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執法者握住他的手:“我沒事,事情不大,封執法者也算見義勇爲,隻是作爲執法者,先動手總是不對的……麻煩的還是你啊!”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封峥。
把人剛抓回來的時候,看到是封峥,他還吓了一跳。
趕緊問清緣由後,把電話打給了劉召霆。
劉召霆歎氣:“他就是比較沖動。”
中年執法者惆怅說道:“情形并不好,有人把視頻傳到了網上。”
“我知道,這小子活該!”
劉召霆瞪了封峥一眼,“我們把手續辦了,人就先領走了。”
“行!”
中年執法者應道,“小張快把手續辦一下!”
實習民警,帶着柯仁進了辦公室内,片刻後,手續辦妥。
劉召霆與中年執法者寒暄客套了兩句後,便領着兩人便往外走。
另一邊,花臂男人的小弟見到嚷道:“執法者!爲什麽執法者動手就能走!我們不能!”
中年執法者立即喝道:“閉嘴!你們有人來保嗎?啊?!”
這下小弟乖乖閉嘴了。
蹲在原地的花臂男人,擡頭惡狠狠地盯着封峥,卻沒得到他的一絲目光。
幾人走出派出所,劉召霆點了一支煙,站在台階下方抽了兩口遞給封峥。
封峥沒說話,直接接了過來,吞吐幾口煙霧後,随手扔在腳下撚滅。
張芷栩率先開口:“劉隊,這事是因爲我起的,跟他沒關系。”
“打人的是他!網上議論的也是他!現在被停職的還是他!”
劉召霆氣不打一處來,沖着張芷栩嚷道。
此話一出,張芷栩和柯仁都愣在原地。
“老劉,行了。”封峥上前一步,擋住了劉召霆。
“你被停職了!”
劉召霆低頭壓了壓額角,“行,正好你休息休息,什麽時候複職等消息吧!”
封峥阖動下巴,隻字未言。
劉召霆見狀直接轉身離開,拉開車門對着柯仁嚷道:“柯仁上車!”
“啊?走、走……走了嗎?”
“不走,你也要停職嗎?”劉召霆瞪着他反問。
柯仁緊張起來,看了封峥一眼,猶豫着挪上車:“瘋頭、栩姐……我就先走了啊……”
兩聲車門關閉的聲響,桑塔納揚塵而去。
封峥後背微弓,松下一口氣。
張芷栩見狀,從台階上走下來,挽住他的手臂,柔聲:“去醫院吧。”
封峥偏頭視線落下來,她目光迎上,心裏卻一緊。
他的嘴角和額頭皆是一片紅腫,身上不知又有幾處挨了拳頭,後背的傷才有好轉,這又添新傷。
封峥低頭看着她目光沉靜許多,他護的挺好,沒讓她受傷。
可是,事情不單是表面傷口這般簡單。
“你想做什麽?”封峥冷靜開口。
張芷栩睫毛輕顫:“對不起,我看到了七姐,我就跟過去了,我可以肯定她在那個酒吧裏……”
“所以你故意惹事,逼她出面?”封峥蹙緊眉頭。
“如果我沒趕到,她也不出面,你要怎麽辦?”
“我相信她……”
“你相信?她是不是你妹妹都不确定,你信什麽?!”
封峥怒氣上湧,“萬一她讓你來南縣就是要搞死你的呢?你确定你在過去幾年,沒有暗中破壞過她的好事?”
張芷栩垂眸,她确實無法确定。
“張芷栩!你是不是沒有在意過我的想法?”
封峥質問着,又自嘲一笑,“也對!我現在被停職了,沒有可利用價值了,可以抛棄了!”
封峥說着眼圈泛紅,又快速背過身,輕咳一聲:“你去找周沖吧!或者随便是誰!我幫不了你!”
聞言,張芷栩擡頭盯着他的背影,幾分落寞:“對不起。”
對不起?
隻有對不起嗎?
封峥僵在原地,等待着她接下來的話。
可是,張芷栩話隻到此,然後便是靜默着。
封峥悲憤地阖上眼,再睜開後果斷地往前走去,毫不停留。
月光下,隻留她一人身影投在水泥地闆上,仿佛從頭到尾,隻有她一人。
凱朝酒吧仍舊是人聲鼎沸,剛剛的糾紛,似乎并未影響酒吧裏的熱情。
而三樓的某間辦公室内,卻把樓下的聲音隔絕。
室内隻開着一圈暖黃色的地燈,寬大的老闆桌相對而坐的兩人看不真切,隻有指尖夾着香煙,燃燒的紅色格外顯眼。
“被執法者帶走了?”七姐嘶啞的嗓音又響了起來。
對面人笑了一聲,算作回應。
“讓他們折騰,我們的計劃也不能停下來。”
對面人趁此應聲:“在準備着。”
七姐夾着煙的手劃過iPad屏幕,指着一張照片問道:“這是哪一個?”
“陳路,和老刀合作的人。”
“和我們有關系嗎?”
七姐擡頭看着對面男人搖頭否認,放下心來,“不能讓封峥壞事,實在不行……”
“今天這一鬧,他必定會受影響。”男人信誓旦旦說道。
七姐滑過平闆上的幾張照片,停頓在張芷栩與封峥相擁的照片上,遲遲未動。
“對張芷栩還是原計劃?”男人見狀詢問出聲。
平闆的光源熄滅,七姐把手裏的煙,随手按在桌面上,站起微微發胖的身子,往前緩慢傾身:“計劃不變。”
男人點頭,并未說話。
七姐穿好外套戴上口罩:“我先走了,這裏的事解決後,你和我們一起走吧。”
男人站起身,往外送她。
兩人的身影在晦暗的房内移動着,停在門口。
男人一手撐着門,攔着七姐的去路:“我如果離開,這個身份怎麽辦?”
“放心,我會安排好的,死個執法者沒什麽大不了的。”
“那他呢?”男人語氣質問。
七姐回避了這個問題:“别想這麽多。”
男人卻一把握住她的手臂,湊近她:“給不了我,就别做安排。”
七姐冷哼:“随你。”
話落,她甩開他的手,拉開門走了出去。
門外的工作人員見狀,恭敬地朝她彎腰。
七姐目不斜徑直走下樓梯,徹底消失在男人的視線裏。
……
這夜好長,長得人心難捱。
封峥站在樓下的門廊處許久,并未等到張芷栩追來的身影。
他嗤笑一聲,果然是自己期許過多。
心灰意冷地回到住處,客廳許久未像今日這般幹淨得一塵不染。
他忍痛脫掉一身狼狽又髒兮兮的衣服,打開洗衣機桶蓋想要塞進去,卻看到裏面已經洗完的衣服。
他頓住動作,想到她說過早上出門前把衣服洗了。
思及此,他直接把髒衣服扔進去,蓋住洗過的衣服,又把洗衣機的蓋子蓋上。
眼不見,心不煩。
他垂着頭,身心的疲憊無限放大出來,從洗手間走進卧室,床邊的行李箱又讓他停住腳步,此刻心緒難平。
封峥皺着眉,硬朗的俊顔上染滿苦痛。
他直接把身子趴到床上,翻了個身,覆蓋住她昨日睡過的地方。
短短兩日,何其漫漫,爲何又走到這個地步?
他并不想這樣的。
可是怒氣忍不住往上爬,她毫無顧忌的往危險裏沖,令他心裏添上許多後怕。
說過幾次她都不聽,他不知道還能怎麽辦了。
他何時變得如此?
深究不出,索性放棄。
而此刻,樓下的張芷栩盯着六樓的窗口,把煙抽得越發惆怅。
直到手裏的煙頭燃到底部,她才把煙扔到腳下,踩熄後,直接邁開步子,走進單元門裏。
有些話适合說清楚,不然彼此心底的期許,會帶來更大的傷害。
她不想逃也不想躲,若是能有以後,她也要主動往前。
二十幾年的人生,唯此一人,讓她生出停靠的想法。
老舊小區的樓梯,随着腳步聲聲控燈一層一層的打開,張芷栩站在五樓的位置,口袋裏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她拿出來一看,猶豫着接通:“周哥。”
電話裏的周沖語氣焦急:“小栩!市局有同志,有件事需要你來确認。”
“什麽事?”
“有關老刀的。”周沖說道,“你在哪?我去接你。”
張芷栩聞言擡頭看了一眼樓上,随後一邊往樓下走去一邊說:“我過去找你。”
“來南縣執法局!”
“好!”她匆匆挂掉電話。
進入夏季,南縣的天氣越來越熱,這才早上十點鍾,就令人燥熱難耐。
小賓館裏的前台小姑娘,手裏拿着一柄手持電風扇,把頭簾吹得亂七八糟。
眼睛目不轉睛地看着最近的熱播綜藝,節目在Y省錄制,看起來格外有親切感。
樓梯上有腳步聲傳來,她下意識扭頭看過去,是那個送外賣的女人。
這兩天這女人接連出去跑,半夜才回來。
之前明明與那個執法者拎着行李走的,結果回來卻是一個人空手而歸。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根弦搭錯,開口:“又出去送外賣嗎?”
徹底從樓梯上走下來的張芷栩,偏頭對她點頭示意,便徑直走出小賓館。
前台小姑娘幹巴巴地撇撇嘴,這女人可真是一如既往地不熱情。
真不知道那個帥執法者。看上她哪裏了,不就長得漂亮點嘛!
門外的張芷栩戴上遮陽帽,蹬上小電瓶,迎着熱浪揚長而去。
送外賣嗎?
當然不。
她隻是騎着外賣車在南縣的大街小巷轉悠,白天在各處混混彙集處遊走,晚上就守在凱朝酒吧門口,已經一連三日了。
依舊一無所獲。
她并不是沒想過進去再大鬧一場,可是經過前幾次,她确實是沒了底。
雖然她對于七姐上一次出現,是故意而爲還是意外巧合,并沒有肯定的看法。
但是守株待兔,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三天前的那晚,她與封峥分開後,兩人皆沒有再次主動聯系對方。
她心裏時不時會惦記他的傷口是否好轉,或者惡化?
心情瞬間煩躁了起來。
張芷栩在路邊的樹下停下車,她兩腳撐地,往嘴裏塞了一口水果糖後,又燃了一支煙,企圖用雙重辦法壓下心底的紛亂。
淡白色的煙霧升騰着,漫無目的地缥缈,就像此刻的她,也是漫無目的地四處掃視着,沒有重點,也沒有結果。
最終,把目光落在對面的旗牌室招牌上
經過幾日觀察,可以确定所謂的旗牌室是一處地下賭場。
來來往往的人興奮進哭喪出,而門口總是那幾個五花八門的染發少年蹲守着。
所以,當一個瘦高的身影,出現在那些人之中,格外突兀。
張芷栩的目光淩厲起來,手裏的煙停在唇前兩寸的位置,半晌沒有動靜。
而那邊的阿晨,把手裏的電話給幾個小混混看了一眼,然後順利通行進入旗牌室裏面。
張芷栩停在路邊許久未動,手裏的煙抽了一根又一根。
直到阿晨的身影,從旗牌室走出來,她才扔了煙頭,啓動小電動。
阿晨是走路過來的,此刻兩腿生風走得極快。
張芷栩的小電瓶倒是不緊不慢,仿佛隻是順路,或者是故意讓他發現一般。
果然,阿晨第二次回頭,直接停住步子,靜靜地等待着張芷栩的小電瓶駛過來。
小電瓶穩穩停下,張芷栩半仰着頭看過去:“好巧啊!”
“不巧。”阿晨語氣不耐,“你有事嗎?”
“沒事。”
張芷栩實話實說,她隻是看他進那種地方,心裏本着不想看他誤入歧途的想法。
或者還有一點私心,封峥爲他花了那麽多心思,她不能眼睜睜看着吧。
“那你跟着我幹嘛?”阿晨皺眉盯着她。
張芷栩:“你去旗牌室幹嘛?”
“你管我?”
“你不怕封執法者知道嗎?”
阿晨聽了此話,氣更不打一處來:“你就這麽多嘴嗎?”
張芷栩揚揚眉:“那要看你配不配合我了。”
阿晨定睛看她兩秒,随即轉身往前繼續走去。
他們兩個各看彼此不順眼,無法正常溝通,不如不溝通。
“你這小孩!”
張芷栩不滿地笑了一聲,随即又蹬上小電瓶追了上去。
兩人在路邊,一個走路一個騎電動車,速度卻是一緻的。
張芷栩繼續開口:“上次還說要給你買衣服,要不要去……”
“你到底要幹嘛?!”
阿晨急了,目光在四周轉了一圈,又落回張芷栩身上。
“告訴我,你去旗牌社做什麽?”張芷栩眯眼笑着,波瀾無驚。
“打牌,找人,看熱鬧!我想幹嘛幹嘛!”
她聞言颌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好,我不管你,讓封峥來說。”
“站住!”
阿晨怒不可及,卻又無可奈何,“我去找人。”
張芷栩一聽又覺得蹊跷:“你去找什麽人?”
問完她又恍惚,“不會是上次欺負你的小混混……
“不是。”
阿晨否認,“我找什麽人你就别問了,反正我沒做壞事!你不許和他說!”
看着阿晨警告的語氣,她咂咂嘴:“那爲何不讓我告訴他?跟我說實話,我可以考慮不說。”
阿晨翻了個白眼,繼續往前:“随便你,我什麽也沒做!”
而張芷栩也鐵了心要問出個所以然來,索性跟着他往前,兩人一左一右,走了近一刻鍾的時間,到了書店門口。
阿晨截住張芷栩的去路:“我到了,你别再跟着我了。”
“行,我去找你奶奶。”張芷栩威脅人的話,說得雲淡風輕。
阿晨這次徹底急了:“你有病嗎?!”
張芷栩也終于斂起笑意,冷着一張臉看着阿晨。
阿晨被她的目光盯得不适,閃避地遮掩:“不許去找我奶奶!”
張芷栩盯着他毫無反應,阿晨心裏發憷,直接轉身往書店裏走。
後面的張芷栩看他進門後,從電瓶車上下來。
三緘其口,必有貓膩。
她徑直走進書店,不顧阿晨的眼神。
“店裏隻有你?”
她進門便恢複如常神色,在書架上左右探看。
“嗯。”
聽着他冷漠的回應,張芷栩笑:“我來買書,你對待顧客總要熱情點。”
阿晨目不斜視站在結賬台後面。
“雖然我大學沒畢業,但是讀的書總歸比你多,懂得做人首先要講禮貌。”
張芷栩手上撥弄着書架的書籍,嘴上苦口婆心。
阿晨索性不理她,讓她一個人自言自語。
“封峥又受傷了你知道嗎?”她挑了個他感興趣的話題。
果不其然,他問道:“嚴重嗎?”
“我也不知道。”
阿晨不解,随後又懷疑她在耍弄自己:“你騙我。”
“我騙你幹嘛?”
張芷栩步子輕快朝他走來,“前幾天我們兩個和别人打了一架,但他生氣了,所以我們也好幾天沒見,至于傷口……”
“你們分手了?!”阿晨驚喜不已。
她并不詫異他的态度,歪頭忽閃着大眼睛,道:“我們并沒有真正意義的在一起。”
“哼。”阿晨冷哼一聲,“害人的女妖精。”
張芷栩走到結賬台,半倚在一邊,往前湊了湊:“怎麽?你這個小屁孩,對我這個女妖精意見這麽多?”
他皺眉往後退了一步。
她的目光便落了下來,盯着整理無序的櫃台下方台面。
目光微微驚詫,擡手拾起一個女性用品,啧啧稱奇:“怎麽你們店裏還有女職員?”
那是半包女性生理用品。
阿晨視線一偏,微微慌張,想要遮掩:“對……對啊!”
“小孩兒,又不說實話?”她隻是想打趣一番。
阿晨不滿:“别叫我小孩!”
說着又把衛生巾搶了過來,扔進抽屜裏,嘴上嘟囔,“還不是因爲你……”
“這關我什麽事?”
張芷栩失笑,笑得與己無關,甚至有點無辜。
他看着她這幅不正經的樣子,更加氣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