
令他十分痛苦的是,陳江晨手機裏的那張照片,卻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腦海裏出現。
他真的無法接受,照片裏的人竟然是哥哥林勝毅。
他一直擔心的事情,果然還是發生了。
林盛嶼在去臨城第一實驗小學的路上,接到小李的電話。
經過小李的調查,一名姓葉的老師,證實了林勝毅的話,并沒有撒謊。
葉老師告訴小李,本來昨晚應該是身爲班主任的她,去家訪的。
但是,因爲她不久前才懷有身孕,奈何昨天突然身體不舒服。
如果不是林勝毅主動說可以幫忙,她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至于,爲什麽林勝毅會晚上十點多還在福元路。
她聽說,是因爲在家訪的過程中發生了一些狀況。
事情是這樣的,他們班上有一個學生的家正好住在福元路16号,這個孩子的父母昨晚加班了,孩子放學後一個人回家,在家等了很久,父母也沒有回來。
當林勝毅到達這個孩子的家後,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知道這一情況後,林勝毅聯系了孩子的家長,但孩子的家長都沒有接電話。
林勝毅在得知孩子那麽晚還沒有吃飯,就帶着孩子去外面簡單的吃了點飯
回到家後,他們才發現孩子的父母還沒有回來,爲了孩子的安全,林勝毅便一直在家陪着孩子,時間一過就已經十點多了。
原本這件事葉老師并不知情,後來是因爲孩子的家長,在家長群裏說了此事,葉老師才知道。
小李已經聯系過那個孩子的家長,結果他們非常肯定,林勝毅确實在他們家待到十點多才離開的。
顯然,林勝毅出現在福元路的理由很充分。
但林盛嶼并沒有爲此松了一口氣,反而變得更爲憂慮。
他十分了解自己的哥哥,對于和自己無關的事情,哥哥從來不喜歡多管閑事的,爲什麽他會主動要求幫忙去家訪?
疑點就在于“主動”這兩個字。
而且,郭乾坤的家,在福元路15号,而哥哥家訪的對象住在福元路16号,會不會有點太近了?
而爲什麽家訪的最後一個學生,正好在福元路16号呢?
林盛嶼懷疑,也許正是因爲要家訪的名單中,有個學生住在福元路16号,哥哥才會主動提出幫忙家訪吧!
林盛嶼感覺自己的腦子都要炸了。
小李說,他現在還在福元路,問林盛嶼還有沒有别的事情要查。
林盛嶼還是有些不甘心,想讓小李再去見見母親,問清楚前天哥哥是否真的一直在母親家。
但他想了一下,還是算了,已經沒有必要了。
林盛嶼望着臨城第一實驗小學莊嚴的校門,深吸了一口氣。
接下來,他必須親自去見哥哥一面。
而他也不會料到,二十分鍾後,當他到達臨城第一實驗小學的門口的時候,徐隊也正好帶着人過來了。
……
牡小宇坐在操場上的樹蔭下,手上拿着那本《生命最後的讀書會》,他默默地閱讀。
希望自己能夠再流利一些,這樣的話,待會去醫院讀給媽媽聽的時候,就不會結結巴巴了。
“但有時,人生就是沒辦法預知結局,即使你知道了全部的過程。所以隻能做最壞的打算,盡最大的努力……”
在其他人眼裏,同班同學男孩子都在踢足球,女孩子在跳繩。
就牡小字一個人坐在草坪上,手上拿着一本書,好像一尊雕像。
他們都覺得牡小宇太奇怪了,基本上都不想和他玩。
但在牡小宇眼裏,整個操場上的人和遊戲都很幼稚,他根本不想和其他人玩。
上完體育課後,還有最後一節課,是林老師的語文課,牡小宇以最快地速度跑回教室。
可是,當他經過教學樓的時候,卻看到林老師,被兩個男人帶走了。
牡小宇覺得這兩個男人有點眼熟,好像是執法者。
因此,他有點疑惑,爲什麽執法者要從學校帶走林老師。
班上其他同學,也疑惑不解地站在他旁邊,瞪大了眼睛,看着林老師被人帶走。
不過,也許是林老師旁邊的兩個男人沒有穿警服,而且他們表現出一副好像隻是請林老師去喝杯茶而已的樣子。
所以除了牡小宇,估計沒有其他人認出這兩個人是執法者。
上課鈴聲響起後,同學們紛紛跑進教室。
隻有牡小字還站在走廊上,他親眼看見林老師,坐進一輛警車裏。
直到班主任葉老師走了過來,提醒他上課鈴聲響了,他才走進教室。
“同學們,由于林老師臨時有點事情,所以這節課我們上數學課,都把數學書拿出來。”葉老師噪音充滿激情地說。
整個班頓時炸開了鍋,大多數人都在唉聲歎氣地抱怨。
說不想上數學課,畢竟今天已經上了兩節數學課了,而且他們都更喜歡林老師多一點。
“好了,都給我安靜!”
葉老師用數學課本拍了拍書桌,闆着臉說,鼻孔像牛鼻子一樣呼呼地出氣,
牡小宇嘟起嘴,拿出數學課本。
可是,腦子裏面卻還在想,爲什麽林老師會被執法者帶走這件事情。
“我們接着學習百分數,都把書本翻到第11頁。”
葉老師的眼神,嚴厲地掃了一下整個班級的人,生氣地說,“牡小字,你還在發什麽呆,快點把書翻到第11頁!”
牡小宇整張臉都紅了,趕緊拿起書猛翻。
“咚咚咚……”
教室的門響了,全班人都擡起頭往外面看。
牡小宇看到外面的人,整個人長大了嘴巴。
“你好老師,牡小宇是這個班的嗎?”
陳如嬌的臉上,挂着完美無瑕的笑容,潔白的牙齒,好像在嘴裏閃閃發亮。
葉老師停下手中寫字的動作,打量了陳如嬌一眼,“是的,牡小宇是在這個班,但是……”
"那真是太好了,老師,如果你方便的話,能出來和我聊兩句嗎?”
葉老師瞥了眼時間,僵硬地笑了笑,“沒問題。”
牡小宇看着陳如嬌在葉老師面前鄭重其事的樣子,有點心神不安。
他想,陳如嬌不會在葉老師面前說他的壞話吧?
大概過了兩分鍾,葉老師走了進來,看到牡小宇第一眼,整張臉皺成了一張被人揉過的抹布。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用一種惋惜地語氣說,“牡小宇,這節課你可以不用上了,趕緊和你姐姐去醫院吧!”
牡小宇聽到醫院兩個字,整個人緊繃了起來,也顧不得陳如嬌冒充他姐姐的事情了。
他覺得一定是媽媽出事了。
一旁的同學都在羨慕地說,“真好,可以不用上數學課了,我家也有人來接我回去就好了。”
牡小宇瘋了似的收拾好了書包,整張臉露出一種随時都有可能哭出來的表情。
他沒有看陳如嬌一眼,直接從她身邊一溜煙跑了過去。
陳如嬌在後面追他,在樓下的時候,抓住他的胳膊。
“你跑什麽?”她很厭煩地說。
牡小宇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到底出什麽事情了?媽媽怎麽了?”
陳如嬌噗嗤一聲,捂着嘴笑了起來。
牡小宇有點惱怒,都什麽時候了,她竟然還有心情笑。
“你媽媽怎麽樣了,我不知道。”
“你說什麽?”牡小宇捏着拳頭。
陳如嬌咳了一下,“我是騙你們老師的。”
“爲什麽?”
“我今天放學早,就想順便把你帶回去了,省得姑姑還要來學校接你。”
牡小宇一聽,十分生氣,直接往回走,想回教室繼續上課。
另外,他覺得陳如嬌腦子有病。
“喂,牡小宇,你等等!”
牡小宇沒有停下,繼續往前走。
“你就不想去醫院陪你媽媽嗎?”
牡小宇停了一下,心想,也許這是個好主意。
葉老師要講的内容他早就學會了,如果再聽她啰裏八嗦地講一節課,估計他也不會認真聽。
與其回教室繼續走神,還要擔心受怕,還不如去醫院陪着媽媽,順便繼續讀書給媽媽聽。
“那你能送我去醫院嗎?”
“如果你答應我幾個條件,我就能送你去醫院。”
牡小宇盯着陳如嬌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那我還是自己去吧!”
“如果你不答應我,我現在就送你回教室。”
“你……”牡小宇氣憤地說。
“怎麽樣,你要怎麽選?”陳如嬌狡猾地笑了笑。
牡小宇低着頭,“你要問什麽?”
“很簡單,我想問,你媽媽和林勝毅是什麽關系?”
要回答這個問題倒不難,一年前,剛轉到這個學校的時候,媽媽就告訴過他,林老師和她是大學同學。
不過,媽媽也很認真地叮囑他,不要和林老師走得太近,不然爸爸會不高興。
之後,在學校偶爾林老師會向他問起媽媽的近況,牡小宇也謹記媽媽的話,凡事都說不知道。
牡小宇在心裏揣測,陳如嬌問這個問題的用意。
無奈他沒有任何頭緒,隻好回答道,“聽媽媽說他們是大學同學。”
“隻是同學?”陳如嬌眯了眯眼睛,眼神像貓一樣可怕。
“大概吧,我也不清楚。”
“好吧,還有一個問題,你可要好好回答喲!”陳如嬌摸了摸他的頭。
牡小宇走到一邊,躲開了。
陳如嬌僵硬地抽動了一下嘴角,“你記得一年前,你奶奶是怎麽死的嗎?”
牡小宇一聽,臉色勃然大變,陷入了一種久遠的沉思。
陳如嬌拍了拍他的肩,“問你話呢!”
“你到底想問什麽?”牡小宇警惕地問。
陳如嬌轉了轉眼珠子,壓低了聲音,“告訴我,你奶奶是怎麽死的。”
“我……我不知道……”
“别騙我了,你怎麽可能不知道。”陳如嬌發怒地說。
這句話,他在一年前也聽到過。
一年前,奶奶因心髒病突發,住進了醫院,當天晚上就死在了病床上。
在奶奶死後的第二天,無法接受此事的爸爸,偷偷地把他帶到外面,心情很沉重地問他。
“小宇啊,奶奶過世的時候,你在醫院的吧?”
牡小宇低着頭,沉默着。
“你說話呀,告訴爸爸,你是不是看到什麽了?”
“我不知道……”杜小宇帶着哭腔回答。
“你不知道?”爸爸很失望地看着他,“當時你在醫院,你怎麽可能不知道?"
牡小宇哭了起來,整張臉靠在膝蓋上,顫抖着,“我就是不知道……”
他記得非常清楚,爸爸見他哭了,沉沉地歎了口氣,就沒再問他了。
當時他們兩個坐在車裏,爸爸看着車窗外的濃重夜色,發了很久的呆。
從那天開始,爸爸對他變得冷淡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