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她的手指顫動得愈發厲害,簡直要痙攣了。
便小心翼翼地想要将她的手,從鼠标上拿開。
還沒碰到,朱離便又是渾身一僵,吓得白曉趕緊縮回手。
朱離又開始畫了,但筆觸完全混亂了。
雖然朱離一直是快手,可此時的她,已經不能用快來形容了。
她整個身體都繃得緊緊的,仿佛魔怔了一般。
自那之後,朱離就一直沒有醒來。
而以往,不過幾分鍾,她就能畫完。
青陽敏言聽白曉講完,便知朱離開始作畫,正是他們和喬志新開始對峙的時間
喬志新,确切地說,是被惡魔降臨了的喬志新,将一部分的自己隐藏在“紅衣狂魔”的身上,等到時機成熟便将其一口吞食。
就是那時,觸發了朱離的異能,她又開始作畫了。
她的畫會一如既往,蘊含着指明惡魔名字的線索。
隻要被叫出名字,無論多麽強大的惡魔都會被驅除。
可是爲什麽一向都能順利作畫的朱離,現在會變成這樣呢?
青陽敏言:“還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
白曉:“沒有了,全說了。”
青陽敏言:“……其實事發前的那一段,你可以不用說。”
白曉:“我樂意。”
青陽敏言:“……”
他轉身繼續看朱離,想碰一下她的手,卻被白曉搶先按住。
白曉壓住聲音:“小心點兒。”
對。
如果能碰,白曉早就先碰了,起碼也會把她扶到沙發,或者抱到床上躺着。
這麽顯而易見的事,他平時是根本不需要問,一眼就能明白的。
他怎麽有點兒亂了?
青陽敏言閉起眼睛,調整了一下。
白曉看他又伸手,還是有點兒不放心,眼睜睜地盯着他的手:“小心,真要小心。”
青陽敏言忍不住瞥了白曉一眼,才将自己的手指,盡可能輕地放到朱離的手上。
冷,特别的冷。
但那冰冷之下,還有什麽激烈的東西在騷動。
青陽敏言再度看向朱離的眼睛,近距離的觀察之下,才發現她不是翻白眼,而是整個眼球上,蒙着一層乳白色的東西。
他一開始以爲是薄膜,再仔細看看,更像是某種液體。
朱離也不是完全沒有反應,乳白色液體覆蓋下的眼珠一直在顫動,似乎也很想突破那層薄薄的覆蓋。
“哎?”白曉吃驚極了,“這是什麽東西?”
青陽敏言看向他。
白曉着急地道:“之前還沒有的。”
青陽敏言:“你确定?”
畢竟他第一眼的時候,都沒注意。
白曉:“當然确定。就我剛剛出去找你的時候,她的眼睛還好好的。”
“我看是情況惡化了。”
突然冒出來的童音,還打了一個飽嗝。
白曉猛回頭,正看到那隻貓一樣,盤在青陽敏言肩背上的小男孩,“啪嗒”一聲滑落在地。
他的肚子撐得圓滾滾的,摔了也不覺得疼,翻了個身,繼續貓一樣地盤起身子。
白曉問青陽敏言:“他什麽意思?”
青陽敏言自然不會再重複一遍白曉明明已經聽到的話。
但見他着急地要去拎起小男孩,才一把攔住了他。
白曉隻好站在那裏沖着小男孩喊:“你說什麽呢?”
小男孩飽得不行,揉揉肚子,睡眼朦胧地嘀咕:“撐死了,撐死了。”
本是答非所問的幾個字,卻如電光一般蹿進了青陽敏言的腦中。
他忽然明白了。
“是撐死了。”他不由得重複。
白曉:“什麽?”
青陽敏言回頭看朱離:“你确定她是在畫一幅畫嗎?”
白曉還有點兒茫然:“是啊,一直都在畫啊!”
青陽敏言:“可是中間停頓了兩次,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白曉:“是啊……”
青陽敏言:“她再次繼續時,是接着之前畫好的部分繼續的嗎?”
白曉剛要繼續說“是”,到了嘴邊又停住了。
他再仔細地想了一想,不覺睜大眼睛:“不是,她不是。她都是另外起筆……”
他一下子明白了,“她畫的不是同一幅畫,每次重新開始,都是新畫!”
青陽敏言點點頭,終于得到了他必須弄清楚的答案。
他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當普通人類産生惡欲,就會吸引到相對應的惡魔降臨。
而被惡魔附體的人則成爲犧牲,通過殘殺他人,來壯大自己的惡欲,滿足惡魔。
每當犧牲殺死人時(但必須是由犧牲直接動手,操控他人、借刀砂仁都不行),就會觸動朱離的異能,畫出蘊含惡魔名字的畫。
而這段時間她一直沒有作畫,隻有今夜……
也就是說,喬志新在今夜吞食“紅衣狂魔”之前,根本沒有對其他人下過手。
但他可以肯定,喬志新确實是同時物色了不隻一個“食物”。
這下青陽敏言是真的明白了。
那時,喬志新故意說“絕無失手”,就是爲了造成他在吞食“紅衣狂魔”之前,就已經吞食了不少“食物”的假象。
但沒想到,會被青陽敏言抓到另一個角度的破綻——即他必須将自己的力量分散開來。
其實他那時隻吞食了“紅衣狂魔”而已。
這觸發了朱離第一次作畫。
可是喬志新知道,要想打赢青陽敏言,就必須有更多的力量。
所以一邊拖延時間,一邊加快吞食其他“食物”。
于是,接二連三地觸發朱離的異能。
朱離一下子承受不了那麽多,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她死機了。”
青陽敏言簡短地道,“要畫的東西太多,她來不及消化。”
白曉也明白了:“那怎麽辦?”
肯定不能繼續這樣下去。
死機死久了,就真壞掉了。
青陽敏言:“她是爲了畫出喬志新身上的惡魔,才變成這樣的。如果能找出喬志新,驅除掉他身上的惡魔,也許就能讓她恢複正常。”
白曉:“有道理,那怎麽找?”
青陽敏言:“我會去找。但是即便找到了,也必須知道惡魔的名字才能驅除。”
說着,看向朱離沒畫完的畫。
白曉一點就通:畫裏應該有線索,但是現在都被塗得亂七八糟了。
“我馬上找人修複。”他斬釘截鐵地道。
……
頭發染得金黃的女人,喝了不少酒,爬上舞台,很投入地扭動自己露出肚臍的細腰,超短裙幾乎要走光。
她化着很濃的哥特妝,渾身散發着頹廢甚至死亡的氣味。
一支舞還沒跳完,她的酒勁兒就上來了。
周圍好幾個男的想揩她的油,一邊笑一邊吹着口哨接近她。
女人也沒拿正眼瞧他們。
她很讨厭那幾個男人,現在所有的男人,在她眼裏都一個樣兒。
不知道是誰先對她動了手,女人登時從心底裏沖出一股厭惡,蹲下身“啪”的一聲,就狠狠地甩過去一巴掌。
被打的男人一時也懵了,但很快就被一股狠戾取代。
他一把揪住女人的頭發,在女人的慘叫聲裏,将她整個人硬生生地拖下舞台。
周圍有人拍手叫好,有人則怯怯地躲到一邊……
任憑女人大叫着掙紮。
就這樣,幾十雙眼睛,眼睜睜地看着女人像貓像狗一樣,被男人拖走了。
姜德海按下暫停鍵,監控視頻最後停在一男一女的身影,消失在夜店門口的前一秒。
“按照你的要求。”
他說,“我把這幾天的失蹤案都捋了一遍,就數這件最可疑。”
青陽敏言凝視着視頻裏的男人,論身量體格并不出衆,也就是一般色厲内荏的小混混。
沒想到竟然會一下子翻臉,單手就将一個成年女性給拖走了。
這種驚人的力量,大家都不陌生了。
在他剛來到這個城市碰到的第一個案子,就已經見識過了。
青陽敏言看着監控上的時間,畫面定格在昨晚11點37分48秒。
事發到現在,還沒有超過12個小時。
如果運氣好,喬志新也許還沒有吃掉這個“食物”,而在等它變得更加美味。
姜德海:“你怎麽看?”
青陽敏言也希望自己能馬上敲定,可惜他不能。
“隻是看視頻……”
他低低地道,“我也不能肯定。但總值得一查。”
姜德海看看四周其他正在忙碌的同事,其中張強也看到了他,臉上露出一點好奇。
姜德海敷衍地沖他笑了笑。
這事算是他自己擠出時間來搞的私活,也不好太張揚。
轉頭,他便小聲地道:“那天,喬志新不是被……吞了嗎?怎麽還能把朱老師給禍害了?”
青陽敏言:“那隻是一小部分的他。”
姜德海:“一小部分……那就是還有很大部分在外面?”
青陽敏言:“對。”
姜德海:“找到了再給吞掉?”
青陽敏言:“不行了。他應該把剩下的部分都合體了,實力會遠在我們之上,已經沒有辦法強行驅除了。隻有找出惡魔的‘名字’,才能驅除。”
姜德海很自然地多問一句:“萬一找不出‘名字’呢?”
青陽敏言沒說話。
突如其來的沉默裏,姜德海摸了摸額頭,也覺得自己問了一個不太好的問題。
“總之,我先陪你到那家夜店走一趟吧。”
他拿起車鑰匙,“那兩個人都是那裏的常客,應該有線索。”
現在可沒時間想東想西,朱離等着他們争分奪秒呢。
“海哥,你們幹嘛去?”身後傳來張強的聲音。
姜德海頭也不回:“沒什麽,有情況再叫你。”
路上,姜德海看到青陽敏言摸出手機來看,不覺問:“在等什麽消息嗎?”
青陽敏言也不隐瞞:“朱老師畫了一些畫,可能會有線索,但需要一些專業的處理。我在等白曉把結果發給我。”
姜德海:“白曉一定會盡全力的,一有結果自然就發給你了。”
青陽敏言本來想打個電話過去問問,聽了姜德海的話,便也不想想太多。
點點頭,将手機收了回去。
大白天的夜店沒開門,姜德海砸了半天門。
才有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懶洋洋地出來開門。
原來夜店開到淩晨,他才剛睡沒多久。
姜德海出示了證件,總算把小夥子一臉的不耐煩還有打了一半的哈欠,都給驅散了。
“什,什麽事啊?”他有點兒緊張地站在門口。
姜德海直接推他一把,領着青陽敏言走了進去。
小夥子像隻鹌鹑似的,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後面。
青陽敏言開始掃視、檢查周圍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