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軍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本來他在京城混的不錯,突然被派來做這什麽勞子監軍就已經夠憋屈的了,眼下連一個小小暗影都敢給他顔色瞧,那哪兒成!
“氣性倒是不小!”監軍重重一拍桌子,茶盞震的亂晃,茶水撒在桌面上,“你給我計較清楚,究竟是誰聽誰的命令!”
高大壯身形一晃,一爪抓住他的衣領,将其提起來,陰測測的道,“咱們都是刀口上舔血之人,頭挂在褲腰帶上,今次是聽聖上命令來助此戰微末之力,不是他娘的看你耍威風!你最好給我老老實實呆着,不然沒殺遼軍先活剮了你!”
衆人不動如碑,好像沒聽見也沒看見。
監軍氣的臉色發青,然而高大壯身上的嗜血之氣讓他一個字的反駁也不敢出口。
高大壯見狀更是鄙夷,一臉嫌棄的把他丢在椅上,“告辭。”
其餘人聽見他的話,紛紛閃身出門,轉眼間便消失在月色裏。
監軍死死盯着空蕩蕩的門口,牙齒咯咯做響,神色陰郁,不知是恐懼還是怒氣。
一隊人停在距離監軍住所百丈之外的暗處,各自尋了個地方落腳,或隐在樹上,或在屋頂,或是暗巷……
一切歸于平靜,隻聽暗巷裏傳來高大壯自言自語,“啧,何必跟那監軍一般見識,早知道睡在那府裏多好。”
他也想呆在環境好的地方,可是一見到監軍那副官架子實在控制不住火氣,那些個文士懂打仗嗎?大宋早晚要亡在這些懦弱又自視甚高的玩意手裏!一見到屁都不懂的家夥在那邊擺譜,高大壯就腦仁疼。不過監軍畢竟對他有直接的指揮權,若是存心報複,給他下絆子,他也無可奈何。
現在回過味來,才想到木已成舟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
高大壯覺得自己現在如此沉不住氣,就是在作死啊!
他不知道,自己方才的一番“英姿”成功的挽回了“死太監”的形象,安久等人原本對他作爲頭領還有些不情願,現在卻默認了他的身份。
縱然,高大壯的做法是很不理智的,可是他說的也對,他們是把頭顱挂在褲腰帶上的人,能活的肆意一些,對自己也算是一種慰藉。
“不去見大将軍嗎?”李擎之問道。
暗巷裏的高大壯沉默片刻,答道,“沒有接到命令。”
控鶴暗影要嚴格執行上面的命令,像這些事情,沒有指示的事情,不能擅自做主。
安久頓了一下,問,“這監軍是什麽人?”
高大壯還記仇,本不打算理會她,但是對此實在又不吐不快,“那人叫趙嶺,七八年前科舉及第,排名也不靠前,在京城也沒有什麽名氣,不過跟皇室沾親帶故的,爲人擅長鑽營,所以官途一直很順當,此次不知什麽原因被舉薦做監軍,就憑這種人能懂什麽打仗!”
他說着說着又被勾起了怒氣。
不能去見大軍統領,又聽了高大壯這番話,所有人心裏都深深感到了一種無力。
一個從未經曆過戰争,隻會在朝堂上鑽營的文士,真的懂作戰嗎?身爲控鶴暗影,所有人都沒有太把性命當回事,可是想到自己可能會死于毫無意義的命令之下,就覺得可悲又可笑。
沉默。
靜待命令的第二天剛剛入夜,從監軍趙嶺的院子裏傳來三聲輕咳。
“全部過去,我與隋雲珠一起現身,其他人在院子四周待命。”高大壯道。
一條條黑影穿梭,眨眼功夫便已至監軍住所。
高大壯和隋雲珠如鬼影悄無聲息的落在趙嶺面前兩丈遠。
趙嶺前兩日剛剛被高大壯威脅過,面子上有些過不去,等了一會兒,不見高大壯說話,便幹咳了幾聲,沉聲道,“這兩日遼軍遊騎在邊境村落裏肆意燒殺搶掠,我想知道遼軍兵力分布,三天爲限,你們給我回話。”
“是。”高大壯領命,原地靜待。
趙嶺道,“沒别的事了。”
高大壯和隋雲珠閃身出來。
其餘人聚集過去。
“你們也聽見了,此次任務就樓明月、李擎之、邱雲燑三人去做。”高大壯道。
“是!”三人齊聲答道。
待他們離開,高大壯轉眼恰好看見安久,沒好氣的道,“要不是你輕功差到姥姥家,我真是半點都不想留你在我眼跟前晃悠!”
安久淡淡道,“你要是真讨厭一個人,大可不必說廢話。”
高大壯愣了愣,仔細想起來,他讨厭安久原因隻不過是一些細枝末節,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并未到深惡痛絕的地步,因此才會拿她發洩情緒。
一般人在面對羞辱的話語時,很難保持平常心,然而他自己有沒有看清楚的事情,她卻一語道破,真是不是太冷靜就是洞察力超強。
北地的風還有些尖利,夜晚比汴京要冷的多。
他們就守在院子周圍啃幹糧,監軍趙嶺卻讓人準備了夜宵,六菜一湯,還有點小酒。
這種差别,讓衆人心裏越發不平衡。
隻有安久恍如不見,大口大口的吃幹糧。
高大壯狠狠要了一口幹馍,瞪了安久一眼,“沒出息!”
安久吃完一塊幹馍,抹了抹嘴,冷冷道,“看着别人的飯咽口水更有出息?”
高大壯恨的牙癢癢,“能力差,長的妖豔就算了,說話還不招人喜歡,能活到今天全指着上輩子造化,你不省着點用,仔細老天轉眼收了你!”
“多謝關心。”安久系上面巾,不冷不熱的道,“出于回報,我也好心提醒你一句,老天說不定對異變更感興趣。”
這話很好理解,無非是說他不男不女,高大壯瞬間臉色鐵青,手裏的幹馍一瞬間化作粉末。
“大人息怒。”隋雲珠連忙道。
高大壯哼了一聲,“像她這種天理難容的家夥,用不着我動手!你要是想求情還是趕快燒香敬老天!”
隋雲珠把手裏的幹馍遞給他,“大人請用。”
高大壯剛想伸手去接,卻聽安久涼涼的道,“這麽有出息的人還吃幹镆?”
“不吃!在這盯着,有命令就去接,等我回來安排!”高大壯咬牙切齒的說完,扭頭閃身沒入一片屋舍之中。
隋雲珠歎了口氣,“梅娘子,你這樣的罪他不好。”
“他不會怎麽樣。”安久有敏銳的直覺,這高大壯雖然扭捏作态,但并不是一個小肚雞腸的人,這一點從他叙說遼宋之戰中便能看出來。
安久見隋雲珠還是憂心忡忡,便道,“我感覺他性子與李擎之有些像。”
“像?”隋雲珠微詫,一個五大三粗的豪邁漢子和一個扭扭捏捏特别愛說酸話的人,能找出什麽共同之處?
這會兒經安久提起來,隋雲珠忽然記起高大壯講起經曆時的那些話,那種心性,的确不像是個小肚雞腸之人。
想到這裏,隋雲珠不禁多看了安久一眼,發現自己一點都不了解面前這個仿佛說話永遠不過心的女子。
監軍夜宵吃到一半,有個身着盔甲的武将帶人大步走了進來。
這約莫是個三十五歲左右的漢子,身形高大,若刀刻的面容被須髯掩埋一半,臉頰上有道深深的疤痕,頭發胡亂在頭頂窩了個髻,穿着盔甲雖然還算幹淨,但怎麽看都有點髒亂之感。
讓安久幾個人注意的是,這個武将身上帶着隻有屍骨如山才能堆積出來的煞氣,他站在那裏,不怒自威,即便不用做什麽亦能震懾普通人。
有人進去通報,趙嶺快步迎了出來,身上還帶着濃濃的酒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