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敏言難得能在法醫之前觀察屍體。
從案發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
屍體遭到的化學腐蝕,又更進了一步,地上一灘血水,散發着強烈的刺激性氣味。
青陽敏言對顔敏有印象,一個瘦瘦小小,不怎麽起眼的女人。
但他現在已經無法将屍體的面容,和記憶裏顔敏的模樣重疊起來。
如果不是這麽多人親眼看着她變成這樣,又有誰會相信這是顔敏呢?
恐怕她自己也沒有想過,會是這種死法。
“她在淋浴的時候,呼吸道就已經進入了漂白劑,甚至肺部也吸進了部分漂白劑的蒸汽,呼吸系統遭到化學灼傷,引發窒息。”
青陽敏言簡單扼要地給出死因。
姜德海:“你說她是窒息死的?可是所有人都親眼看到她淋浴的時候是正常的,還自己拉開玻璃門走出來,用毛巾擦臉。”
他指了一下陳融,“直到他撲上去,她才不動了。
青陽敏言:“大腦要窒息十分鍾左右才會腦死亡。所以從她窒息開始,有足夠的時間完成這一系列動作。最後突然倒下,正是因爲窒息時間已久,造成腦死亡。”
姜德海愣了一愣:“就算是這樣……如果已經窒息了,她爲什麽一點兒掙紮都沒有?”
青陽敏言:“如果要掙紮的話,那從一開始就應該躲開。加熱過的漂白劑灑在身上,馬上就會有灼痛感。”
“可是,她還是若無其事地演足了戲,以爲自己就是在淋浴。”
停了一停,他又慢慢地加上一句,“和賴雅潔一樣。”
姜德海張着嘴,沒話說了。
用漂白劑洗澡,死者都毫無所覺。
這兩個關鍵點,如出一轍。
怎麽看都是同一個兇手。
但梁永強很疑惑:“這一次,爲什麽會是顔敏呢?”
坦白講,比起賴雅潔,顔敏實在太普通了。
一個是如日中天的國民女神,一個是名不見經傳的小助理。
即使撇去兩人的身份,單從個人條件來講,也沒有任何可以相比較的地方。
這就好比突然從滿漢全席,轉成了清粥小菜。
短短幾日,兇手的目标,怎麽就發生了這麽大的改變?
青陽敏言沒有回答梁永強。
而是先順着顔敏走過來的方向,看到浴室裏。
其實這不是一個真的浴室,隻是爲了方便拍攝在攝影棚裏搭的一個景,浴室隻有兩面牆,裝着花灑的那面牆背後,就是水箱。
水箱裏不用想也知道,裝着還沒用完的漂白劑。
青陽敏言走到水箱前,水箱上有薄薄的一層灰,看來出事後,還沒有人碰過。
“這個景不是剛搭的,已經搭了有幾天了。”
他走到陳融面前。
陳融抓着剩下的半瓶水,遲鈍地“啊”了一聲,但總算有反應了:“是的,有三天了。”
青陽敏言:“拍片子的事我不懂。不過,這個景看起來很簡單,應該不是什麽特别重要的場景,如果有需要的話,當天就能搭好。”
陳融機械地點頭:“是的。”
青陽敏言:“那有必要提前三天就搭好嗎?”
陳融也很無奈:“是沒必要。但按照正常的進度,這場戲本來就是三天前要拍的。可是誰也沒想到,江允狀态一直不對……”
喘了口氣。
他也不想替江允辯白了:“江允也不肯演了,所以今天隻好臨時決定由顔敏來做替身。”
姜德海不免吃驚地插入:“這麽說,本來應該是江允演這場戲?”
江允才是真正的目标。
急得姜德海沖着陳融就嚷:“你不早說!”
梁永強先攔住姜德海:“江允呢?”
陳融覺得自己有點兒冤,但現在不是計較的時候,磕磕巴巴地回道:“她,她回公寓了!”
陳融被姜德海拎着,一起坐上警車。
一路上,陳融不停地打給江允的手機,可一直打不通。
梁永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三天前,你也在片場嗎?”青陽敏言問陳融。
陳融也緊張死了,滿頭冷汗:“在,一直都在。我現在是江允的經紀人了。”
姜德海詫異,戲谑中也有幾分不平:“哎呦,你的腦筋轉得倒挺快。”
陳融尴尬地解釋:“是公司的安排,原來賴雅潔的團隊都給江允了。”
說完苦笑,“連打雜的都算在内。”
公司?
是那位馬總吧!
姜德海呵呵一笑,梁永強也無聲地彎了一下嘴角:真是不浪費資源啊。
于是青陽敏言又問:“馬長森呢?”
陳融:“也,也在。”
也就是說,賴雅潔案的四個重要嫌疑人(包括剛剛死了的顔敏),都在。
車子還沒停穩,姜德海便一馬當先地沖下去,出了電梯又是第一個沖出去。
陳融稍微慢一點兒,就被他催得心理創傷都快有了。
找到江允家,姜德海按了兩下門鈴不撒火,直接上拳頭“砰砰”的砸起門來。
可是裏面就是沒動靜。
急得姜德海要上腳。
梁永強正要攔住他,就聽輕輕的“咔嗒”一響,門從裏面小心翼翼地被開了。
露出一張帶着幾分惶惑的,中年女性的臉。
姜德海一愣,剛想說“是你”,對方也認出了他。
“執法者?”
賴雅潔的保姆。
陳融滿頭大汗地問:“江允呢?”
保姆連忙緊張地示意小聲一點兒:“小江老師正在泡澡。”
陳融登時吓得臉色都變了。
姜德海一把推開保姆,直往裏跑:“浴室也在二樓?”
保姆看這架勢,也有點兒慌:“是,是的。”
姜德海二話沒有,又趕緊往二樓沖。
梁永強和陳融緊随其後。
隻有青陽敏言沒有跟過去,站在客廳裏四處打量起來。
保姆見他們兵分兩路,猶豫了一會兒,也往二樓趕去。
剛上了幾級樓梯,就聽見二樓忽然傳來江允的一聲尖叫,還夾雜着一個響亮的“啪”!
保姆正發着愣,就見姜德海頂着一個通紅的巴掌印,率先灰溜溜、濕漉漉地走出來。
後面跟着梁永強和陳融,也都是滿面尴尬。
最後,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人,半濕着頭發、裹着浴衣,倒施施然地走出來。
是馬長森。
保姆給每個人泡了茶,便退回廚房繼續炖燕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