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車窗,看到錯綜複雜的高架橋,與摩天大樓。
路旁蔥蔥郁郁,綠意盎然,行人們都穿着輕便。
這時候,他才知道他們已經離開了北方。
“南岸市歡迎您!”司機道。
大巴車駛入汽車站停車場後,并沒有停下。
而是沿着鐵欄杆圍成的道路,繼續向前,最終停在出站口處。
張雨陽和林淼跟随人流走下車,卻發現人們排隊等在出站口前。
出站口連通着地鐵站和公交樞紐,被安檢機器隔離開來。
“大家都把身份證準備出來!背包過安檢!”安檢員手裏,拿着檢測身份證機器。
“怎麽辦?”
林淼回過頭,隻見停車場内到處是鐵欄杆,沒有出口。
“鎮定,聽我的。”張雨陽在她耳邊低聲道。
眼見着前方排隊的人流一點點縮減,他卸下背包假裝翻找證件。
然後拉着林淼,默默退到了隊伍最後一個。
“跑!”
突然,張雨陽攥緊了林淼的手,回頭向着停車場入口狂奔。
“喂……你們兩個幹什麽的?站住!”保安從出站口追了出去。
“别回頭。”張雨陽道。
兩人跑到停車場盡頭,卻發現入口是電動門,目前已經關閉。
“我們出不去了……”林淼顫聲道。
張雨陽明顯感覺到,從手心傳來她冰冷的體溫。
他深吸一口氣,環顧四周,突然調轉方向,跑到了圍欄邊。
“我先爬過去,然後……”
他瞥見欄杆外有幾個石墩子,“我站在上面接你。”
說罷,他踩住圍欄的雕花,縱身一躍跳出去,穩穩立在了石墩子上。
“快!隻要翻過來就行,我接着你!”
張雨陽咬着牙,張開了雙臂。
林淼盯着圍欄頂端一個個利劍一般的尖頂,仿佛已經看到自己身體被刺穿的慘狀。
隻覺得雙腿發軟,而回過頭隻見保安越來越近……
“你相信我嗎?”張雨陽隔着圍欄握住了她的手。
林淼緊緊攥着欄杆,閉上眼,面色慘白。
“你說過相信的快啊!”
“啊——”
林淼大喊一聲,用手撐起身體縱身躍起,從欄杆尖頂上翻了過去。
張雨陽就站在石墩上,從正面結結實實抱住了她。
感受着她的重量與溫度,他内心無比溫暖與踏實。
他頭埋在她頸窩,嗅着她衣領淡淡香氣,輕聲道:“我們走吧!”
離開停車場的一瞬,張雨陽微微側頭望向欄杆内。
隻見一個人影,蹿到了欄杆前,擋住了保安的腳步。
那人似乎和保安說了什麽,他們便回頭離去。
“是誰?”
他心裏縱有疑問,也來不及思索,隻是拉着林淼的手,向馬路對面奔去。
又是一樣的狂奔,隻能聽見心跳聲和喘息聲。
腳踩着陌生的公路,看着陌生的街景迅速倒退,手心裏傳來對方的溫度。
“呼……他們追上了嗎?”林淼停住大口喘息。
“沒有。”
張雨陽望着身後寂靜無人的長路,“也許他們就沒有追過來。”
“這是……哪裏?”
林淼環顧四周,全然沒有下車時看到的都市景象。
一條長滿雜草的旱溝,幾棟古老紅磚居民樓,滿街的垃圾和狗屎。
“石塘區老河溝鎮。”
張雨陽手裏拿着一張從汽車站順來的地圖冊。
“這裏以前有一座結核病醫院,這幾棟樓都是家屬樓。90年代醫院廢棄,這地方就越來越混亂。”
這時,天色陰沉下來,很快飄起了一陣小雨,氣溫驟降。
“我們今晚去哪?還是KTV嗎?”林淼重新裹緊了大衣。
“不,不能去商業區。今晚可能要在野外露宿了,抱歉。”
張雨陽道。
“啊……爲什麽?”林淼對手呵着氣。
“雖然車站保安沒有追我們,不代表他們放松了警惕。大巴車上是有攝像頭的,肯定會拍下我們的樣貌。”
“你知道大數據對比嗎?執法者肯定很快就會知道我們在南岸市。今天恐怕離開不了這裏,隻好對付一晚,明天再想辦法。”
張雨陽道。
“好吧,可是……”林淼伸手遮着雨。
張雨陽見狀,脫下連帽夾克披在她身上,道:“小心感冒。”
“那你呢?”
“我熱……”張雨陽紅着臉,别扭地拽了拽領口。
兩個人沿着河溝走了一會,竟看到一座大石橋橫跨兩岸。
“去橋下!既可以避雨還能躲人!”
林淼拽着張雨陽的胳膊,沿着土坡滑到了橋下。
“這裏是不是有人住過啊……”
橋下地面幹燥平整,鋪着一塊從舞台上扒下來的紅地毯,上面擺着廢舊皮沙發、搖椅,和鋪着破洞格子布的木桌。
不遠處,一沓沓捆好的廢紙,與塑料瓶整齊排列。
“我第一次看到這麽有品味的拾荒者。”
林淼從桌子上的罐頭瓶裏,捏起一枝小雛菊仔細觀察,“居然是真花!天啊……”
突然,岸上響起一陣“嗡—嗡”轟鳴聲。
兩人擡起頭,隻見一輛寶藍色跨子摩托,正風馳電掣一般從陡坡上俯沖而下!
“啊——”林淼已來不及躲閃,隻得捂住了眼睛。
一陣勁風吹過,塵土飛揚。
待到她睜開眼,隻見一個穿着賽車服的男人,扶着摩托,立在他們面前。
“小朋友你們好啊!”
男人取下頭盔,一張黝黑的長臉蓄滿絡腮胡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紮眼的白牙。
“不好意思啊,我們來這裏是想避避雨……”
林淼微微颔首,才發現那男人的賽車服,已經打過好幾個補丁,而皮靴鞋底也搖搖欲墜。
“嗨,沒關系,你們不會是離家出走了吧?今晚沒地方去的話就在我家吃呗!”男人笑道。
“我們馬上走。”
張雨陽盯着他的手,隻見上面布滿傷疤,便覺得來者不善。
“怎麽?怕我啊?”男人察覺到了他的目光。
“沒,沒……”
張雨陽拉住林淼的手,迅速掃視四周尋找逃脫路徑。
“哈哈哈哈——”
男人掀開沙發,從裏面的空檔拿,出一瓶酒和水果刀。
“放心吧,我是個流浪漢,但不吃人。”
說罷,流浪漢從摩托後備箱裏,拿出一根爛了一半的胡蘿蔔,對着紙箱子削皮。
剛削幾下便“哎呦”一聲叫道:“又削到手了!”
他拿起一塊破布,包住流血的手指,讪笑道:“我還是不擅長做菜呢,手上全是菜刀切的傷疤。可以幫忙處理一下蘿蔔嗎?”
“哦……”
得知傷疤來曆,張雨陽長舒一口氣,忽然聽見一旁林淼肚子發出“咕噜噜”的腸鳴聲。
從昨晚坐上大巴開始,他們幾乎滴水未進。
“我來吧。”
林淼接過刀子和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