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斂了神色,認真解釋。
在賓館看到服裝店女老闆時,她隻是有預感等看到樓下喬裝的人後,她才确定這有可能是上線。她也萬萬沒想到車後竟然坐着一個孩子,不過幸好封峥來得及時,一切竟是預料外的順利。
封峥凝眉:“所以跑掉的那個是上線?”
“有可能。”
他定神收回神思,穿好外套:“先這樣,你……”他低頭和她說話,目光落在她額角的青紫色上面。
“注意休息,上點藥。”說着指了指她的額頭。
張芷栩下意識去摸,莞爾:“謝謝封執法者。”說着她拿出一顆糖遞給他,“請你吃糖。”
又是這顆糖,他挑眉接過:“要幫你上藥嗎?”
“我們合作什麽時候開始?”
“等我聯系你。”說完他直接出門。
房門關上,張芷栩神色微緩,她總覺得今天錯過一個重要的信息。
心頭蒙着一層霧,看不清。
又掏出一顆糖,塞進嘴裏。
封峥在樓下抽了一支煙。
樓上的女人讓人捉摸不定,她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爲什麽來南縣?又爲什麽找上他?
神秘又勾人,但他當然知道從她口裏想問出什麽,難上加難。
尤其是逃跑的今天逃跑的這個女人,她爲什麽第一時間察覺出問題?
口袋裏的手機傳來震動聲音。
他掏出來看了一眼,接通:“喂,媽。”
“還在隊裏忙嗎?”電話那頭的母親一如既往的溫柔。“嗯,最近有個案子。”
“那你要注意身體,該吃飯吃飯不能”
“媽。”封峥截住母親的話,“我爸今年忌日我回不去了
°。
電話裏靜默,半晌才應:“好。”
“您和劉叔注意身體,挂了。”說完挂斷電話,他眨眨眼迎風吹散眼裏的不适。
掏出口袋裏那顆糖,慢悠悠地剝開,把糖放進嘴裏,酸甜的水果味充斥口腔,他又細緻把糖紙疊好放進口袋裏。随即仰頭看看那扇窗,隻是沒看到窗後的女人剛剛閃躲的動作。
封峥進了隊裏,就聽到柯仁添油加醋地描述自己的舉動。“瘋頭一個翻身就跳進院子裏了!我當時很懵逼,心想我這也翻不進去啊!不過幸好,瘋頭讓我在外面等着。”柯仁慶幸一笑,“然後我就聽見一聲踹門響,裏面兩聲尖叫,我一聽心裏急得呀!忙喊怎麽了,可誰想,瘋頭一會就把大門從裏打開了,拽着那個買手,一身正氣地出來了!”
“說什麽呢你?”封峥站他身後開口。
話剛落,周圍聽着的人全都朝着封峥鼓起掌來。
封峥無奈,擺擺手剛要說話,就聽着裏屋傳來
“行了!都幹什麽呢?沒事情做嗎?”劉召霆闆着臉出現。
衆人讪笑,安靜如雞。
“你幹嘛去了?半天不歸隊?!”劉召霆眼睛瞪着封峥,一副山雨欲來的樣子。
“瘋頭受傷了!去包紮着!”柯仁搶答,說着一把握上封峥的小臂。
封峥吃痛皺着眉頭瞪了一眼柯仁。
柯仁縮縮肩膀,慢慢松開手,還輕輕撫摸兩下。
劉召霆見狀,掃了一眼他的手臂,咳聲:“這次就算你将功補過,下次!你再給我亂跑一個試試!”
話罷甩手走人。
封峥見他人走,開口:“審出什麽了?”
卷毛聞言上前:“這個麥吉良,就是買手,确實是和賣家進行過交涉,這次賣家被抓他接到了風聲連夜跑回了老
家,并運用了反偵察手段興師動衆出門,實則藏在家中。目前已經承認買幼嬰動機,隻爲家裏有個孩子。并且指認了賣手張旭爲對接人,張旭供認不諱。”
封峥颌首:“反偵察手段誰教他的?”
“據說是一個匿名告訴他風聲的電話。”卷毛繼續,“加油站逮捕的女人,确實爲服裝店老闆,據其口供是第一次做賣拐嬰兒的事情,與張旭也隻有過一面之緣。”
“她的同夥呢?”
“她說……是順路搭車的”卷毛略顯尴尬。
“就是還沒審出來呗!”
看着卷毛點頭,他冷言:“帶我去。”
審訊室。
“還不說?”
卷毛擡頭看了眼手表,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
女人開口:“執法者,該說的我都說了,還讓我說什麽?”
封峥:“爲什麽要賣拐嬰兒?”
“那個……叫張旭說給我一筆錢,讓我幫個忙,我開始不知道的。”女人看向封峥,“誰不想白賺錢呢?”
卷毛擰眉,揚高聲音:“那就幹這種缺德事?”
“怎麽缺德了?人家親生兒子自己願意賣!管什麽閑事?”女人嗤之以鼻。
“你!”卷毛擡起手指,怒氣上揚。
封峥揚揚手,風輕雲淡:“别給我扯别的,他爲什麽找你?”
女人挪開視線,眨眨眼:“他我哪裏知道爲啥找我?就說我家地方好,方便他自己呗!執法者,這話你們應該問他。”
“你在加油站爲什麽一直不走?”
女人還未開口,封峥繼續:“你順路搭的女人要去哪裏?爲什麽在賓館就上車了?你還帶着一個賣拐女孩和她一起走?不怕被發現嗎?”
他咄咄逼人的語氣,讓女人怔了一下:“……執法者,你這麽多問題,我回答哪個?”
“一個、一個回答。”封峥寒眸盯緊她,一動不動。
感受對面犀利的眼神,和強硬的氣勢,女人下意識舔了舔嘴唇。
“說啊!快點!”
封峥倚在椅背上,“磨蹭什麽呢?!”
“刺啦——”
封峥一腳踢在了桌子上,發出刺耳的地面摩擦聲。
女人吓了一跳,身體哆嗦了一下:“那、那個……我……”
封峥擡起小腿,又踢了一腳。
這次卷毛也側目看過來。
他冷毅的面上怒氣壓抑,兩隻眸子仿佛放出冰刀,下一秒就要揮拳而上。
卷毛心裏一顫,許久沒有見過這般的封頭兒了。
“你他媽倒是說啊!不是挺能說的?話那麽多!該說的你倒是說啊!那女人是誰?你帶她去哪?”
封峥直起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說話!!”
女人尖叫一聲,往後躲了去,徹底被吓到了。
不是說執法者的态度都很好的嗎?
女人聲音顫抖:“我……我也、不知道……”
“你他媽大點聲!”
封峥嚯的起身,兩隻手拍在審訊桌上,上身支在女人上面。
女人縮着脖子看向他,頭頂的白熾燈光打下來,他滿臉陰暗戾氣。
“是、是他們讓我帶走的,我真的真不認識……”
“誰讓你帶走的?”
封峥壓下頭,一隻手搭在女人的椅背上,“是誰?”
女人顫抖了一下,略帶哭腔:“是……張旭、張旭的一個電話……”
卷毛看向封峥,面上一凝。
封峥擡起身冷哼一聲:“第一次進局子吧?沒聽過我外号叫瘋子是不是?”
女人縮在椅子上,抽泣着。
“不對,你們混Y省這一片的人販子,哪個沒聽過我封峥的名号?”
封峥提着褲子又坐回椅子,“我瘋起來,管你男人女人。”
審訊室外,劉召霆收斂怒氣,緊盯着裏面。
柯仁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又轉眼旁邊的宋朝夕。
“說說這個張旭吧。爲了家裏老母賣了自己的孩子?”
封峥冷靜下來,輕聲細語地詢問。
“嗯……”
“嗯?真當我傻啊?不是第一次吧他!”
封峥又突然揚高聲音,“他除了賣孩子,還有什麽其他喜好?”
“不、不……”
“不什麽不!”封峥的高音貝繼續,“好好說!”
女人氣音顫抖,咽了一口唾沫:“他……他吸面粉。”
審訊室外,劉召霆提起一口氣。
封峥斂了眉眼,站起身,慢步走到女人身後,兩手撐在椅背上。
女人低着頭,下意識地縮緊肩膀。
“多謝配合。”
封峥話罷,朝着卷毛揚了一下頭,兩人直接走了出去。
審訊室門打開,封峥和劉召霆對視一眼。
劉召霆對着封峥說:“控制情緒。”
說完轉身離開。
封峥朝着宋朝夕仰頭,宋朝夕拿着審訊資料走過來。
“這個張旭這兩天有毒瘾反應嗎?”話對着卷毛問的。
卷毛沉着臉搖頭:“我去安排尿檢。”
“好。”
封峥說完後,又看向宋朝夕,“先審第一輪,你知道怎麽來。”
宋朝夕颌首:“知道。”
“你和我走。”封峥瞥了眼柯仁,說完就往外邊走。
“哈?”
柯仁一愣,看看宋朝夕一臉無能爲力的模樣,隻好認命跟上。
封峥走在前,心情莫名的好。
“瘋頭,咱們幹嘛去?”
“補覺。”
折騰一晚上終于問出來點東西,他可得歇一歇,後背的傷鑽着疼。
南縣日漸回暖,下午的天氣甚好。
阿晨走出胡記米線的門口,恰好看到張芷栩騎着電瓶車經過。
張芷栩扭頭看他一眼,便又面無表情的轉了回去。
阿晨翻了個白眼,滿臉晦氣,扭身就進了旁邊的小巷子。
張芷栩透過小電瓶的後視鏡,見着阿晨的反應,斂了眉目。
她轉動車把,把小電瓶一個甩尾轉彎,硬生生地騎出摩托車的架勢。
小巷子裏,阿晨站在兩個趾高氣揚的男子面前,耷拉着腦袋,沉默不言。
小電瓶車的喇叭聲,使得三人聞聲看過來,一時間打破氣氛。
張芷栩停下車,解開脖子間的制服扣子,又從兜裏掏出一根煙:“可以借個火嗎?”
兩個小混混登時皺起眉,仰着脖子就要走過來。
“别動,有就扔過來,沒有……”張芷栩笑笑,“我去找老刀問問。”
兩個小混混互相看了一眼,表示不認識這女人,準備繼續走過來。
“或者我先給他打個電話?”
“呦呵!膽子不小啊,還敢給我們刀哥打電話?”
一個混子嗤笑,“也不打聽打聽……”
那男人話說着,手就要伸過來。
一旁站着的阿晨,神情頓時一緊。
張芷栩迅速一隻手捏住他的手腕。
男子吃痛,準備另一隻手打過來,她擡起右腿踢中下身要害。
“哎呦!”男人驚叫一聲,神情痛苦地像同伴求救。
“把電話打給老刀。”張芷栩朝着另外一人命令。
男子左右看看,掏出手機打了出去,電話接通,電話那頭不耐煩:“什麽事?”
“那個……”
“老刀!”
張芷栩出聲,“這有你兩條不聽話的狗,是我替你教訓還是你自己來?”
“呦呵!栩姐呀~”
老刀笑道,“讓人自己給滾回來,哪用您動手呢?”
“行,下次讓他們長長眼。”張芷栩笑着松開手。
“趕緊給我滾回來!”老刀說完,挂斷電話。
看着跑走的兩人,阿晨回頭看向張芷栩,眼神複雜。
張芷栩點燃一根煙,才擡頭看向被她堵住的男孩。
阿晨眼神裏的不待見顯而易見,她想笑:“你幹嘛這麽不待見我?”
“你離封執法者遠點。”
“喲,管這麽寬?”
張芷栩嗤笑,“我今天可是救了你,對救命恩人就這個态度?”
阿晨瞥她:“你這叫多管閑事。”
“行,那我把這事告訴你家封執法者。”
張芷栩彈彈煙灰,“讓他來多管閑事
“你不許說!”阿晨拔高了嗓音,瞪着她。
張芷栩掐了半截煙,冷着嗓音:“那你就讓他省點心。”
阿晨眼神瞪得更狠!
張芷栩聳肩,想到一件事,扭頭看他:“你們封執法者父親去世了?”
阿晨皺眉:“我不知道。”
她盯着他,把煙頭往他身上彈。
“我真的不知道!”
他躲開,怒氣,“他從來不說家裏的事!”
她點頭表示信了,阿晨不解:“你爲什麽非得盯着他?他也撞死你爹媽了?”
“沒有,但他嫉惡如仇。”
張芷栩笑笑,“你恨他嗎?”
“我活這麽大,就兩個人對我好,一個是我奶奶,一個是他。”
真好。
這是張芷栩第一反應,随後她又點了支煙,吞吐兩下,重複:“真好,還有人對你好。”
“而我,這世間再也沒有對我好的人了。”
阿晨聞言緩了神色:“你是壞人?怕封執法者抓了你?”
“反正不是好人。”
張芷栩叼着煙,“好好賺錢,孝敬你奶奶,順便……給封峥買件衣服穿。”
完全不顧留在原地的阿晨,張芷栩拐出小巷子,悠哉悠哉地騎着小電瓶。
按摩館,昏黃與深紅的燈光搖晃着。
老刀收了電話,揚起讪笑:“封執法者,我們剛才說到哪了?”
封峥眼睛盯着他手裏的手機,彈了彈手裏的煙灰,沒說話。
下一秒,他伸手按熄煙頭:“張芷栩……和你怎麽認識的?”
老刀有點懵,怎麽說變就變呢?
“啊?咱不是在聊……”
“怎麽?你要明目張膽的告訴我你賣面粉?”封峥盯緊他,似笑非笑。
老刀神情一滞:“……封執法者别開玩笑了,我就一個開按摩館的,偶爾收收小錢,面粉那東西,咱們可沾不得。”
“我沒說你沾,就是你這兒兄弟多,認識的人多,萬一……看到别人沾了呢?”
“怎麽可能……”
“既然你不想聊這個,那還是聊聊張芷栩。”封峥這才笑笑。
一邊的柯仁,一臉懵逼。
瘋頭怎麽總是出其不意,想起一出是一出啊?
讓人摸不着頭腦。
坐着的老刀扯扯嘴角,有火發不出,隻好暗自咬牙!
張芷栩讓他深刻體會到人不可貌相的存在,這個說過兩不相欠的女人,不僅頻繁來找他,更是不斷給他找麻煩!
要是有的選擇的話,他一點也不想認識這個女的。
不對,要是沒有這個女的,或許他已經死了。
老刀第一次見到張芷栩,是在回H省的火車上。
午夜裏的卧鋪車廂,都是沉眠的趕路人。
就連巡邏的乘務員,此時也在小休息室裏打盹。
他坐在火車連接車廂的洗手池旁,背靠着冰冷的鐵皮,身前是把明亮晃眼的短匕首。
近在咫尺的鋒利刀尖,老刀用盡全身的力氣,推拒着面前握住匕首的手腕。
男人的身形完全地罩住老刀,憋紅了雙頰,也要把這把刀推進老刀的胸膛。
老刀明顯的感覺手臂漸漸酸麻,他或許就要命喪于此,如果此時尖叫,是不是還來得及?
張芷栩就是在此時出現的。
從男人身後的洗手間裏,拉門而出。
一眼就見到了眼前兩個姿勢詭異的男人。
或許出于好奇,她往側邊繞了一步,對上老刀渴望的眼神。
她想都沒想,擡腳就踢飛了男人手中的匕首,男人扭頭看過來。
老刀松了一口氣,一拳揮在男人臉上。
男人迅速反應,想要翻身壓制住老刀,卻又被張芷栩一腳踢在肩頸處。
等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是老刀拿着匕首,捅進了他的胸膛。
張芷栩與男人同樣的愣怔,不可思議地看向眼神狠厲的老刀。
男人已經沒有機會反應。
而張芷栩卻快速低下身,一手握住他的手臂,一手掐在他的喉嚨。
聲音低得不能再低:“我救了你一命,就當我們沒見過。”
老刀大口喘息,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
這個女人的反應速度,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