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久睡着之後,安久便試着動了動身體,感覺很沉重。盡管她有着比常人更強大的精神力,但畢竟不再是以前那個習慣安眠類藥物的身體。
安久下地活動活動筋骨,覺得沉重感略有減輕,便沒有掐掉眠香。
讓這具身體習慣安眠類藥物沒有害處。
人的身體有極限,但是精神力無限,譬如同樣是被切斷一根手指,有些人會痛的昏過去,而有些人能夠忍住不吭聲,這便是精神力強弱的表現之一。
同樣,吸入安眠香,安久精神力可以抗住就能夠有意識的向身體發出命令,而梅久因精神力較弱,則随着身體的暫時休眠而陷入昏睡。
香氣缭繞。
安久随便找了一本書坐在榻上看。
随着香盤中的香灰越來越多,安久覺得身體越來越不受控制,好在眠香隻是一種助眠之物,藥物成分本身并不多,稍稍過了一會,她還能勉力控制身體行動。
等到天色漸黑,爲了防止梅久醒過來,她從櫃子上取了一根眠香點燃放在床下後,躺倒榻上。
門吱呀一聲打開。
屋内未點燈,遙夜瞧見光線朦胧裏梅久仍舊在睡,便輕喚道,“娘子,該起了。”
“嗯。”安久應聲。
遙夜拿火折子點亮燈,一邊用銅絲撥着燈芯一邊道,“暗學不知何時才來接人,奴婢讓人準備了晚膳,娘子先用膳吧。”
“好。”安久盡量放輕聲音,學着梅久細聲細氣的強調。
但是事實證明,她的演技實在不行。
殺手有許多種,擅于僞裝表演的殺手大都是施行近距離搏殺,而安久有很嚴重的暴力傾向,一旦近距離搏殺極有可能激起她過度興奮,容易導緻精神失控,所以組織絕大多數情況下隻會派給她狙殺任務。
“娘子哪裏不舒服嗎?”遙夜放下銅絲,走到榻前關切的看着她。
安久沉默,半晌才蹦出一個字,“無。”
遙夜有些奇怪,卻也并不多問,“奴婢令人擺飯。”
安久坐在榻沿上沒動,心裏琢磨若是梅嫣然過來該如何應對。
她這廂剛想罷,便聽到門外侍婢的聲音,“見過嫣娘子。”
“免禮。”梅嫣然淡淡道了一句,擡步進屋。
梅嫣撥開裏屋簾幔,隻見燈影下孤身一人,眼睛裏見到的纖細身影與往常并無不同,但莫名讓人覺得孤寂至極,仿佛這天地之間隻餘她一人那般蕭瑟。
梅嫣然頓感揪心,“久兒。”
她擡頭,平靜的目光中燈影閃爍。
梅久對梅嫣然十分敬愛,是一種小輩對待長輩的孺慕之情,梅嫣然迎着她的目光,恍惚竟覺十分不同,那其中,如有愛,如有愧……
再定神瞧,又不過是個尋常的對視罷了。
“放心吧,暗學由老太君掌管,這回挑中你隻是應智長老請求,不會真正讓你與其他人一般。”梅嫣然在她身側坐下,“我已托人對你多加照顧,必不會有危險,隻管壯着膽子去便是。”
“嗯。”安久應道。
再智慧的人一旦對人投入全部信任,在觀察和思考上多少會有些疏忽。
梅嫣然對安久的寡言并未多加猜疑,隻當她是害怕所緻,因此與她一道用膳之時破了“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說了許多撫慰的言語。
安久對梅嫣然沒完沒了的叮咛不反感,待她說完,竟然老老實實的回了一句,“記住了。”
梅嫣然再要囑咐幾句,卻突然止住。
一名黑衣蒙面女子從房梁上落下來,梅嫣然看了一眼,起身道,“竟是你來了。”
黑衣女子點頭,看向安久,“走吧。”
“我兒莫怕,她會照顧你。”梅嫣然道。
黑衣女子有些看不下去,皺眉道,“你真是不知迷了哪一道心竅,這麽溺愛她,你要知道,在梅花裏,溺愛便等于溺殺。”
“我知。”梅嫣然聲音輕不可聞。
安久起身要走,邁開一步又回頭抱了她一下。
梅嫣然怔愣,又是這樣的一個擁抱。
梅久受委屈的時候會撲在她懷裏哭訴,但平時并不會有這等舉止。上一次“梅久”就這般抱了她一下,平靜又堅定的道“我們不會有事”。這都是一些很微小的事情,梅嫣然此時想起來,卻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安久跟着黑衣女身後,待出了玉微居,心底細細漣漪歸于平靜。
黑衣女會輕功,哪怕就是腳踏實地的尋常趕路,也十分快速,安久拖着一個又弱又熏了眠香的身體跟着有些吃力。
“我以爲你被她養成了嬌嬌女。”黑衣女突然放慢了腳步,回首審視了安久兩眼,“倒是能吃苦。”
安久沉默。
黑衣女不曾在意,領着她進了一個林子,在九曲回腸的小徑中走了許久才出林。
月黑風高,正是殺人夜。
前方夜色霭霭,以安久的目力能夠看見連綿的山丘,近處坡腳下停了一輛馬車。黑衣女毫不溫柔的把安久塞進去便立刻離開。
車廂中很暗,安久依稀能辨别有四個人,應該是二房那幾個。
梅如劍尚在養傷不能參加,人已經到齊了。
馬車緩緩動了起來,梅亭君、梅亭瑗、梅亭春三人很是興奮,不停往車外張望,俨然還隻是探索神秘事物的孩子。
“姐,你說今天會讓咱們殺人嗎?”梅亭瑗壓低聲音問旁邊的梅亭竹。
梅亭竹輕斥,“你且消停些,到了自會知道。”
梅亭君與梅亭春兩個男孩子沒有做聲,心中卻很有些得意,暗學不是每一回都點名要人的,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自願,暗學經過一番考核之後确定能力合格才能定下來。
也就是說,暗學開口要的人都很優秀。
梅亭瑗老實了一會兒,又有些按捺不住,隐約中看見安久一動不動的靠在車門邊,便想着着吓唬吓唬她,“喂,梅十四,你不知道今晚是去做什麽的吧?”
對于這種小女孩的挑釁,安久沒有理會。
車外不知何處有個幽冷的女聲道,“噤聲。”
梅亭瑗撇撇嘴,到底是不感再說話。
這馬車不知是如何制造,跑起來時并不颠簸亦無很大聲響,晃晃悠悠的讓人有些睡意。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忽然停下來。
車門打開,尖銳的冷風飕飕鑽進來,除了安久之外,其餘幾人都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下車。”外面的人道。
安久距離車門近,最先躍下馬車,随後一個個都蹦下去。
幾人一落地便開始四下打量。
“墳地!”梅亭瑗低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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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于我最近操蛋的更新速度,決定明兒個端着電腦死磕,就不信一天打不出六千字來。神馬拖延症,都是給自己慣得,深深覺得這種高貴的病,平民不能得啊啊啊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