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定江無奈的搖頭,把乳豬固定在鐵叉上。
将一切準備就緒,楚定江看她在那邊無所事事,便使喚道,“把那些菜菌子拿去洗了。”
安久搖頭,把印着章子的掌心攤在他面前,“要是弄掉,我就回不去了。”
楚定江看了一眼,笑道,“高大壯倒是會想法子折騰人。”
高大壯自己隻拿着一方小小的印子,十分方便隐藏,可把這些外出的人折騰慘了,稍微流點汗都能浸模糊的印子,保護起來真的很費勁。
楚定江往乳豬上面刷了一層薄薄的油,升起火之後便端着一簍菌子去洗,回來的時候看見安久正捧着手躺在草叢裏充大爺。
安久看見他身上沾了水就咧嘴笑。
等楚定江走近,她還很遺憾的道,“其實我也挺喜歡玩水。”
說的他好像一直都是在玩耍一樣!
楚定江手上濕哒哒,趁機往她身上使勁甩,她竟也不躲,弄的楚定江一點逗弄的興緻都沒有。
他從簍子裏取出一隻殺好的山雞,把栗子、菌子拌了佐料之後一股腦的全放進去,再縫上肚皮才放進陶罐裏去煮。
趁着兩邊都還沒有熟,他又洗了一些野菜,燒開一壺水,稍燙了一下,瀝幹水,加佐料拌好,滴了幾滴麻油。
香氣飄散,正在閉目曬太陽的安久動了動鼻子,聞着味兒就湊了過來,下手就捏了幾根塞進嘴裏。
楚定江也沒有攔着她,起身去翻動烤乳豬,可待一轉回身,一盤子拌野菜幾乎都進了安久嘴裏。
瞧着她吃的兩腮鼓鼓,再看盤子裏,他指着那一小坨野菜,“我忙了這半晌,你就給我留這點?”
比對一下楚定江的體型,安久覺得這麽點的确太少,“那我再給你拔點。”
安久剛剛看見草叢裏似乎有這種菜。
“去吧,保護好你手上的寶貝!”楚定江笑話她。
于是安久就擡着一隻手,埋頭在草叢裏揪野菜。
楚定江看着她蹲成一團的背影,頗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自豪,慈愛之心油然而生。
放在前世,他就算是做夢也不會料想自己有一天會這樣縱着一個女子。
戰國華氏是個大家族,光是族兄族弟加起來就有幾十人,人人都想要出頭,人人都要擔負家族責任,彼此之間很難有真正的親情可言。他就是在這種環境中長成了一個陰謀家,滿心都是謀算,從未抽出時間去享受過親情,就連他的婚姻都是一場利益交換。直到被迫離群索居很多年之後,他才覺得身邊需要一些溫暖。
在這世上,能夠挂念一個人,能夠被一個人挂念,都是一種幸福,都能得到安心。
楚定江回過神,含笑翻了翻烤乳豬。
很快,安久便遞過來一把野菜。
楚定江拿去洗淨,飛快的過水拌好,水嫩嫩的菜散發着清爽的香氣,安久深沉的盯了幾眼,扭頭去看烤乳豬。
楚定江最喜歡看她故作深沉的做出一些很傻的舉動,壞笑這夾了一大口野菜,故意享受的歎道,“這個天氣吃野菜最是爽口。”
安久歪嘴,伸手指去戳烤乳豬。
楚定江用筷子輕敲她手指,“你這一手的泥,等會還吃不吃?”
安久默默轉身去蹂躏身旁的野花。相對于與人相處,安久更喜歡獨處,楚定江也就不打攪她。他喜歡有人陪伴,但未必需要太多交流。
等她禍害完一大片野花,乳豬已經半熟。
楚定江用毛刷往上面刷蜂蜜。這是他在外遊曆的時候學到的法子,旁人是用來烤雞和羊,他并不喜歡吃,覺着又甜又鹹的味道很怪,但是嘗試過幾回之後,發現雖然不能接受甜鹹口味的羊肉,但配乳豬很不錯。
楚定江平時很随性,好似一點都不講究,可是講究起來比起那些文人騷客不逞多讓。就譬如出來吃這一頓野味,就要在地上架起矮榻,鋪上羊毛氈,上面隔了一張小幾,就連餐具都是精緻講究的上好白瓷,晶瑩細膩如玉,在陽光下像是能透光一樣,有幾件上繪制了雅緻的蘭草。
除此之外,他還帶了兩壇酒。
楚定江見她盯着瓷器看,便道,“這是唐時産的越窯白瓷。有一回我無意間發現了一個古窯,其中有兩窯密封,開啓之後裏面竟完好的保存了兩窯瓷器,品質上乘,便都賣予了瓷器行,自己隻留了這一套。”
他雖然不注重理财,但大到是施展心中抱負,小到衣食住行,都需要錢财傍身,白白的賺錢機會總不會放過。
肉快熟的時候,楚定江拉着安久去河邊洗手。
安久轉頭,盯着被粼粼水光映照中的俊臉,眼睛一眨不眨,狀似癡癡。
野鴨撲棱棱蹿起,陽光大好,微風略過水面、草叢,帶起波光與花瓣,溪水中映着郎才女貌。
氣氛浪漫的無以複加,楚定江一邊抄水,一邊沖她展顔淺笑,他背着陽光,目光深邃迷人。楚定江的魅力,不在于俊美的皮相,而是那如陳年美酒的底蘊,和曆經世事的深沉。
他這樣淺笑,足以令任何女子沉醉。
安久一貫堅毅冰冷的目光漸漸融化,仿佛被陽光染上一層暖意,面容也含了一絲柔和的笑。
楚定江握着她的手,慢慢靠近。
“楚定江。”安久輕聲道。
“嗯?”楚定江的聲音低醇微啞,帶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魅惑。
他偏頭垂下眼簾,嘴唇快要觸到她的唇時,便聽她難得動情的歎息,“你真像我媽……除了……這風騷的笑。”
饒是楚定江一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此刻也險些噴出一口陳年老血,他深深呼吸,張嘴咬了她一口,憤憤拽着她的手,“去吃肉!”
安久還沉浸在他細心爲她洗手的感動中,就如小時候母親常常會做的一件事。
兩人回到榻邊。
安久盤膝坐了上去,看着楚定江去切肉。
嗯……嘴唇微抿,下巴緊繃,好像在生氣?
楚定江早就注意到她在打量自己,心說看在他勞碌伺候的面子上,多少也得安慰一兩句吧,于是故意繃着臉。
等了一會兒,安久果然說話了,隻不過她說的是,“你把胡子刮了之後,就更容易暴露表情了,這樣對一個政客來說不太好吧?還是長胡子好。”
安久說罷,兀自覺得,自己給的建議十分中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