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烏雲越聚越多,夜色漸暗。
街巷間回響起整齊的腳步聲,火把光線跳躍,一名武将帶着數千人圍了二皇子府。
那将領下馬,示意下屬過去敲門。
二皇子府大門緊閉,門前戰滿人,卻靜的吓人,隻有火把燃燒時發出輕微的啪啪聲。
那名士兵上前用銅把手敲響朱門,沉悶的敲門聲響起。
無人應門。
将領示意士兵繼續敲。
許久,依舊無人應聲,院内一片死寂。
“二皇子!”那将領揚聲道,“屬下奉命前來請二皇子去宮中問話!”
頓了一會兒,他再次揚聲道,“屬下奉命前來請二皇子去宮中問話!”
還是沒有動靜,那将領正打算令人撞門,裏面才亮起了微弱的光線。
不多時,側門打開,一人睡眼惺忪的探出頭來,看見門前站滿了士兵不唬了一跳,頓時睡意全無,“這位大人,殿下今夜去了城外,不在府内。”
那将領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話,“本将奉命前來搜查二皇子府,請二皇子前去宮中問話,你是自己開門,還是讓本将強行撞開?”
那門房見來者不善,面上也漸漸不好看了,攏着袖子立于石階之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頗爲傲慢,“小的不管您是什麽官,私闖民宅是大罪,更何況這是堂堂二皇子的宅子!沒有皇上聖旨,休想讓小的開門。”
“待我見到二皇子自有交代!”那将領大手一揮,“撞!”
門房一見是來真的,連忙蹿回去,側門都沒來得及關便被一擁而上的士兵推開。
門房像兔子似的往主院那邊蹿。
大門打開,将領帶人沖進來。
院子裏不知何時多了幾名黑衣人擋住他們去路。
這幾名黑衣人不聲不響的站着,猶如鬼魅一般,殺氣四散,将一衆士兵駭住,半晌不敢上前一寸。
“程绛,你敢闖皇子府!”陰影中一聲低喝,一名黑衣人緩緩走出。
火光映照,程绛一眼便看見了他衣角繡的銀色仙鶴,目光微驚,“控鶴軍?”
那人道,“正是,我等是奉聖上令保護二皇子的控鶴軍,若無聖上谕令,今日你們若想搜府帶走二皇子,除非從我們的屍體上踏過去!”
程绛心知控鶴軍高手大都能以一敵百,便隻好耐心解釋,“若無聖上口谕,我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私闖皇子府,還望各位理解。”
“控鶴密令。”那人沖他伸出手。
控鶴密令可以調動控鶴軍,隻有持有此令,才能夠命令控鶴軍,否則就算聖旨來了也沒有用。
“既然這樣,就休怪我了!”程绛冷冷道,“今日若是有一個人死在二皇子府,就算二皇子沒有謀逆之罪,明日也要受天下聲讨!各位既然是保護二皇子,不妨仔細想想我這番話。”
控鶴軍隊正毫無情緒的道,“那我們不管,我們的職責隻是保護二皇子安全。”
後院書房。
少年一身華服端坐在圓腰椅上,眉頭緊鎖,不停的擺弄手上的玉佩,六名幕僚在左右兩側依次而坐。
屋内靜默許久,才有一人勸道,“殿下,北營那邊不知能否趕得及,還是趕快離府吧!”
少年微微擡眼,聲音沙啞,“我不會走。”
他見幕僚欲再勸,便道,“不是逞強,而是不願做喪家之犬。諸位了解太子的手段,一旦我脫離已有勢力定會被趕盡殺絕。勝負,就在今夜。”
“殿下!”門口一人低聲道。
“何事?”少年道。
那人急急禀報,“前院有控鶴軍擋住了程绛。”
少年微詫,顯然也沒有料到會有控鶴軍前來相助,他仔細想了想,自己身邊一直有個神秘人暗中指點,前幾天夜裏此人告訴他皇帝快不行了,讓他早作準備,并給了一些部署建議。
他當然不會全然聽信,而是暗中派人打探,亦于幕僚商量了神秘人提供的計策,發現倘若聖上真的大限将至,用神秘人提供的辦法竟然最爲穩妥。可惜的是,他在宮裏安插的密探竟然都不能打探到聖上的情況,所以也隻能不動聲色的做一些調整,以備萬一。
二皇子心裏清楚,太子肯定也打探不到消息,否則不會一直沒有明顯動作。
直到今日聽聞控鶴軍大舉圍攻梅花裏,欲從莫思歸那裏奪藥。
即便身爲皇帝的親生兒子,他們也不知曉控鶴軍其實早已不再是那個隻忠于皇帝忠于大宋的最後防線,它早已經變質,并數次動搖根基,被外部勢力侵蝕,經曆了不止一次内部權力分裂。因此當大批的控鶴軍前去奪藥,太子和二皇子幾乎都已經确信皇帝真的病情危急。
縱使每一次神秘人獻策最後都讓二皇子覺得很高明,但他始終不能全然相信一個連臉都不露的人,所以并不會全數采納他的辦法,這一次也一樣。而神秘人似乎預料到了這一點,竟然早早做出補救的準備。
二皇子這時才相信,此人是真心歸附于自己。
能得到這樣一位不管是勢力、謀略、武功都超群的幕僚,他心底難以遏制的興奮起來。
想到此處,二皇子的眼睛亮的驚人,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等,等到北營軍前來!”
漆黑的夜色裏,楚定江坐在書房的屋頂聽着下面的動靜,目光望向前院。
楚定江爲了去确認皇帝的病情,與那武功化境的太監交手,雙方功力不分伯仲,纏鬥半盞茶的時間,都受了點輕微的内傷,總算确定皇帝是真的不行了。
可是他好不容易取得二皇子的信任,爲這一日付出了無數努力,眼看隻要助二皇子度過難關,便可以一躍成爲天下最出色的“棋手”,可是竟要面臨選擇。
盡管,爲謀者本不應有後顧之憂,但陷入這種抉擇依舊令楚定江很惱火。這不僅僅是單純的選擇,而是明擺着告訴他,他的謀劃還不夠周全。
此次魏予之掀出底牌,徹底瓦解分化了控鶴軍。
楚定江早已料到這一日,所以提前讓朱翩跹出來做生意,因爲他也吸納了不少勢力,一旦分離出來,需要錢财養活。
這些人跟着楚定江,大多數不爲追求榮華富貴,而是希望做完這最後一個任務之後能夠解甲歸田,過上平凡的日子,楚定江自然要幫他們準備好退路。這批人隻占控鶴軍總數的五分之一,
那邊是大批武功精湛的控鶴軍,這邊是人數衆多的軍隊,單獨應付哪一邊都有些吃力,不可能分出實力兩邊兼顧。
楚定江望着跳躍的火光陷入沉思,趁着還有時間,必須早作安排。
夜色中的梅花裏,梅香幽幽。
湖中霧氣更勝白天,已經完全看不見島在何方,百名控鶴軍守在岸邊等待号令。
二十餘控鶴軍乘舟用一種藥草結的網慢慢向島上推進。
控鶴軍的殺手縱橫江湖這麽多年,見多識廣之輩衆多,再加上有專門情報部門,很快就知道了島周圍種的是夢之華。對付這種迷幻毒花有些棘手,卻也并不是沒有任何辦法,早就準備好應對之策。
剛開始,草藥擋住了大部分毒氣,二十餘控鶴軍卻不敢有絲毫放松,馭船小心翼翼的避開夢之華花朵。
越是深入,衆人覺得精神越發放松,從來沒有過的舒适感包圍全身,甚至有人開始打呵欠,許多人臉上出現了惬意的微笑,睡意來襲。
夢之華的毒性很奇妙,中毒之人首先會感覺到輕松舒服,陷入睡眠,毒性開始麻痹中樞神經,中毒之人産生幻覺,就算不至于自相殘殺,最終依舊會麻痹死亡。
站在高處觀察的盛長纓微微松了口氣,看來這是經過特殊培育的夢之華,毒性并不是尋常藥草可解。
島上的人輪流休息,淩子嶽和盛長纓先守夜,其餘人皆在一樓休息。
一夜過去。
沒有人攻破第一道防線上島,次日控鶴軍整日沒有動靜。
安久坐在樓頂望着天空,手裏撥弄着羽箭。
隋雲珠做了晚飯,站在樓下的空地喊,“十四,下來吃飯吧。”
安久按着屋脊,順柱子輕盈躍下。
“快看!”樓小舞端着飯碗,用筷子指着天空。
衆人紛紛擡頭,赫然瞧見一隻隻大鳥盤旋在上空,再仔細看,每一隻“大鳥”下都是一個人!
“這是從前流傳下來的機關術。”樓小舞把飯碗一扔,沖進屋裏摸出一把槍塞進安久手裏,催促道,“阿久,打下他們。”
安久握着槍,看了眼淩子嶽,将子彈上膛。
樓小舞叉着腰,肉呼呼的腮上沾着幾粒米,欣慰道,“幸虧咱聰明,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咱都不怕。”
安久端着槍,久久沒有扣動扳機,她在等這些人接近射程之内。
眼看那“鳥”盤旋着越來越靠近,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沒有催促。
就在隻“鳥”馬上要降落的時候,嘭嘭兩聲響起。
隻見那“大鳥”在天空中晃了幾下,旋即便如同斷了線的風筝,飄飄搖搖栽落下來,鮮血如雨灑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