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我能做到。”華容簡道。
這些年與他打交道的人很多,但能算得上朋友的人也就寥寥幾個,陸丹之便是其中之一,他平素雖然胡混了些,但對朋友所托從不怠慢。
“其一,那女子是耶律凰吾,想必這一點你也能猜到。”陸丹之已然從傷痛中平複,“第二件事是與你有關。”
華容簡目露疑問。
“我雖然醫術不精,但擅制人皮面具。能制作出天衣無縫的面具,是因爲我更了解人的骨骼、皮肉。”陸丹之頓了頓,道,“容簡,你其實才二十出頭。你知道此事嗎?”
華容簡愣了片刻,喃喃道,“不可能……”
他說的否定,其實已經有所遲疑。他不記得自己小時候的事情,個頭長得比同齡人要小,父親解釋說他是因爲生了一場大病,所以忘記了一些事情,身體也不太好,他也很清楚的記得,自己有段時間的确是非常虛弱,後來才漸漸有所好轉。
然而,自己身體上的成長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華容簡不是沒有懷疑過。可是他在家中有母親寵溺,兄長嚴厲之中不乏關愛,父親面對他的頑劣很是頭疼,故而常常責備,一切都很尋常,有何理由故意隐瞞他的年齡?
華容簡從沒懷疑過自己不是華氏血脈,因爲他和父親長得很像,更和弟弟華容均有八九分相似,若是穿着一樣站在一起,完全可以冒充雙胞胎。
“也許是我看錯了吧。”被極力隐瞞的事情,多半不是什麽好事,陸丹之若不是因爲這是最後一次見華容簡,絕不會輕易說出此事,“第三件事……我在後山老地方埋了一個匣子,裏面有我畢生所學,都托付給你了,或許對你會有些幫助。”
華容簡還未從上一件事情的震驚中走出來,又聽見他遺言似的話語,腦中更加混亂。
“容簡,我時日無多了。”陸丹之道。
“怎麽會?崔易塵之死與你無關,你想開點。”華容簡以爲他因此事自責,了卻生念。
陸丹之搖頭,“我被小塵化境功力和那驚弦餘威所傷,又連續奔逃月餘,已然油盡燈枯,還好,你終于趕到了。”
當時崔易塵奉命去船艙中殺陸丹之,陸丹之連哄帶騙也隻是讓他稍有遲疑而已。
他雖然趁機逃到甲闆上,但已然受了很重的内傷,否則驚弦餘威不會輕易傷到他。
“我死後,請你把我焚化吧,骨灰尋個僻靜的地方撒了。”陸丹之笑道,“我喜歡自由自在。”
“好,我答應你。”華容簡有些發懵,他從小大沒有經曆過親朋好友的生離死别,此時此刻,盡管陸丹之說着遺言,他亦沒有什麽切實感觸,隻是一時聽到的事情太多,難以反應過來。
安久悄悄離開,潛回自己房中。
次日。
天微微亮時,客棧中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敲門聲。
安久的門也被敲響。
“何事?”安久應聲。
那小二小心翼翼的道,“昨晚有位客官仙逝,其親屬要從客棧發喪,客官若是介意,還請在天明離去,小店分文不取。客官若是想繼續住店,喪者家屬說住資都包在他身上。”
仗勢欺人什麽的,倒是華容簡的一貫作風。
安久此番暗行,不願被華容簡認出,“我稍後便離開。”
“是,多謝客官諒解。”小二明顯松了口氣。
安久走的利索,但住在雲來客棧的人不乏有權有勢者,哪裏容人這樣欺負,不多時便聽見外面騷動起來。
……
反抗歸反抗,但是表面上也沒有鬧的太兇,客棧掌櫃能同意此事,要麽死者是殉職的官身,要麽就是背景深厚,諸人都不約而同的選擇暗中交涉。
雲來客棧的人在衆人的議論紛紛中開始挂素練,安久走出房門時看見華容簡一臉恍惚的站在扶欄邊,便壓低鬥笠,收斂氣息,不急不緩的穿過大堂。
出了門,她在周圍轉悠了一圈,選了一間不起眼的私營客棧住下等候。
直到第五日。
安久隐在慶豐酒樓的房梁上,從日出等到日落,竟不見楚定江依約前來。
楚定江失約了……安久分析,出現這種情況有兩種可能,如果不是缥缈山莊的消息傳遞故意繞路,就是楚定江遇到困境了。他不知在何處遇困,但安久隻能想到一個——翠玲珑。
入夜之後,安久在房梁上刻下“玲珑”二字之後閃身出去,飛快趕往碼頭附近的小鎮。
夜色霭霭。
遠遠看去,整個小鎮一片漆黑,尚未靠近便已能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隻有遠處的碼頭上還亮着幾盞燈籠。
安久在距離小鎮不遠處的一個小樹林裏止步。
這裏看不見翠玲珑,但是安久不敢貿然靠近。楚定江就算内力被封,尚有九階實力,何況他還有化境的精神力,倘若連他都被困的地方,她拿什麽本事去闖?
安久靜靜守了一夜,直到天亮,沒有絲毫動靜。
随着天邊露出一縷陽光,小鎮恢複了生機,到了午時,一派熙攘景象,全然不見昨夜死寂。
太古怪了!
安久想起經過碼頭時的感受,心裏隐隐覺得這裏與缥缈山莊有什麽關系。
出于謹慎,安久沒有進入鎮中去,她決定再觀察一兩日。
白天往來小鎮的車馬絡繹不絕。
她靠近那條路,用精神力探查過路的行人。這一查之下,倒是真發現不少身懷武功的強者,更有幾個高手身上難掩煞氣。
這種煞氣,安久再熟悉不過了,隻有手上沾了人命才會如此。
随着路上這樣的人越來越多,安久心中疑雲越深。
次日傍晚。
一縷熟悉的感覺被安久的精神力捕捉到,她目光鎖定路上一輛灰棚頂的馬車,冷靜的情緒中終于有了一點波動,喜悅漫上眉間。
她鎖定那輛馬車,在林中與它并行,直到交叉路口,她吹了一聲口哨。
馬車停頓了一下,安久快步走近,輕身翻了上去。
車廂裏面坐了兩個人,楚定江和朱翩跹。
朱翩跹看見安久上來,哆嗦了一下,往角落裏靠了靠,給她讓個位置,神情委屈的看着二人。
安久向楚定江投去一個疑問的眼神。
“進城再說。”楚定江道。
馬車再次行駛,等安全進了城,朱翩跹才松了口氣。
“你在外面守了兩日?”楚定江開口。
安久點頭。
她做的沒有錯,但是楚定江欣賞的同時,又對她如此淡定有些不太愉快,“你遲遲不來救援,我若是死了怎麽辦?”
安久慎重的想了一下,“我必定替你報仇。”
“……”
氣氛有些沉悶,朱翩跹瞧着這兩個奇怪的人,幹咳了一聲,“兩位壯士,已經進城了,奴家可否離開?”
楚定江神色不善的看了她一眼。
朱翩跹遍體生寒,連忙一臉悲壯的表示,“奴家與兩位壯士同生共死同仇敵忾!”
“缥缈山莊的追殺一旦開始,不達目的絕不會罷休。”楚定江翹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朱翩跹,“朱娘子是與我們合作,還是獨善其身?”
朱翩跹心頭暴怒,她是何等精明,怎會猜不到此事因眼前二人所起,但她面上綻起燦爛的微笑,“奴家一個人哪裏能對抗缥缈山莊,二位壯士不嫌奴家累贅,奴家感激涕零。”
“在下久聞朱娘子大名。普天之下,幾乎缥缈山莊完不成的任務,朱娘子有何本事大可不必藏掖。”楚定江直截了當的道。
朱翩跹的确有點名聲,但是關于她的消息大都是如何如何貪财,卻顯有人知道她有何本事,楚定江自然也不知道,但是既然缥缈山莊開價六千兩,說明殺她有些難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