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定江又掏出一物擱在桌上。
莫思歸飛快的收起來,他以爲楚定江會問他能不能治好之類的問題,若這樣,他就可以順着這個問題不斷的搜刮那些藥草。
“疼嗎?”楚定江低低問道。
莫思歸捂着臉向後跳一步,驚詫莫名的看着他,半晌才反應過來他不是在問自己被打的疼不疼,而是在問安久,不由籲了口氣,“髒腑血肉被撕裂,你猜痛不痛?不過也不用擔心啦,她很能忍,就是堪比淩遲的外修重鑄都能熬過,這點疼不算什麽。”
“神醫站着說話不腰疼,楚某好心提醒一句,最好注意點,不然總有一天不僅會腰疼,可能還會斷了。”楚定江淡淡抛下一句話,消失在屋裏。
莫思歸撇嘴,扯動面上的傷,嘶了一聲。
……
車隊在驿站停留三個時辰,天亮之前便啓程離開。
剛開始由于幾個人重傷未愈,所以行速很慢,後來待他們傷好的差不多,便加快趕路。
遠離揚州,衆人才慢慢從九死一生中回過味來,他們活下來了!并且是二十幾個人端了缥缈山莊的老巢!他們覺得,自己這一生不再可能有這般戰績。
活下來的這些人,在看向楚定江的眼神都變成了敬畏、崇拜,就連一向我行我素的樓明月也不例外。這一戰,讓她切切實實的體會了自己的不足,若非有楚定江在,他們這些人早就陣亡了。
而因上一次在伏牛山盲射引起關注的安久,這一次的表現更是讓所有人永生難忘。
尚未進入汴京,顧驚鴻和楚定江便得到了聖上秘密召見,在入城之後便與衆人分道而行,由盛長纓帶剩下的人回到控鶴院。
盛長纓辦事穩妥,這點事情不會出什麽岔子,但是他本人最有點不太好。
莫思歸的藥很管用,盛長纓臉上被某人掐出的血痕早就看不見痕迹,可是他一見到朱翩跹在眼前晃悠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有點疼。
“盛大人。”經過幾日觀察,朱翩跹決定抱上這條大腿了,她端着一碗燕窩,臉上笑容甜的發膩,“奴家剛剛熬的,您嘗嘗?”
說着,舀了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吹,遞過來喂他。
盛長纓一張白淨的臉膛通紅,滿臉的汗像是剛剛洗過,“朱娘子……”
朱翩跹趁機把勺子塞進他嘴裏。
盛長纓急急吞咽,甜味嗆得他不斷咳嗽。
朱翩跹連忙放下碗勺,過去給他捶背。
這下盛長纓連耳朵和脖子都紅了,狹長的眼裏含着霧氣,像一隻剛剛被開水汆過的蝦子。
“撸子!”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跑進來,看見這場面,不禁愣住。
來人是徐質,盛長纓是這麽些年頭回出遠門,聽說他回來,徐質便急忙趕過來看看,誰料在屋裏看到一個陌生女人,而且那個女人梳着婦人髻……
徐質呆呆站了一會兒,等盛長纓差不多緩過氣的時候,他才一臉喜色的上前,“哎呀,這是弟妹吧,撸子,不是,長纓你真行!十來年不出遠門,出一趟遠門就娶了個媳婦回來。”
“不是……”
“弟妹,我和長纓一起長大,姓徐,虛長他幾歲,平日長纓喊我一聲兄長。”徐質從身上摸了一個荷包,“來的匆忙,也沒有來得及準備,但是初次見面,可不能短了見面禮,這是我從西邊弄來小玩意,弟妹拿着玩。”
朱翩跹本想着解釋一下,但見那沉甸甸的荷包,又财迷心竅,心裏十分糾結要不要接過來。
徐質以爲她不好意思,便将荷包往她手裏一塞,“弟妹莫嫌棄。”
“她……”
“撸子,你可真不仗義!怎麽帶了弟妹回來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徐質不悅的打斷他。
“我……”
“我什麽呀!還不快點給爲兄引見引見,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徐質搓搓手,比自己娶媳婦還激動。
朱翩跹看見荷包裏面的東西,倒吸了一口氣,“這麽一大包極品玉籽!”
這年頭玉籽不算難得,一般品質的并不值錢,但是這一包可價值不菲!
朱翩跹縱然财迷轉向,可還記得自己可不是盛長纓的什麽人,隻好忍着剜心挖肉之痛,依依不舍的把東西還給他,“這……這怎好收……”
“弟妹喜歡就好。”徐質道,“我和撸子的交情,這些算什麽。”
盛長纓這會兒總算平靜了一些,眼見兩人一來二去聊的很歡快,完全把他忽略,他也沒有插話的意思,歎了一聲開始伏案處理公務。他走的這段時間事務已經堆積如山,那些代職之人恐怕連一樁都沒有幫他處理。
徐質一邊說話,一邊用腳踢他的椅子腿,半晌沒見有反應,一扭頭卻看見他正在埋頭奮筆疾書。
屋裏熱鬧,外面壓城的黑雲中終于醞釀了一場大雪。
安久在黑暗裏挨着火盆坐了一會兒,想了許多事情。
其實找梅嫣然的路就那麽近,她裝作沒看見而已。
這次襲擊缥缈山莊立下大功,他們定然都能輕松進入控鶴軍。
馬上就要邁出這一步了,可惜還不知梅嫣然的消息。
控鶴軍并不大,但是所有人的行蹤都很隐秘,若不是控鶴軍統領,很難有機會知道每個人消息,就連曾經做過控鶴軍高官的楚定江知道的消息也很少。安久在那種殺手組織裏呆過,知道進裏面去找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安久病情有所好轉,又重新對生活燃起希望,所以還是要想辦法趕快接梅嫣然出去……
去問問顧驚鴻吧!值得賭一賭。
安久決定之後,起身出門。
顧驚鴻的屋子與那些院士休憩的園林相鄰,并不是沉在黑暗中。
風雪甚急,安久遠遠便看見一個孤零零的身影靠在屋檐上,墨發在風雪中翻飛,面上罩着半截鬼面,手中抓着壇子仰頭灌酒,哪怕這般豪放的姿态由他做來也優雅如一隻展翅欲飛的鶴。
屋角垂挂的燈籠晃動,墜在下面鈴铛急急響動。
在安久的印象裏,顧驚鴻一直平靜而溫潤,而在這種表象下仿佛壓抑着一股滔天的兇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