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拉開椅子站起身就扶住了牆,過了好半天,才直起腰來。
走到餐廳,他拾起一個冷掉的餃子塞進嘴裏,猛地擡頭看見金欣站在門廳,眼睛腫的厲害。
“早啊……”
林大勇抹了抹嘴,“你知道金越去哪了嗎?那小子爲什麽不接電話?”
“說是去女朋友家過年了。不過,以後都和你沒關系!要賠錢什麽的你就找我!”
金欣拉着行李箱,向門口走去。
“你去哪?”
“我爸媽那。”金欣打開了門,回頭用餘光盯着他。
“大過年的民政局辦不了手續,不過,可以先準備離婚協議。”
林大勇端水的手僵在半空,停頓幾秒,道:“好的。”
“這就是你的回答?”金欣咬着唇,淚水還是緩緩流出。
林大勇點點頭,道:“對不起,我不想再耽誤你了,我……不配做任何人的丈夫。”
“砰”的一聲,大門被重重撞上。
偌大的房子,又變得死一般沉寂。
林大勇僵硬地站了一刻鍾,直到手機鈴聲響起,才打了個激靈。
“喂,葉隊……找到啦?”
聽了幾句,他就皺緊了眉,“什麽?被……這,這怎麽可能?”
挂了電話,林大勇立刻奔回電腦前,調出了14年前查案時做的側寫:“男性,年齡17-25歲。性格:自卑孤僻内向。面貌:英俊吸引女性。家庭:單親或無親屬,重點無女性成員。自幼缺乏母愛,沒有機會與女性接觸,因而對女性好奇。性癖:性能力缺失,切除器官滿足好奇心并獲得興奮……”
14年前,5起案件都沒有發生侵犯行爲。
所以林大勇做出了兇手沒有性能力的側寫。
而今天,卻傳來屍體被侵犯過的消息,難道之前的調查方向,都是錯誤的嗎?
如果兇手是個正常的男人,他又爲何要殘忍割除破壞器官呢?
用如此殘忍的手段,挑戰人類道德的底線,如果不是因爲精神變态,那隻有一種可能——
“是恨!仇恨……扭曲的、深刻的、無以複加的恨!”林大勇喊出了聲。
他在鍵盤上飛速敲擊:“兇手目前年齡31-39歲。由于他總能在偏僻地方,騙取女性信任,所以推斷外在面容端正或較爲英俊。性格溫柔、有親和力、能令人放下戒備。”
“但他内在性格自卑、敏感、被仇恨折磨得扭曲。流竄多地作案,說明有單獨車輛……”
這樣的人,在全國上下不知道有多少個。
可一旦與14年前案發時出現的人們聯系起來排查,總歸能發現兇手!
再加上很快就能掌握兇手DNA樣本這個決定性證據,破案志在必得!
林大勇越想越激動,忍不住在屋子裏踱起了步。
突然,又一個疑問萦繞在他腦海裏:兇手既然如此瘋狂,爲何14年前作案5起後突然停手,而今年再次作案?
這14年間他在哪裏,在幹什麽?
這段時間,在偵查學中屬于異常時間段,可以從多方面反應兇手的性格、生活、精神狀态,如果能推理出确切緣由,就相當于将兇手人格剖析透徹。
不論是對于排查出兇手,還是後期作爲犯罪心理學研究,都有極大幫助!
他動手寫下兩種可能:
第一種:14年前兇手殺害最後一人後因爲其他罪名被捕入獄,期間一直在服刑。因爲所有犯人都有指紋、DNA等記錄在冊,隻要将最新獲得的DNA樣本,與之對比,就能證明或推翻這個結論。
第二種:14年前兇手在殺害最後一人後得了重病,或因事故殘疾。但是,如果疾病綿延14年之久,大概率不會痊愈,并且會愈加嚴重。”
“同時,殘疾是不可逆的損傷。這種情況下,兇手都不太可能有再次犯案的能力,就算有也不可能做到在短短半個月内殘殺4人。
除非,有人代替他執行。
還有别的可能嗎?
林大勇抓着稀疏的頭發,冥思苦想……
突然,電話鈴響起,接通後傳來葉風的聲音:
“大勇哥,新消息,南廣市南田鎮有旅店老闆報案,張雨陽和林淼打劫他們家,還偷走了他的車。車子停在廣-夏高速出口!這個消息目前還壓在南田鎮派出所,那裏的所長是我哥們……”
林大勇哆哆嗦嗦從口袋裏,摸出了林淼的手機,按亮屏幕。
隻見上面的小女孩,穿着泳衣套着遊泳圈,揮手比着V字。
“爸爸,我們暑假去夏島吧……”
……
臨近正午,天徹底放晴,陽光炙烤着大地。
很快,沙灘上人們紛紛離去。
“你媽媽住在哪裏啊?”
林淼終于撐不住,率先跑到了街邊樹蔭下。
“不知道。”
“你媽媽在哪裏上班?”
“不知道。”
“那你媽媽叫什麽名字?”
“周萍。”張雨陽道。
“太普通了吧!要怎麽找啊?”
林淼踮起腳一把揉亂了他的頭發,“我還以爲我們到了夏島,就能吃大餐入住海景房呢……”
“走吧,先實現你第一個願望。”張雨陽牽起她的手,穿過馬路。
“什麽?”
“吃大餐啊。”
兩人沿着商業街一路走,一路看着櫥窗的菜單流口水。
然而,當張雨陽将所有錢都掏出來時,才發現所剩無幾。
“對不起啊……半路加油花了不少錢呢。”
他垂頭歎了口氣,“看能找一個便宜點的餐廳多吃點了。”
林淼突然停住了腳步,指着頭頂上藍藍綠綠的熒光招牌,笑嘻嘻道:“就這家吧!”
張雨陽擡起頭,隻見玻璃門上貼着:“小海螺餐廳,冷氣開放,内有雅座。招牌龍蝦飯:25元,椰子雞30元,菠蘿飯15元……”
推開門,便是一條狹長的走廊,靠牆一側擺着白色塑料桌椅。
幾隻蒼蠅,圍着桌上沒有收拾的雞骨頭和蝦殼飛舞。
顧客大都是青少年,但看起來不像是正經學生,一個個頭發染得五顔六色。
見來了女孩,就直勾勾盯着,還用方言大聲說着污言穢語。
“好……懷舊的感覺,像我小時候的冷飲店。”
林淼将背包放在塑料桌上。
店裏唯一的服務員,見兩人拒絕用手機點單支付,直接不耐煩地将油膩膩的菜單扔到了桌上。
“請問洗手間在哪裏?”林淼道。
“向裏一直走,走到頭!”服務業冷冷道。
林淼向走廊深處望去,漆黑一片。
“我陪你去吧。”張雨陽道。
“不用……你好好休息一會吧。”林淼回頭莞爾一笑。
“留下來看着行李。”說罷,她大步走向了黑暗中。
不一會,服務員将兩盤滿是米飯的龍蝦飯,端上了桌子。
然而,一直等到米飯冷掉,林淼還是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