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久随着衙役到了一間茶室靜候。
茶香袅袅,她手中握着神武軍的令牌,想起自己進控鶴軍的原因,心頭竟是泛起一絲難以名狀的情緒。
這一次,是她心甘情願的再入殺手組織,她還是那個下手果斷又生無可戀的人,可是仿佛又有什麽東西悄然改變了。
究竟是什麽?安久凝眉沉思許久,未有答案。
控鶴軍辦事極有效率,未讓她久等,約莫隻有一盞茶的時間,便有人過來。
那人是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身材矮小,相貌平平,一身簇新的赭色錦緞長袍,瞧着就像是汴京城裏哪一家綢緞莊的老闆。
他了令牌,确認無誤之後便帶她從後門上了一輛馬車。
安久在非法組織裏呆久了,下意識以爲控鶴院這種培養殺手的地方是建在荒郊野外的隐秘之處,而現實與她想象的恰好相反。
控鶴院是在皇城之中。
筆直寬闊的朱雀大街盡頭是皇城入口,皇城外圍便是大宋權利集中之處,三省六部、樞密院等中樞機構由外而内排列,越是靠近皇城心髒,便越是機要。
而控鶴院就建在西南角的兵馬司一側,高聳的城牆之外,将它與别處區别開來。匾額之上“控鶴”二字磅礴霸氣,要有多嚣張就有多嚣張,将并排的兵馬司襯得分外渺小。
安久無語,這叫“暗衛”?就算是特種兵也沒必要如此明目張膽的挂牌吧!
“這裏是控鶴院。”一直引領安久的人在順利進入大門之後,終于同她說了話,“皇城之中卻是沒有控鶴監和控鶴軍。”
控鶴院是培養暗衛、殺手的地方,進入這裏的地方都是一些孤兒,或者門庭不顯的孩子。控鶴家族的人則是通過考驗之後便可以直接進入控鶴軍,就算進來也大都是走走過場,一則是靠着門庭之便,家族中有人在控鶴軍中任職,被選中的幾率便大大增加,二則是他們出生便開始了這方面的培養,家學淵源,勝過普通人許多。
“這裏考驗不合格卻還沒有死的人,都會充入殿前司和侍衛司。”那人繼續道。
殿前司和侍衛司是保衛皇城的軍隊,所以控鶴院在明面上也是爲選拔皇城侍衛而成立,知道它與控鶴軍之間從屬關系的人也都心照不宣。
安久察覺到,旁邊這個人似乎有讀人心的能力,她想知道些什麽,他便會說些什麽。
雖然很方便,但也很恐怖,她索性什麽都不想,繼續打量周圍的環境。
“在下徐質。”他突然無法了解安久的心思,不由好奇心起,“姑娘貴姓?”
“安。”
“姑娘不愧是神武軍推薦的人。”徐質知道她的身份,可是她回答“安”的時候,他卻沒有感覺到對方在撒謊!這還是他會讀心術以來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
安久目光淡淡從他身上帶過,“有疑問?”
短暫的目光相對,徐質沒有感覺出任何情緒。
人不可能沒有情緒!哪怕是最平靜的時候!
他決定再次試探,“姑娘不是梅十四嗎?”
“是,也不是。”安久誠實的回答。
這一次徐質依舊沒有感覺到她的心緒波動,對于這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他甚至無法感受她内心的想法。
徐質手心裏冒出了一層汗。
控鶴院之所以派他去接新人,就是因爲他會讀心術,能夠在短短的一個照面就窺探出對方的秉性以及是各種隐秘的想法,以便于日後更有針對性的訓練。如果他不能判斷,或者判斷失誤,就會性命堪憂,教他如何不緊張!
更何況,他對自己這項能力一直很自信,至今還未遭遇過這種挑戰。
“姑娘擅長哪種武器?”徐質問道。
安久不耐煩回答,但剛剛進入這個組織,尚未解狀況,不能随心而行,所以敷衍的答了一句,“箭。”
眼看就要到地方,徐質心中更急,但他也知道讀心術最忌諱心浮氣躁,所以極力撫平自己的情緒,不再急着追問。
到達卷集室門口,兩名守衛沖他拱手道,“徐先生。”
“新人。”徐質出示了接引令函。
守衛便立即放行。
屋内環牆全部都一個個類似藥房裏盛藥的小屜,橫向标着“天地玄黃”,縱向則是幹支符号,空曠的屋中央放置一案一椅,隻有一個綠袍官員在埋頭整理卷冊。
那官員聽見腳步聲,擡起頭來,一張白生生的臉,吊稍的狐狸眼,眯着眼睛,有那麽一刹,安久還以爲自己是看見了梅氏族學中的趙山長!仔細瞧了幾眼,才發覺這人比趙山長五官精緻的多了,隻是眼睛相似又都喜歡眯着罷了。
“盛掌庫。”徐質拱手道。
盛掌庫看了徐質一眼,又上下打量安久幾眼,冷淡道,“入冊時要示以真面目,可去側室中處理。”
安久聞言,便略一颔首,朝右手邊的偏門去了。
徐質一見安久進了那門,便急切的道,“撸子,我辨不清這孩子的心思。”
“你都辨不清,我更辨不清了。”盛掌庫轉動幾下僵硬的脖子之後,在位置上坐下來,神色鄭重的警告他,“還有,不許叫我乳名。”
“成成成,我叫你親爺爺。”徐質幹脆賴上他了。
他滿意的點點頭。
安久面上并沒有用太多膠,用油脂稍微擦拭幾下面具便脫落了,她洗了一把臉便返回卷集室。
徐質正在問盛掌庫處理辦法,兩人聽見動靜,轉頭看過來。
這一看,均愣了片刻。
那官員回過神後,直接鋪開紙給安久畫像,這是每個入冊的第一個步驟。
畫完之後,他問道,“可願入羽林?”
“不願。”安久道。
“要入羽林就會省力的多。”盛掌庫提醒了一句。
“我如果想省力氣就不會來這裏。”安久并不領情,“我要入神武軍。”
盛掌庫沒有再勸,隻問道,“姓名。”
安久下意識的不想頂着梅久的名字生存,想起她一直很排斥老夫人給起的那個名字,便道,“梅如雪。”
“年齡?”
“十五、六歲。”
“到底是十五還是十六?”
“十六。”
“可有什麽特殊能力,或者擅長何種武器,修習修種武功?”
“沒有特殊能力,不擅長任何武器,沒練過什麽武功。”
盛掌庫筆鋒一頓,扭頭看向徐質。
徐質感覺安久說的話是真,可是有了之前的事情,他又不太确定。
盛掌庫幹脆寫下:特殊能力待查、擅長武器待查、武功路數待查。
寫完之後便将畫像和資料一起卷起來,放進一隻标記着“玄壬”的小屜中,“在你離開控鶴院時這些東西會由你取走,在控鶴院其間,你暫時沒有名字,隻稱爲玄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