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驚鴻?安久心頭蓦地一跳,眼角餘光落在另外一邊暗使身上,看那身形不會楚定江吧?
顧驚鴻就像是看透了安久想法似的,微微側頭問,“楚兄沒有意見吧?”
“無。”一個字,顯得他格外冷酷寡言。
兩個暗使就這麽華麗麗的無視地教頭的話,自作主張先把安久也分了,地教頭也不敢問一句。
接下來十二個人,顧驚鴻挑一個楚定江挑一個,眨眼間便瓜分完畢,樓明月不出意外的被顧驚鴻挑中。
這次挑選,很不公平,楚定江沒有事先了解場這十幾個人,還回回都是顧驚鴻先挑,他基本就是收拾了挑剩下的。
“各位随本官走吧。”顧驚鴻道。
“是!”七個人齊應聲。
那邊楚定江像一座黑色的豐碑矗立在演武台上,隻字未有,鬥篷遮住了他的臉,一如從前那般神秘而沉穩。
安久在最末,走出幾步,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
就在她回頭的刹那,楚定江開口了,“走吧。”
他轉身時,似有若無的朝這邊看了一眼,那句“走吧”倒也不知是說給誰聽。
安久垂下頭,緊跟着隊伍。
進了一間空曠的屋内,顧驚鴻道,“諸位都是身懷武藝,通過了控鶴院兩個月的篩選,接下來全部都是生死試煉,到最後活下來的兩個人,則進入控鶴軍。”
樓明月欲言又止。
顧驚鴻側臉,“有何疑問?”
接話的卻不是樓明月,而是一個男子。“爲何如此苛刻?我記得教頭曾說,我們有八個人可以進入控鶴院。”
顧驚鴻頓了一下,淡淡道,“在試煉中死,或是執行任務而死,差别很大嗎?”
一句淡漠的話,真實而殘酷,就這麽被血淋淋的扒開在衆人面前。
“梅十四昨日才入控鶴軍,并未經曆過篩選。”樓明月知道安久沒有内力,而這裏最低都是四階,以純外修應對,可謂九死一生。
“她已通過我的篩選。”顧驚鴻很有耐心的解釋。
安久眉心一跳,她直覺,昨夜襲擊她的人可能不是地教頭使手段,而是顧驚鴻派去試探她的能力!
從一開始在梅花裏顧驚鴻說“還會再見”時,恐怕就已經開始了觀察和考驗,安久一想到有個人暗中打探到了自己的一切,頓時便将顧驚鴻列爲極度危險人物。
樓明月看出顧驚鴻看似溫和,其實很不好說話,這種人往往骨子裏是最執拗的,決定的事情不會輕易因爲别人的三言兩語而改變,所以便沒有再多言。
“明日會進行第一場試煉,任務是刺殺隐居叢林的目标,今晚盛掌庫會給諸位分配充足的用物,諸位現在就可以去兵器庫挑選趁手的武器。”
他們剛剛從一線生死苟活下來,馬上又要陷入絕境?
顧驚鴻話音一落,屋内鴉雀無聲,隔了須臾,氣氛開始有些躁動,但他們都是受過專門訓練的人,并沒有過激的情緒反應。
有人道,“請問大人,目标是何人?在何處?”
“屆時自會告之,現在唯一能告訴諸位的就是,這次是組隊行動,而非個人試煉。”顧驚鴻道,“諸位散了吧。”
顧驚鴻給人感覺像是和煦的春風,行事卻截然相反,令人頗有失落感。安久沒有感覺,不是因爲她見識過顧驚鴻的冷酷,而是因爲她沒有對任何人報有過希望。
“是!”
七個人齊聲回答,然心中卻是想法各異。
組隊行動,這個消息好也不好,“人多力量大”是不争的事實,但是在以往的訓練裏他們不能相信任何人,隻有獨自拼殺,因此已經形成獨善其身的習慣,這個時候讓他們團結起來?可能嗎?
安久想,是有可能的,但是要看規則怎樣設定。
門口早有官員等候,見到衆人出來,便道,“請各位随我去兵器庫。”
月光幽冷,若沁入心尖的寒霜,衆人沒有見到光亮的欣喜,隻有遍體冰涼。
控鶴院的武器五花八門,雖然都不是什麽難得的東西,但質量上乘,每一件兵器都經過嚴格檢查,所以也沒有什麽好挑揀,隻選擇自己喜歡的類型即可。
安久先是拿了柄軟劍,而後在弓與弩之間猶豫了一下,最終選擇了一張弓。智長老說,弩不比弓有靈性,經過一段時間的試驗,安久覺得甚有道理。
回到漆黑住所,安久發現桌上又多了一些物資,有幹糧、各種常見藥,還有一身不知是何材質的勁裝。這身衣服設計的很巧妙,上面有各種隐藏的暗袋,可以裝下許多零零碎碎的東西。
安久解了鬥篷,直接穿上,把桌上的東西一件件的放置進各個口袋中,最後驚訝的發現,除了一部分的幹糧,這一攤子的東西竟然全部塞進了衣服内!
這樣一來是簡便許多,可是身上的負重已經高達三十斤。
“你倒是挺積極。”聲音沉厚中略帶笑意。
不速之客令安久不快,她手裏正握着弓,擡手一張弓弦,嗡嗡中,便是一記精神力驚弦快準狠的射了出去。
靜默一息,楚定江“咦”了一聲,輕飄飄的從房梁上落下來,在黑暗裏準确無誤的抓住安久的弓,“竟然還藏了殺手锏,啧啧。”
安久悶不吭聲,旋身一腳狠狠踢到楚定江腰上。
他沒有閃躲,亦未用罡氣護身,生生受了一下。
“你來幹什麽?”安久發洩完,情緒平靜了一些。
“探查敵情。”楚定江松開她的手,撩開鬥篷坐到凳子上,“明日試煉,其實是顧副使與我帶着兩組比試,你們多了一個人,還有一個八階武師,占盡了便宜,所以我打算來殺一兩個。”
“你告訴我,是想讓我自殺?”安久譏諷道。
“你這丫頭說話就是不中聽。”楚定江一副教育未成年少女的口吻,“我想殺你也就是擡手之間,何須與你在這裏多費口舌,再說要殺也得殺隔壁那個才有用,殺你一個廢材做什麽!”
安久嗤道,“你裝模作樣讓顧驚鴻先挑,挑的少了差了,背地裏又做這一套,僞君子,卑鄙。”
初遇楚定江時,安久覺得他是一個處境窩囊但是很有韌勁的人,後來接觸中漸漸發覺他是個爲人豪爽的真漢子,現在回頭想想,這厮從一開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那也不是我所願。”楚定江心裏悶着事,不吐不快,“顧驚鴻是聖上特使,我是被神武軍排擠發配出來,他又官高我半級,地位能一樣嗎?”
顧驚鴻戰無不勝,在控鶴軍名聲響亮,能有實力與他做對抗試煉的人都怕萬一戰敗丢人,而一般人又不是他的對手,所以人選一直懸而未決。神武軍新上任的指揮使處心積慮的排擠楚定江,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提議楚定江的時候,内部幾乎是全票通過,一點懸念都沒有,不費吹灰之力的就把眼中釘擠出了控鶴軍。
安久非但沒安慰,反而鄙視道,“你還做過神武令和指揮使呢。”
她的潛台詞是:爲何人家一個副使能成爲聖上心腹,你卻淪落至此,可見還是人品有問題。
“哈哈。”楚定江大笑,卻沒有反駁。
他晉升化境是借助了一些外力,在資質上不如顧驚鴻,這一點他從來不否認。
可他也與其他人一樣,踩着成山的屍骨一步一步爬上高位。從神武令到神武指揮使看似一步登天,可是背後付出的謀劃與艱辛不足爲外人道,然而才做了沒多久便被人從高位上擠下來,此事放在旁人那裏,多少會生出些不忿和怨恨,但他沒有。
勝敗乃兵家常事,隻要還活着,總有再起來的那天!
“罷,不逗你了,我還有事。”楚定江起身,想摸一摸安久的臉,擡起手來卻隻似有若無的從她的臉側滑過。
安久感覺他仿佛有話要說,但最終,隻瞧見一道殘影,面前的人已經消失在黑暗中。
安久心中一頓,心想他不會真的動手殺了樓明月吧!她走到牆壁前,擡手敲了三下。
隔了片刻,那邊回應了兩下。
安久陷入沉思,她想,楚定江特地過來,究竟是爲了什麽?
休息兩個時辰,遠處響起嗚嗚的信号聲。
衆人立刻趕向那裏。
校場上兩名身形挺拔的馭馬黑衣人,他們身邊另有十三匹駿馬,這些馬的腳蹄都做過處理,奔跑起來不會發出太大的聲音。
參加試煉的人先後趕到。
“上馬!”楚定江道。
待衆人全部翻身上馬,以楚定江和顧驚鴻爲首,驅馬從偏門出了控鶴院。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一行人策馬在大道上如疾風刮過,隻發出悶悶沉沉的聲響。
直到城門近處,守衛才看見一批身披玄色鬥篷神秘人疾馳而來,正要喝問,隻見爲首有一人揚手,瞬息之間,一支竹簽硬生生插/入城牆石壁中。
守城将領定睛一瞧,旋身揚聲道,“放行!”
下面的人不敢耽擱。
偏門吱呀打開,一行人恰至,不等城門完全敞開便已經沒了蹤影。扶着城門的士兵愣了愣,向外張望了片刻,才想起來關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