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久擡頭飛快的瞥了一眼光源處,巨芒背後隐隐能看見是一個攀在頂壁岩石上的黑衣人。
所有人都往出口沖,安久卻攀上牆壁,敏捷的朝那放箭者去。
兩個獨行者被光芒掃到,沒有人看到發生了什麽情況,隻見血霧噴灑,滿眼都是朦胧的紅,腥氣更濃。
這個威力堪比槍炮,安久盯着那黑衣人手中的弩機,殺氣陡然迸發!頂壁上的黑衣人突然遭受巨大威壓,定在原處無法行動。
轟!
一聲巨響,石壁倒塌,沒有及時避開光芒的人瞬間化作血污。
梅亭瑗受到波及,跌倒在血泊之中,她掙紮了幾下,感覺頭上落了一塊熱熱的東西,她下意識的伸手摸了下來。
入眼竟然是一塊殘肉。
她愣了一下,驚恐的丢掉,“啊——”
“哥,哥!”梅亭瑗慌亂的哭喊。
入口處有一批黑衣人殺了進來,把一行人堵住。樓明月武功高強,尚且能夠抵擋一陣子,但是這批黑衣人顯然也不弱,三個人竟能和她一個八階武師勢均力敵。
甬道口太窄,容不得人許多人共同迎敵,樓明月心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便邊戰邊退。
那些黑衣人好像隻想把他們堵在裏面,竟然不跟着殺進來。
樓明月想到那支箭簇的威力,分明是化境者!絕對不能呆在這裏,否則就會像崔氏一樣全部變成一灘血肉。
“小舞跟着我身後!”樓明月一咬牙,持劍又殺了出去。
樓小舞此時早已斂了傷懷,緊緊跟在樓明月身後,不時放暗器幫助她解決一些偷襲。
跟在最後面的邱雲燑注意到頂壁上,安久逼近那黑衣人三尺之内,一把如寒冰的短匕瞬間把對方操作弩機的手臂連筋帶骨的斬斷。因必須要有一手巴着岩壁,她迅速用嘴叼住匕首,屈指按動弩機,噗嗤一聲弩箭從那黑衣人的咽喉整個穿過,釘在了背後岩壁上。
屍體掉落,安久腳下用力,整個人撲向前,抓住屍體當做肉墊。
一聲巨響,一屍一人摔落在地面血泊中,血水四濺。
她毫無停頓的起身撿起敵人的弩機,反手朝頂壁的一個角落出放出一箭,巨芒大作,鮮血與石塊轟隆隆嘩啦啦的一齊落下。
這些動作一氣呵成,就發生在瞬息之間,邱雲燑甚至沒來得及反應,被激起的鮮血濺了滿身。
他看着安久站在血泊裏,口中還吊着滴血的匕首,垂頭在擺弄手裏弩機,頓時打了個冷顫。
安久看罷弩機,取下匕首,彎身将血漬在腳邊的屍體身上擦拭幹淨之後入鞘。
邱雲燑見她要走過來,連忙轉過頭,湊到前面去幫樓明月殺敵。
毒劍一出,堵在門口的黑衣人但凡被沾上皮肉便渾身開始冒黑煙。
待餘數不多的兩名黑衣人逃離,樓明月狠狠瞪了他一眼。
“哥!哥!”梅亭瑗沖到倒塌的牆邊一邊哭一邊急急搬動碎石。
梅亭竹眼睛血紅,啞聲問,“他……埋到這裏了?”
梅亭瑗不答話,隻是瘋狂的扒石頭。
梅亭竹沉默,眼見暫時安全,便将長劍入鞘,跟着蹲下來搬碎石。
姐妹倆搬了一會兒,梅亭瑗哭道,“他在我後面,眼看那箭逼近,他便使盡全力推了我一把。”
梅亭竹不答話,隻是埋頭默默搬石頭。
梅亭瑗淚眼朦胧,手裏卻不停。梅亭春亦上前幫忙搬石頭。
安久站在不遠處,原本被這等血腥場面刺激幾乎燃燒起來的血液,竟然慢慢平靜,内心深處竟然泛起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酸楚。
樓明月轉眼,發現自家也少了一個人,而以邱雲燑爲首的獨行者因是走在最前面,所以損失最爲慘重,原來的十個人,現在隻剩下五個。
隻是瞬息之間啊!七條人命就沒了,恍如夢一般。
樓明月想說些什麽,但是想到從棧道上跌落的妹妹,又覺得說什麽都是多餘,都無法緩解心中的悲痛。
她畢竟有八階的精神力,,比尋常要更加堅毅,略略調整了一下,輕聲道,“碎石太多了……這裏不能久留。”
梅亭竹頓住動作,理智告訴她要站起來、要離開,可是看着滿臉淚痕、血人一樣的梅亭瑗,腳下像生根了一樣,怎麽都動不了。
梅亭君是她們一母同胞的哥哥,從小一起長大,梅亭竹有時候很厭惡他的虛僞,但作爲哥哥,他很稱職。
“他若不是身上受傷,若不是爲了我……”梅亭瑗抽噎。
梅亭竹緊緊咬着後牙忍住淚水。
梅亭君是梅氏的下一任家主,隻要他通過試煉,梅氏就可以向聖上請求讓他返家掌管梅氏,他不應該死在這裏。
邱雲燑一行人開始更加相信梅亭竹之前說過的話——控鶴軍在獵殺私自組隊的獨行者。
所以他們都開始猶豫起來,是否要一個人行動,若是一個人,究竟繼續前行,還是退回去保命要緊。
“大家能保住性命不易。”邱雲燑趟這血水上前,“令兄犧牲性命保護你,你應當好好珍惜自己的命才對。”
梅亭瑗停住動作,仰頭看着邱雲燑,恍惚點頭道,“對,我應該惜命。”
“兩位娘子,快走吧。”邱雲燑道。
梅亭竹扶起梅亭瑗,冷聲道,“你對她做了什麽!”
邱雲燑道,“莫緊張,隻是用了點藥,一盞茶便會散。”
“多謝。”梅亭竹回望一眼石堆,扶着梅亭瑗跟随他們離開。
樓明月道,“看樣子,這些人是早有埋伏,倘若再往前行恐怕一樣會遭襲,塔内空間狹窄,倘若再遇襲,逃生的機會更小。”
樓小舞不再問崔易塵的生死,毫無防備的遭遇這等襲擊,哪有活路?
死了也好,他和姐姐生不能在一起,死便可以作伴了。
“怎麽走?”邱雲燑看向安久,他目睹那一幕,心裏便不知不覺的信任她。
他在想,包裹在這一襲玄衣下身材修長的少女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樓明月向他投來疑問的目光。
“剛才她瞬殺了一個化境高手。”邱雲燑說起來還有些不可置信。
安久揚起手裏的弩機,“這人不是化境,隻是用了這種弩機。”
樓小舞動了一下,輕聲道,“我可以看看嗎?”
安久微微遲疑,想到這個東西與樓小舞手中那種發射照明箭的弩機異曲同工,便将東西送了過來。
她仔細看了幾眼便還給安久,“這東西還有用,我暫時不能拆開看,若是咱們都還活着,你把它保存下來吧。”
安久接回弩機,多看了樓小舞一眼。在此之前,安久瞧着樓小舞活潑天真的樣子,還以爲她應該和梅久差不多,完全不會想到這個女孩能夠如此冷靜應對如此慘烈的戰況。
樓明月看出有人生疑,便解釋了一句,“小舞經曆過許多磨難,她的精神力比我隻強不弱。”
安久有點不怎麽開心,爲什麽同樣是經曆磨難,人家能夠保持的天真爛漫,而自己竟然變成精神病患者。
她沒有想過,任何人遭受超負荷的精神打擊之後即便能夠自我治愈,最終也不可能和尋常人一樣,樓小舞的純真也許不過是一種自我心理暗示罷了,與梅久有根本上的區别。
雖然安久解釋方才并非瞬殺化境高手,但樓明月覺得能夠迅速作出正确反映的人,心定然冷靜至極,不妨聽聽她的意見,“十四娘,你覺得我們應該繼續前行還是返回?”
安久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接到任務之後能夠很迅速的分析利弊,但是無論怎麽分析,都是前行一條路,除非上面下達撤退命令,而接到撤退命令之後,她亦能夠快速選擇最佳撤退路線。
也就是說,無論前進還是後退,對于她來說是一樣的,都有風險,也都有生機。
“在這裏,任何地方都有風險和生機。”安久如實道。
“禍兮福所倚。”邱雲燑喃喃道,“福禍相依,唉!”
選擇出去,看起來安全,但實際誰也說不準。
“你說吧,我們聽你的!”邱雲燑道。
梅亭竹覺得自己現在心不夠靜,做出的決定未必正确,便也将目光放在了安久身上。
安久不怕被人看,但被這麽多人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她有些不太适應。
在她身上,真的出現“希望”兩個字了嗎?
早半個時辰,她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前行,但是現在隻要想到梅亭瑗剛才搬石頭的模樣,她便說不出話來。
但是想想,她一個以殺人爲生的人,從來沒有看重過任何一條人命,如今卻有人想把性命寄存在她手上,不是很可笑嗎?
“你們随便,無論如何,我不會保證你們任何一個人能活着。”安久說罷,轉身朝通往二階的石階走去。
邱雲燑心中飛快計較一番,第一個跟上她。
後面的獨行者陸陸續續跟随,樓明月和梅亭竹相視一眼,還是領着兩家人随後而行。
安久感覺到身後跟上來的人,有些煩躁。
樓明月走在最後,感覺樓小舞情緒低落,便輕聲道,“生死有命,别多想了,也許沒幾個時辰咱們便能和他們在地下相見。你若真想成全他們,便努力活着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