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笑得眼睛彎彎:“封執法者又說笑了!是不是還是老樣子?”
“嗯,當然。”封峥笑着說完,扯着闆凳坐在了理所應當坐在張芷栩旁邊。
張芷栩扭頭看向封峥,紅潤的薄唇輕勾:“封執法者,可算想起我了?”
封峥揚眉:“嗯,想了,你不也想我了?”
一旁的柯仁,剛要準備坐下,結果因爲這話坐偏了!震驚地看着不要臉的封峥,倒了杯水徑自喝起來。
張芷栩看着跌坐在一旁的柯仁,灰溜溜地坐回座椅上,不禁覺得好笑。
兩人都沒再開口,柯仁隻能尴尬地掏出手機玩遊戲。
“你都不關心關心我的傷勢?”封峥喝盡水杯裏的水,玩味開口。
張芷栩立即問:“傷好了嗎?”
“嗯,已經結痂了。”封峥輕快應聲,一點也不嫌棄,“這兩天一直在醫院養着。”
此話一出,柯仁急忙擡頭:“瘋頭這麽嚴重?”
封峥他一眼,沒搭理,繼續看着張芷栩:“可惜你沒去,隔壁床的大爺一天念叨你兩次。”
張芷栩:“念叨我幹嘛?”
封峥揚眉,學大爺的語氣:“那個漂亮的女娃娃怎麽沒來看你啊?不是你女朋友麽?”
見張芷栩瞪他,他澄清:“我說了不是,大爺不信。”于是爲了給自己留點面子,他說女娃娃去外地了,大爺才勉強消停。
此時後廚人員端着米線走出來,三人一人一碗。
封峥這才想起:“老闆娘,阿晨呢?”
櫃台後的老闆娘無語:“那孩子已經好幾天沒有來了。”封峥頓住動作,深眸暗下來:“沒說去哪?”
“隻給我發了個短信說不來了。”老闆娘歎氣。
“沒事,我晚上就把他找過來。”封峥說完,拿起筷子挑了一大口,大快朵頤。
飯後,張芷栩吃完沒動:“我知道阿晨在哪兒。”
“你要和我說的是這事?”
張芷栩點頭:“但你先告訴我,案子進展怎麽樣了。”
“不知道。”
見張芷栩神色不愉,柯仁接話:“瘋頭兒真不知道,我們兩個都沒進專案組,案子不歸我們管了。”
封峥放下筷子,深看她一眼:“所以,來找你合作了。”
“怎麽合作?”
“你先告訴我阿晨在哪兒。”
張芷栩笑了:“東湖路一家沒開業的書店,做店員呢。”
南縣這屁大點地,就算現在不告訴他,下午他自己也能找到。
何況,她也是沒想到,專案組都沒進的人,還有心思要查下去,爲了什麽?
他爲什麽,張芷栩不在意,隻要是對自己有利,沒什麽不可以的,反正合作是她要的。
“你和老刀關系不淺?”封峥低聲問出口。
“幫了他一次而已。”
“别和我說是抓小偷。”封峥嗤笑,一個個都把别人當傻子糊弄?
那個老刀軟硬不吃,看似認慫,實則嘴裏一句實話沒有。
“不信就算了,找他幹嘛?”
“張旭搭上七姐是因爲面粉,老刀在南縣不可能不沾。”
張芷栩舌尖濕潤着唇瓣,思量着他的話。
封峥盯着她:“你若是合作,我保證你妹妹的下落,一定讓你知道。”
……
老刀窩在按摩城的櫃台後面喝茶,Y省的茶葉适合飯後喝,濃香四溢。
他有個毛病,每個月總挑那麽幾天自己守在櫃台前面,看着錢進賬,心裏舒坦。
當然,他今日的舒坦,不久便被打破。
封峥進門的時候,他下意識用那張僞慫的笑臉去打發,結果身後的張芷栩讓他怔住。
“怎麽?不認識人了?”
封峥進來,一擡胳膊,側身搭在櫃台上面。
“怎麽兩位一起上門啊?按摩嗎?給安排最好的技師……”
“封執法者說笑。”老刀握着茶壺喝了一口。
“廢什麽話呢?”封峥眼睛盯着他,話裏耐人尋味。
老刀眼神飄了飄,落在張芷栩平靜如常的臉上,又勾回封峥的獵鷹般的眼,失笑:“封執法者抽支煙?”
說着拿出煙盒,遞給封峥,再遞給張芷栩,等到柯仁的時候,被擺手拒絕。
老刀不甚在意,拿出打火機給兩人一一點上:“封執法者,不妨有話直說。”
封峥吸了一口煙,邊吞吐煙霧邊開口:“說說張旭嗎?”
老刀歎口氣:“這人真和我這兒沒關系,下邊小弟都說了他沒錢。”
封峥眼神望過來:“那‘七姐’聽過嗎?”
“……不是。”
老刀哂笑,“這事情不是專案組調查嗎?怎麽還又勞煩封執法者?”
張芷栩聞聲擡眼,看着封峥眼神犀利地盯着老刀,滿臉隐怒。
“呵!”
封峥嗤笑,“怎麽?你覺得他們專案組少了我,能揪出什麽嗎?”
張芷栩低眉斂目,他這副天下唯我的姿态,竟莫名帶着一種少年俠義之感。
不過,有兩個字更簡單貼合——裝逼。
老刀谄媚着:“那是,沒有封執法者,南縣哪能這麽太平?”
“太平?”
封峥冷聲反問,下巴微壓,獵鷹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老刀。
老刀一怔,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如果太平,我來你這幹什麽?”
老刀點頭哈腰,準備岔開話題:“您别生氣……”
“老刀,别耽誤大家時間。”
站在一旁張芷栩,終于忍不住,抻過櫃台上的煙灰盒,往裏彈下煙灰。
三人目光皆落在她臉上,她雲淡風輕地吐着煙霧。
此刻的張芷栩,周身圍繞着一股渾然天成的冷清又霸道的氣息。
柯仁在一旁站着,有點驚掉下巴,這個每日送外賣的女人好、帥、氣。
封峥深眸膠着在張芷栩身上,這女人果然多變。
老刀左右看看,苦笑:“栩姐,咱們上次不是說明白了嗎?”
張芷栩平心靜氣:“我應了嗎?”
“七姐我不認識,今年才傳出的名聲,但聽說她的貨,純度高價格高,很不合适”
“所以……你還是賣面粉??”柯仁語調一驚。
封峥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有沒有聯系方式?”
“這個真沒有,但是有個人……或許有。”
老刀放下茶壺,拿出紙筆,用左手寫了一串号碼。
張芷栩和封峥快速對視一眼,又皆冷靜地看着老刀。
“這是拿貨号碼……”
老刀遞出去,話還沒說完,就被封峥一把拿走。
擡眼看着封峥,老刀欲哭無淚:“别說是我,至于怎麽得到其他的就看你們了。”
封峥把字條揣進口袋,咧開嘴笑笑:“那是自然。”
說着,擡起手拍拍老刀肩膀。
“喲———這是誰呀?”門口傳來一聲譏諷。
櫃台前後四人皆看過去。
是緝毒隊的人。
陳路,緝毒隊副隊長,上次開會後對着封峥冷嘲熱諷的那一位。
“封副隊,怎麽有這閑心來按摩呀?”陳路笑着,整張臉都透露着諷刺。
封峥微眯起眼睛,掃視了一圈:“是不是,有狗在叫?”
一旁的柯仁,瘋狂點頭,指着門外:“剛跑過去!”
封峥颌首,不顧陳路的黑臉,直接錯身而過。
“既然沒進專案組,不該插手的案子就别管。”
陳路側頭揚聲。
封峥腳步都未頓一下,依舊那副痞氣直直地走出門。
身後的張芷栩,掃了一眼沉默的老刀,低頭也走了出去。
陳路見人都走了,才一拳砸在櫃台上:“媽的!”
老刀終于松了口氣:“陳副隊,還有事嗎?該交代的我可都交代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
陳路揮揮手,“我來就是給你送個信,這段時間安分點。”
話說完,伸手指了指上面。
老刀點頭:“那是自然。”
陳路神氣的撇撇嘴,擡手拍了拍老刀的肩膀,恰巧是封峥剛才的位置。
他手下用力,貼近:“不該說的,别亂說。”
一時間,老刀的笑容落下,與剛才全然不同的氣勢,伸手握住陳路的手腕:“陳副隊也是,别亂說話。”
兩人各自用力,眼神狠厲地盯着彼此。
黑色桑塔納的後視鏡,窄小斑駁。
一雙明亮的水眸,緊緊盯着那張雙眸緊閉,卻冷若寒蟬的帥臉。
張芷栩坐在副駕駛位置,透過後視鏡的姿勢,半晌未動。
她本沒興趣管他的私事,但這男人在執法局的形勢并不樂觀?
先不說剛才那執法者對他的态度,光是專案組未讓他參與對兩人接下來的行動,便十分不明朗。
想了想,就他這脾氣秉性有幾個人受得了?
睨了眼看車的人,還别說,這真有一個。
柯仁感受到張芷栩的目光了,他太好奇了!
這個張芷栩和瘋頭現在怎麽走得這麽近?
張芷栩妹妹又是怎麽回事?
老刀竟然怕張芷栩?
這女人也太不簡單了吧?!
“你若是再看我,我怕是會覺得你對我真有意思。”緊閉眼睛的男人突然開口。
柯仁吓了一跳,方向盤都沒有握穩。
張芷栩盯着後視鏡,嗤笑:“做夢呢?”
封峥掀開眼簾,透視鏡裏眼神灼熱:“怎麽?你忘了之前明目張膽的勾引我來着。”
他說的可是實話,不管是跟蹤強吻,還是執法局撩撥,或者大街上勾引,她沒走心的故意爲之,倒讓他惦記了一陣。
現如今,這女人目的達成,仿佛之前的事情,都和沒做過一般。
這态度,連裝都不裝了。
張芷栩面色一僵,随後歉意地笑:“之前是我……”
“我知道,你那是爲了引起我對你的興趣。”封峥往前傾,“恭喜你,确實成功了。”
柯仁臉上震驚。
“現在是不是如你所願?”
“查出七姐,找到我妹妹,才是如我所願。”
“可我才是第一步啊。”
封峥調侃,“現在也算完成了三分之一吧?”
張芷栩直接轉過頭,滿足他:“沒錯,謝謝你對我有興趣。”
封峥沉眸,冷哼了一聲。
張芷栩調回頭,沒再說話。
而一邊的柯仁,是有話不敢說。
一車三人,各懷心思。
午後的風愈發溫柔,南縣的春天真正的來臨了。
封峥讓柯仁把車直接開到一條窄巷口。
他下車去了一家水果店,片刻提着一袋水果走進巷子裏。
張芷栩見狀從車裏下來跟着他往裏走,邊走邊點了支煙。
見封峥在一扇鐵門前停下,伸手敲了敲,然後駕輕就熟地推門而入。
她站在鐵門口,人沒跟進,往裏看去。
進了堂屋,他便笑着張口叫人:“奶奶,您歇着呢?”
七旬老人轉過身看着封峥,笑呵呵擡手:“啊,是阿峥呀。”
封峥笑着扶過老人:“嗯,今天隊裏不忙,來看看您。”
“又帶東西來?”
老人拉着他坐下,“說了好多次不要買了。”
“給阿晨買的,他正在長身體。”
封峥放下東西,掃了一圈,“阿晨不在嗎?”
“他說,你給他安排了工作,就天天早出晚歸的。”
老人笑着解釋,眼神感激的看着封峥。
“對,他最近很聽話。”封峥頓了一秒,然後颔首誇贊。
“這幾年多謝你了。”
老人歎氣,“你千萬别帶着一絲自責……”
封峥笑笑:“我沒有,您别多想。”
“……怪我……”
“奶奶,我要回隊裏了,同事還在外面等着。”
封峥起身,“下次來看您。”
“好的好的,你去忙你的吧。”老人起身想要送他。
封峥止住老人動作:“您好好休息。”
說完大步走出去,老人欣慰地眼神落在他後背。
封峥出來,看到張芷栩掐了手裏的煙,他問:“你怎麽跟來了?”
張芷栩:“你一直來看嗎?”
他往巷子外走:“偶爾,老人年紀大了,阿晨又不讓人省心。”
張芷栩扯扯嘴角,沒說話。
隻有良善的人才能做執法者,而她隻是遊走善良邊緣的人,所有事情都爲了目的。
兩人上了車。
柯仁正在車裏玩手機遊戲,頭都沒擡:“去哪啊,瘋頭?”
封峥側目看他的手機,問話:“愛玩遊戲?”
柯仁心頭一驚,趕緊退出界面:“沒,不愛玩。”
封峥哼笑:“沒事,讓你玩,玩個夠。”
“哈?”
柯仁吓得手機直接掉了下去,“頭兒,我真不玩了……”
封峥把柯仁在附近的網吧放下:“去玩吧,晚一點我給你發消息。”
“那你幹嘛去?”
“你管我?”封峥瞪他一眼,直接啓動離開。
張芷栩見狀失笑:“你把我也放下吧。”
“你電瓶車還在胡記,給你送過去。”
她沒拒絕:“你脾氣一直這樣嗎?”
随心所欲,說風就是雨,過于自信,毫不内斂。
“嗯,從小就這樣。”
他倒是坦然,“我媽和我爸離婚了不管我,我爸管不了我,就把我扔警校去了。還沒等我畢業,他人倒沒了。”
她微訝,他竟會主動說這些:“怎麽沒的?”
“他是個老師,來Y省做支教,回去的路上爲了救人,被賣拐的給撞死了。”
他扭頭看過來,“我恨賣拐的不比你少。”
張芷栩怔怔地看着他。
“怎麽?何必驚訝,這些事情你應該查到了吧?”
“嗯,查到了,沒想到你會說。”
封峥笑笑:“這沒什麽。”
賣拐的害死他爸,害死他兄弟,這輩子他和賣拐的死磕到底。
一路無話,到了地方張芷栩下車,看他驅車離開。
想到他剛才一臉故作無所謂的樣子,竟然心生恻隐。
兩秒後,她收回心思,騎電瓶車回了賓館。
封峥到了東湖路的書店,停了桑塔納,還沒下去,就見阿晨小跑着過來。
他推門下車,重重地甩上車門!
阿晨聳着肩膀,一步步靠近:“封……執法者。”
“你在這幹嘛?”
下午三點鍾的陽光依舊刺眼,封峥眯着眼審視了一圈這個書店。
阿晨:“我想換份工作,自己賺錢。”
“米線店的工作不賺錢?”
封峥彎着腰湊近阿晨,聲音咄咄逼人。
“那是、是你的錢!”
阿晨毫無顧忌地甩出這句話後,就後悔了,又迅速低下頭。
封峥無語:“說什麽呢?”
阿晨聲音委屈:“我都知道了,老闆娘說我幹活的錢,都是你給的!”
封峥盯着他,忍耐即将到來的爆發。
阿晨吼出聲:“你又不欠我什麽!”
“跟誰學的!”
封峥一掌拍在他頭頂,“對我大呼小叫!”
阿晨氣呼呼地用力喘息:“是不是那個送外賣的女的說的!”
封峥又一巴掌:“我眼睛又不瞎!哪都逮不到你!”
“……我在這工作,自己賺自己的錢,你的錢你自己留着吧!”
阿晨擡頭又吼了一嗓子,滿眼通紅地看着封峥,兩秒後,自己又跑回了書店。
封峥一愣:“媽的!”
腳步頓在原地,沒有追上去,轉身進了車裏。
坐在駕駛位上,透過櫥窗看着阿晨在往貨架搬書,他搖頭歎氣,孩子大了越來越難管!
越想越氣,封峥啓動車子,把桑塔納的破引擎叫的震天響。
書店裏,阿晨聽到引擎聲音,轉頭看過去,一臉愧疚。
“他是你什麽人?”書店的老闆許嘉文,看了過來。
阿晨看他一眼,抿嘴:“我也不知道。”
“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說哭就哭了呢?”許嘉文推推鼻梁上的眼睛,幾分笑意。
阿晨擡起手,抹了抹眼角泛出來的淚,一副倔強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