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容簡是常客,一進門小厮便笑着迎上來,“華二郎君,還是要莘娘把盞?”
聞言,華容簡餘光飄到安久臉上,見她沒有任何反應,放心的同時又覺得很失望。有那麽一瞬間,他腦海裏浮現了以前和那幫狐朋狗友喝花酒時的情形,朋友的夫人令小厮到酒樓裏當着一幫酒客的面直接說:立刻回家,晚一刻就去跪祠堂跟祖宗忏悔。
當時他領着一幫人狠狠嘲笑了那人,可現在卻想安久也這麽對他。
從片刻的晃神中清醒過來,華容簡心道自己肯定是瘋了,怎麽會有這麽荒謬的想法!
安久站在樓梯上,扭頭看他,“你到底走不走!”
“你急什麽?”華容簡大步跟上去。
大堂裏開始有人竊竊私語,“看華二這颠颠兒的樣子,莫非那個抛棄他的小娘子就是這位?”
“生的可真美,怪不得華二郎君癡迷不悔,從此不喜歡男人……”
自從那次“車震”事件和“華容簡揚言要成親”事件之後便沒有下文了,一幹伸着脖子等結果的人始終摸不着頭腦,也不知道是誰有一回看見華容簡失魂落魄的獨自喝酒,很多謠言便傳出了。
有的說是華容簡被女人抛棄了,還有的說根本就沒有這麽個女人,隻不過是華容簡爲了光明正大玩斷袖的一個借口而已……
說什麽的都有,但解釋都很牽強,這種捕風捉影的事情随着華容簡漸漸淡出衆人的視線也逐漸不再有人談論。
八卦者最“健忘”,很多事情吸引他們的注意力,這一兩年幾乎忘記了華容簡這号人。
“我是前不久才尋到這麽一個清淨處。”華容簡坐下之後便解釋道。
安久點點頭,很快被桌上的小菜吸引,遂也不管他們,拿起筷子夾起來嗅了嗅,塞進嘴裏。
正當她塞的滿嘴都是菜時,有人輕叩雅間的門。
等華容簡應聲,一個淺碧色羅裙的女子垂首走進來,身形纖細婀娜,一支檀木簪将烏發半挽。
安久對她的第一印象是很白、頭發很好。烏黑的發絲垂在肩上沒有一絲絲毛糙,真如絲緞一般泛着柔和的光芒,令人想上手去試一試觸感。
女子沒有擡頭,隻是規規矩矩的欠身之後,一言不發的繞道了長案之後,站在那裏煮酒。
光照在她臉連上,從側面能看出細細的絨毛,竟是不見瑕疵,素手纖長,指甲短而幹淨,不像許多貴女會刻意留長、精心修剪。
她在煮酒的時候,那一雙手如白蝶飛舞,美的讓人移不開眼。
安久一邊嚼着菜一邊盯着那雙手,不自覺冒出放一箭便能擊落白蝶的想法。
華容簡見她看呆了,笑呵呵的道,“看出你和女人的區别了吧?”
安久聽了他的話,連忙用從前心理醫生教的法子驅除腦海中的想法——呼,深呼吸,世界很美好,不能太暴力,不能太暴力……
她以爲自己忍不住,哪料到情緒竟然奇迹般的平靜下來了!這種感覺讓她突然想到一雙眼睛,深灰色的眸子,永遠溫和甯靜,手上卻從未停止過算計和殺戮。
那是魏予之。
時不時的想起他,安久覺得有些困擾。
華容簡發覺她的臉色微變,立刻收起了玩鬧的心思,小心的問道,“生氣了?”
“沒有。”安久埋頭繼續吃菜。
武令元感受着這種奇怪的氣氛,眼觀鼻鼻觀心,斯文的夾着一根青菜慢慢咬着。
飯罷,三人一同返回華府。
安久見時間還早,便去看梅久。
她被請進内室之時,看見梅久正迎出來,一名少女逗伏在床畔用布老虎逗得她幹兒子眼睛亂轉。
“你來啦。”梅久嗔怪的看着她,“走了也不知會一聲,就留了一張字條,害得擔驚受怕。”
安久沒有回答,打量她之後中肯的評價道,“這次你是真的胖了。”
梅久橫了她一眼,回頭招呼那邊的少女,“毓兒來見過小姨。”
那女孩兒應聲把布老虎交給旁邊的侍女,斂裙走過來,大大方方的朝安久施禮,“小姨。”
女孩眉眼長得有三四分像華容添,安久知道這就是他那個前妻留下的女兒,“不需多禮。”
梅久戳戳她,故作不悅道,“這是我女兒,你身爲小姨不應該給見面禮嗎!”
“哦。”安久想了想,從大腿外側的兜裏抽出一把匕首,“這個給你。”
匕首未曾遞到華毓的手裏便被梅久擋住,“我家姑娘不打打殺殺,快找件像樣的禮物。”
那匕首作爲送給女孩子的見面禮是有些不合适,但匕首工藝華美,一看就是價值不菲,從價值上來說不算怠慢。梅久之所以阻攔,是因爲知道這隻匕首的特殊性,它能穿透内修的護體罡氣,對于安久來說十分重要。
安久掏來掏去,總算掏出一個小巧的水晶老虎。大宋市面上幾乎沒有水晶,一般即使有也都比較多紋理或雜質,像這樣晶瑩剔透的水晶十分罕見,雕刻的又是憨态可掬的萌版老虎,令華毓愛不釋手。
待打發華毓和侍婢們出去,安久總算松了口氣。
“你哪裏來的這個奇怪的小玩意?”梅久知道她喜歡收集一些看起來很幼稚的玩具,但完全沒有想到她會随身攜帶。
安久道,“我昨晚在梅花裏的書房挖的一塊,用匕首削了個大久。”
梅久也在梅花裏呆過,但是很多地方都不了解,自是沒有見過刹雲居的奇特書房。
安久往床邊湊了湊,看着躺在床上的小東西一眼,對上他紫葡萄似的眼睛,咧嘴笑了笑。
那小東西竟然敢不給面子,撇着嘴就要哭起來。
梅久伸手抱起他,也不管這麽小的孩子聽不聽得懂話,柔聲道,“這是你幹娘,快給幹娘見禮,幹娘有禮物呢!”
安久爽快的從背後抽出一把長劍橫在母子倆面前,“給。”
她心想,給男孩子送兵器總沒有問題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