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思歸摸了摸腰間的玉玦,微歎,失眠症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抽完一團藥煙,他感覺渾渾噩噩,身體已經困乏至極,可是閉上眼睛思緒卻一直不能停歇。
那邊安久一覺睡到天亮,連夢都沒有做。
次日清晨,她還沒有起床便發現莫思歸站在自己房門前,以爲有什麽事情,便飛快穿上衣服去開門。
莫思歸聞聲回身,“我又失眠了。”
“很明顯。”安久看着他瘦削蒼白的面上挂着兩個黑眼圈,“爲什麽?”
“大概是好久沒有人跟我談論兒女私情了。”莫思歸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手心。
“你才說已經把感情看淡了。”安久道。
“不要随随便便拆穿别人行麽?”莫思歸皺着眉頭。
安久沉默幾息,“你想樓明月了?”
這個話題顯然開的很糟糕,莫思歸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幾乎跳起來,“怎麽可能,老子一直潇灑的緊,怎麽可能是這種人!”
他來找安久聊天,顯然是個很糟糕的決定,她根本不會順應别人的心情來說話,并且一貫很犀利的拆穿别人,“不是嗎?你昨天做夢的時候還喊了甯玉,出來抽煙的時候摸了這個……”
安久指着他墜在腰間的玉玦。
聚爲佩,離爲玦。這是秋甯玉與莫思歸的定情信物,原本是一隻玉佩,秋甯玉的“死”的時候,莫思歸把另外一半葬在了衣冠冢裏。也許從那時候起,就注定他們今生無緣。
安久倒是不知這些,隻瞧着那欲墜是月形,便猜測與樓明月有關,能猜中完全是瞎貓碰見死耗子。
莫思歸捂緊玉玦,“換個話題。”
“你想說什麽?”安久從善如流。
莫思歸面色微松,“也不用說什麽,走,去喝酒。沒想到二老夫人窖藏了這麽多好久,便宜我們了。”
兩人一前一後去了酒窖。
大久和小月還在酒窖裏睡的胡天黑地。
莫思歸挑了一壇,在空地上盤膝坐下。
安久也随手拽過來一壇,喝了一口,歎道,“要是楚定江在就好了。”
莫思歸怪異的看着她,“連你這人女人都能害相思病,爲啥明月就不害相思?”
安久沉浸在自己的想象裏,根本沒去想他話裏的意思,咂了咂嘴道,“那樣就有好多下酒菜了。”
“算我沒說。”莫思歸郁結。
安久這才道,“你問樓明月爲什麽不害相思?這還不簡單,她根本一點都不喜歡你呗!”
莫思歸捂着心口,悲憤的道,“真是捅的一手好刀!”
安久看着他道,“再說以前你長得還人模狗樣的時候她都看不上你,現在就更……”
莫思歸簡直要吐血,“你還敢補刀!不見别人千瘡百孔你不舒坦是不是?就你這德性,你不瘋都沒有天理。”
眼見他真的生氣,安久便住了口。
兩人喝了半晌悶酒,安久才小心的補了一句,“我一向愛說實話。”
她的意思是:我不會婉轉,你見諒。
莫思歸不說話,一口一口的喝酒。
半晌,才道,“我就是這賤命,這麽多人捧着我,可是輪到說知心話的時候,偏偏不自覺的就想找你。”
因爲安久很真很實在,一眼就能看透,不像别人那樣肚子裏不知道藏了多少彎彎道道,就因爲真,她說的話才總是那麽不合時宜,令人不喜。
大多時候,真實的東西未必美好。
“相思刻骨。”莫思歸歎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一直得不到,我總是牽挂。”
“得到就不牽挂了?”安久問。
莫思歸抹掉嘴角酒水,“人不都這樣?沒有得到一樣東西的時候便心心念念,覺得世上再沒有别的可與之媲美,一旦得到,歲月磋磨之後也不過耳耳。”
安久仔細想了他這番話,覺得很有道理,“我以前剛開始接到任務時,覺得特别刺激,每天吃飯睡覺上廁所都想怎麽才能殺死目标,可是真的完成之後,覺得其實也沒有什麽意思,過段時間就忘記了。”
莫思歸無語的望着她。
安久虛心請教,“不是嗎?那什麽才算是得到?”
“就比如你跟楚定江,就算是互相得到了吧。”莫思歸忍不住也想試試捅刀子的感覺。
誰知被“捅刀”的人渾然不覺,甚至頗以爲然的點點頭,“這麽說來,我們過段時間就會覺得彼此沒有趣了嗎?”
“一般男人心變得比較快。”莫思歸道。
安久松了口氣,“這就好。”
她是真的松了口氣,可是心底某處隐隐有些不舒服,慢慢的變成針尖似的刺痛,不算特别疼,可是讓心髒緊縮了一下。
莫思歸悶頭喝酒,再也不想跟她說話了。
在酒窖裏待了一上午,午飯的時候隋雲珠來喊人,莫思歸攤到在酒壇上睡着,安久也已經喝得微醺。
安久早晨沒有吃飯便喝了一肚子烈酒,胃裏火燒火燎的難受,于是出了酒窖,“莫思歸難得睡着,别喊他了。”
“嗯。”隋雲珠大概猜到莫思歸有這種“隐疾”,便轉而問安久,“你沒事吧?”
“沒事。”安久道。
梅嫣然煮飯手藝不錯,安久很愛吃,曾經覺得有媽的孩子果然過的更好。
可是今天對着一桌子飯菜,腦海中最先浮現的想法是:還是楚定江做的更好吃點。
安久端着飯碗怔住,這是她第二次想到他了。
梅嫣然看了她很久,忍不住輕聲問道,“怎麽了?”
“怎麽不吃飯?”朱翩跹聞言,也注意到安久失神,順手給她夾了一片幹筍,“快吃快吃,吃飽快去掙錢!”
她最看不得别人無所事事的發呆,真是浪費時間。
“十四是想爹了。”樓小舞扁了扁嘴,“我也想我爹。”
“别瞎湊熱鬧!”朱翩跹知道樓小舞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父親,“多吃點飯,權當是替你爹喂你了。”
梅嫣然看了安久一眼,沒有再說話,垂頭默默吃飯。
安久對盛長纓道,“一會兒我去你。”
說罷便飛快的扒掉一碗飯,擱下碗筷起身離開。
“喂!你找他幹啥?”朱翩跹忍不住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