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久與楚定江用食盒拎了飯菜。
回屋路上,瞧見船頭站了一名紫衣女子,衣袂翻飛,她戴着黑紗帷帽,雖然看不見臉龐,但是她身材高挑勻稱,衣裙包裹着前凸後翹的嬌軀,曲線分明,性感火辣,這讓看慣了清風朗月的大宋男人眼熱的很。
這樣的女子,在汴京城也十分少見,更莫說船上。許多在甲闆上透氣的人都想過去搭話,但見她又并不像什麽風塵女子,所以不敢貿然上前。
安久與楚定江對視一眼,看向紫衣女子。
楚定江目光淡淡掃過,與安久一同轉身進了船艙。
進屋之後兩人都沒有說話,用完飯後,安久道,“看出什麽了嗎?”
“遼人。”不同地域生長的人有着不同的氣質,楚定江這些年與遼人交手不知多少回,他們就算是渾身捂着嚴嚴實實,他也能分辨出來,更何況是這種僞裝。
他收拾着碗筷,輕聲道,“這船上真熱鬧。”
他們上船的時候,船上情況還沒有這麽複雜,隻有幾個六七階武師是船家請來的護航,這個女人應當是事先定好客房,臨開船才上來。
安久在屋内遛食,楚定江去還回碗筷。
返回的時候,他看見紫衣女子還站在船頭,誰知她冷不防的回身,與他對個正着。
輕紗微揚,楚定江看見紅唇微揚,竟是在笑。
楚定江知道她是在看自己,但還是轉眼朝周圍看了一圈,仿佛确認了一下,才拱手道,“姑娘莫非是故人?”
紫衣女子還是笑着輕輕搖頭。
楚定江心中一轉,便知道她是在試探自己,這甲闆上幾乎所有的男人都想接近她,隻不過她渾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氣息令人不敢靠近,這回她主動示好,是個男人不得順着杆子往上爬?
向前還是後退,這是個問題。
一念從心頭閃過,楚定江笑着大步走到她跟前,“不知姑娘爲何看某?”
“我瞧你像是江湖中人,不知何門何派?”紫衣女子問道。
“某是威武镖局镖頭林虎,姑娘是……”楚定江探問。
“昆侖派白冷秋。”紫衣女子拱手,“我第一次入關,人生地不熟,好漢不知是去哪裏,若是同路,能否領我去見識見識這江南美景?”
昆侖派在關外,她并不否認自己是外邦人。
江湖兒女大都是直爽性子,白秋冷的要求雖然很唐突,但也不算太奇怪。
“原來是白姑娘,失敬失敬!”楚定江倒是真的聽說過昆侖派掌門座下關門弟子就叫白冷秋,他存下疑惑,熱心道,“不知白姑娘要去哪裏?”
“聽說蘇杭美景隻應天上有,而昆侖素來是最接近神靈的地方,我想看看到底是我們昆侖美還是蘇杭更美。”白冷秋的音色中略帶一絲沙啞,不那麽清亮,十分能勾動人心,然而她說話卻全是少女天真的樣子,這種性感中帶着青澀的感覺,越發教人心癢癢。
“既是同道中人,自應相幫,隻是某實在有要事趕去杭州。”楚定江微頓了一下,話鋒一轉,“不過,某在有朋友在江甯,某寫了帖子給姑娘,隻要姑娘去,某的朋友定然會好生照顧。某會在杭州待三個月,待姑娘在江甯玩夠了再來杭州不遲。”
“那有勞了。”白冷秋撩起黑紗,露出容貌。
周圍有不少男人登時失了魂。那女子的容貌美的奇特,一雙媚眼狹長,深深的雙眼皮,眼窩很深,鼻梁高,雙眉好像距離眼睛很近,微揚入鬓,皮膚瑩白如雪,那雙眼眸乍一看上去是如點漆,可是迎着燈火,眸光流動的時候帶着淡淡的墨藍,混合橘黃的火光,盈盈一汪似能掬出水來。
這副容貌秾麗中帶着冰雪的清淨,妩媚中略透威嚴,是一種很罕見的美。
長相的确不像是遼人。
楚定江被驚豔一般,愣了一會兒,忽然有點局促,“不知姑娘住在哪間房,在下寫好帖子給你送過去。”
“天字四号房。”白冷秋道。
“那某一會兒給姑娘送過去。”楚定江猶豫了一下,似乎想離開又舍不得,最後咬咬牙拱手施了一禮,扭頭大步走開。
白冷秋擡手落下黑山,墨藍的眸中露出疑惑,難道不是控鶴軍衆人……
楚定江走進船艙,在狹窄的走道裏快步如飛,腦海中一邊思索。
安久剛剛練完一遍斷經掌,見他眼色不太對,便問,“發生何事?”
“剛剛那個紫衣姑娘主動找我搭話,自稱昆侖派白冷秋。”楚定江沉吟道,“她的長相不像遼人,也并未戴人皮面具……”
一切都不像與遼國有什麽關系,但是楚定江更相信自己直覺,他尋出紙筆,寫信托江甯的朋友帶那白冷秋玩幾天。
安久在他對面坐下,“我也發現了一件事。”
楚定江頓筆,等她繼續說。
“這船上有一個我不能探清的實力,這樣的人,我迄今爲止隻碰上一個。”安久道,“是瘋子。”
“剛剛開船的時候,他還不在,就在剛剛突然出現了,很奇怪。”安久覺得此事有些詭異,問他,“怎麽辦?”
“是有些辦法可以隐藏氣息,陸丹之精通奇計,會隐藏實力也不奇怪。”楚定江想了一下道,“不要主動挑事,如果真的在船上對峙,我們很吃虧。”
楚定江老奸巨猾,安久不懷疑他的決定。
楚定江不知自己的形象從積極向上的“知心大叔”已經驟降成了“老奸巨猾”,心裏對安久的信任很滿意。
“這個女子是爲尋瘋子而來?還是瘋子爲尋這個女子來?”安久笃定的道,“我認爲他們出現在同一艘船上不是巧合。”
楚定江也十分懷疑這個白冷秋就是耶律凰吾,誰也不會想到這個幕後黑手敢大搖大擺的跑到大宋境内,還是在汴京城!可是那個耶律凰吾既然能想出那麽狠辣奇謀,說不定還真有這個膽子。
如果真是如此,他真要仰天大笑了,遼國人能夠在都城出入,可見大宋的防衛已經松散到了什麽地步。
外面有腳步聲靠近,安久看了楚定江一眼,緊接着房門被人叩響。
楚定江去開門。
安久按住袖中匕首柄。
“林大哥,能飲否?”白冷秋拎着兩壇酒站在門前,身上已經換下了紫衣,着了一件月白色廣袖,墨發披散,美的驚心動魄。
“抱歉。”楚定江微微側身,讓她看見安久,“某這趟的镖有些特殊,實在走不開。”
言下之意,他這趟押镖是護送一個人。
“小兄弟若是不介意的話,不如一起來喝兩杯?月光大好呢。”白冷秋的爲人一點都不像她的名字這般清冷。
安久不像楚定江會做戲,若是對方有心試探,說不定很快就會露出破綻,于是她往陰影裏縮了縮,表示拒絕,然後都交給楚定江去編瞎話。
“他有些孤僻,不願接近生人。”楚定江解釋道。
白冷秋笑笑,不以爲意的道,“那我就不強人所難了,待到了杭州再尋林大哥吃酒。”
“多謝姑娘體諒。”楚定江拱手。
“是我該謝你才是。”白冷秋道了一聲“告辭”,拎着酒壇一個人往甲闆上走去。
楚定江目送她離開才關上門。
倘若這女子是耶律凰吾,真是太嚣張了,在大宋境内非但不躲藏,反而這樣直接大膽的試探他!本來他很堅定相信自己的直覺,反而在與她三次接觸之下有些動搖了。
楚定江眼色微黯,他決定最後如果還是沒有确定這個女子的身份,就殺了她以絕後患。
他對耶律凰吾,抱着甯殺錯不放過的态度,有些謀士喜歡與人交鋒時的快/感,但他隻在意目的,不計過程。
“瘋子去船頭了。”安久蹙眉。
她十分忌憚瘋子,所以一直在注意他,奇怪的是,瘋子居然沒有發現她。
楚定江道,“一起去看看。”
安久也很好奇,反正如果瘋子與她精神力不相上下,要發現她早就發現了,她去不去都一樣,還不如過去看看。
兩人出了房門,楚定江攜着她悄無聲息的落到船桅處。
船上還有人往來。
白冷秋在船頭席地而坐,酒壇已經打開,瘋子抱着酒壇蹲在她對面嗚嗚哭的可憐,“小塵子死了。”
安久記得自己第一次挾持那個假冒的崔易塵時,瘋子甚至要對他痛下殺手,這會兒鬼哭狼嚎的卻也不像作假,楚定江說的對,這瘋子不僅僅是武癡,怕是真的瘋了。
楚定江看見這一幕,心頭微跳,環住安久的腰便悄悄離開。他幾乎确定了這個女人就是耶律凰吾。
楚定江壓低聲音道,“此女千方百計的試探,如今更是不避諱的與瘋子相認,絲毫不懼被拆穿,不是低估了我們實力就是起了殺心。”
耶律凰吾能把控鶴軍攪得一團亂,絕不是泛泛之輩,在發現他和安久時,必是産生了懷疑,但是也和他一樣無法确定,而她應該也會選擇甯殺錯不放過。
楚定江虛以委蛇,是因爲對方人手太多,船上又有這麽多無辜之人,最好不在船上動手,但若是逼不得已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恐怕免不了要一戰。”楚定江看着安久,“現在逃也來得及。”
他話雖這麽說,安久卻從他眼眸中看見了戰意,她略一思忖,道,“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