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允:“但她可以更方便地搞到漂白劑。”
青陽敏言:“你也可以更容易地取到馬長森的指紋。”
江允:“那也隻能算各有優勢,半斤八兩。到底是什麽打破了這個平衡?”
青陽敏言:“你的家。”
江允:“你也想說,我的家,就是賴雅潔家的翻版?”
青陽敏言:“是的。但是他們都認爲,這是因爲你很急于取代賴雅潔,所以才會處處都在複制賴雅潔。”
江允:“你不這樣認爲?”
青陽敏言:“我覺得,你是故意想讓他們這樣認爲。”
江允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頓,然後笑着輕抿了一口。
青陽敏言:“一樣的房子,一樣的團隊。”
舉起手裏的酒杯,“小到這一隻玻璃杯,都是一樣的。可是奇怪的是,你本人,卻和賴雅潔沒有一點點的相似。”
“那些想要模仿偶像的人,總會有意無意地模仿偶像的穿着打扮,甚至幹脆按照偶像的模樣去整容。”
“可是你一點兒都沒有,連頭發都跟她不一樣:賴雅潔是直發,你是卷發。“”
“其實你并不想取代賴雅潔,更沒想過要複制賴雅潔。”
“你一直都隻想做自己。”
“最後,終于讓我确定兇手就是你的關鍵……”
青陽敏言掏出手機,“是這張照片。”
江允隻看了一眼,就微微笑起來。
那是十年前,她在和賴雅潔、顔敏一同主演的那部電影裏的劇照。
她在電影中,飾演一個患有性别認同障礙的少女,一直生活在巨大的壓力之中,小心翼翼地看别人的臉色,穿自己根本不想穿的裙子。
直到在兩個朋友的支持下,終于大膽地剪短了頭發,穿一身簡單的襯衫長褲。
不管是他還是她,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做自己。
青陽敏言:“出現在案發現場的那個少年,和這張照片裏的你一模一樣。”
“那是你的惡魔吧?它隻會聽從你内心真正的欲望,變成你最想要的模樣。”
江允笑着點頭。
青陽敏言:“所以你根本就瞧不起賴雅潔,也瞧不起顔敏。”
“她們本來也是你美好記憶的一部分,卻在娛樂圈中漸漸面目全非,再也不是從前的她們了。”
“全都被弄髒了。”
江允默默擡起頭,眼神起了變化。
“你說得都對。”
江允抿了一口酒,細細品嘗,“一個是成功的女明星,一個是卑微的小助理,在世人眼裏,她們相差了十萬八千裏,在我眼裏卻都是一樣的。”
“她們都迷失了自我。”
青陽敏言:“生存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完全不迷失,你也一樣。”
“是,我也一樣。”
江允很大方地承認,“我們都在試圖讨好這個世界,自以爲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陶醉的時候,以爲自己是這個世界耀眼的明星。清醒的時候,才發現不過是供人娛樂的跳梁小醜。”
“其實,這就和瘾君子是一樣的。”
“會讓你覺得身體越來越輕,能飛起來,會讓你覺得自己是曠世英雄,可以無所不能。”
“可一旦效力退去,光是肉體的重量,就會讓你恨不得從樓上跳下去。”
江允自嘲地笑:“我們早就中毒已深,表面上還是個人,可内裏都爛透了。”
“我們沒有一天不在演戲。”
“從十年前的那部電影開始,就一直演一直演。”
“可是我們演得最好的還是那部電影。”
江允笑,“明明那時候,誰都不會演戲。”
“我是爲她們準備了漂白劑,但露出笑容的卻是她們自己。”
“不管你信不信。那種迫切地,想要把自己洗幹淨,想要重新變得美麗的心情。”
江允出神地看着自己白皙的雙手,仿佛也沾着什麽東西一樣。
“我完全可以理解。”
“所以我并沒有殺她們,隻是幫了她們。”
青陽敏言:“片場的漂白劑,從一開始就是爲顔敏準備的。”
“隻要你不肯拍,陳融一定會讓顔敏做替身,顔敏一直想出道,不會放過任何的機會,導演呢隻要少受你的罪,隻會樂見其成。你太了解他們了。”
“設計顔敏在衆目睽睽之下,淋滿漂白劑,對你來說毫無難度。”
“你還能頂着一個‘真正目标’的頭銜,轉移别人對你的懷疑。”
“還有這兩次案發,你都故意和馬長森在一起。”
“執法者以爲是馬長森利用你,做自己的不在場證明。”
“恰恰相反,是你利用馬長森來保護自己。”
“你還有第三個目标。”
青陽敏言回頭看了一眼儲藏室,“那裏還有16瓶漂白劑。”
“馬長森?還是陳融?”
江允笑了:“他們不配。”
青陽敏言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不管他們配不配,你都沒有機會了。”
他“铿”的一聲放下玻璃杯。
雖然隻是很輕微的聲響,但小男孩就仿佛得到了發令槍,像一道閃電劈了過去。
黑夜裏,忽然發出铿的一聲巨響,像是銳利的刀劍,砍在結實的盾牌上,蹦出兩三點藍色的火花。
小男孩長出黑色尖甲的手指,被肉眼看不到的東西架住了。
那東西被他抓得嗞嗞作響,似乎在慢慢地龜裂開來。
江允在這段時間裏,不急不慢地喝光酒,輕輕地松開了杯子。
當玻璃杯四分五裂,像鑽石一樣折射出星光時,江允也從一個高挑美麗的女人,變成了一個單薄纖瘦的少年。
是朱離畫中的少年。
也在前不久剛剛和他們交過手,更是十年前的江允。
小男孩想起上次在賴雅潔家中與少年對峙時,忽然來了一個“同類”,才逼得自己撤退。
這次他志在必得:“現在你沒了幫手,我可不會再像上次那樣放過你了。”
少年卻輕蹙了一下眉心:“上次來的人,不是你的幫手嗎?”
雙方不禁同時一怔。
原來他們都誤會了。
那個男人既不是少年的幫手,也不是小男孩的人。
那麽,他是誰?
又爲什麽會出現在案發現場?
不過,現在的他們無暇顧及這個問題。
“不是他的幫手就更好辦了。”
小男孩催促青陽敏言道,“快!”
青陽敏言沉聲道:“你的名字,是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