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嫣然點頭。
莫思歸明顯對梅久的病情更有興趣,但因有了前兩次不愉快的經曆,梅久不安的往後縮了縮。
梅如焰笑着道,“表哥,我這手疼的厲害,不如先幫我瞧瞧?”
“好。”莫思歸翹起嘴角,在她旁邊落座。
梅如焰見他笑的怪滲人,遂一派天真的道,“表哥,上次不小心讓你落水,我已經知錯了,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趁機報複我行麽?”
被識破了?莫思歸豁達一笑,“哪能呢,表妹若是不提醒我都忘記了。”
這話太有歧義了!就連梅久都覺得他不懷好意。
“母親我怕疼。”梅如焰縮會手,眼巴巴的望着梅嫣然。
梅嫣然将三人的心思全都收入眼中,在這些舉手之勞的小事上她倒也不介意護着梅如焰,遂淡淡一笑,像哄小孩子似的,“真是孩子氣,昨日醫者幫你包紮的時候不疼吧?思歸的醫術名滿汴京,比那醫者可高好的沒邊,不僅不疼,這點小傷要不了兩天就好了。”
話外之意是,倘若疼了或愈合慢了就是莫思歸故意報複。莫思歸小時候就聽過梅嫣然的大名,再是如何大膽亦不敢在她眼皮底下報複她閨女,“姨母過譽了。”
梅如焰這才乖乖把手伸出去。
梅嫣然看着梅如焰落落大方,而梅久卻羞澀小心,心裏很不是滋味,以梅久資質原應該會很出色,卻被她毀成現在這副拿不出手的模樣,末了還是逃不過桎梏。
她心中有愧。
莫思歸不愧是名醫,手法娴熟的把藥換上,過程中梅如焰未曾感覺到一點疼痛,藥涼涼的從指間滲入,很快把火燒火燎的感覺壓下去。
“表哥的藥真神,一點也不疼了。”梅如焰不吝惜贊美。
莫思歸無語,這兩個表妹,一個看起來天真活潑,卻在背後豎起鋒利爪牙,另外一個看起來柔弱内向,卻會毫無預兆露出暴力一面。
前者是典型的兩面三刀,挺正常的一個人,讓莫思歸很感興趣的是梅久,她擁有兩個完全不相關的性格。
“如雪表妹,觀你氣色不佳,我幫你把個脈吧?”莫思歸殷勤的道。
梅久連連搖頭,“不要不要,我隻是受了驚,未病。”
你受驚?老子還受驚了呢!
莫思歸暗自咬牙切齒,面上依舊帶着淺淡而友好的笑容,“受驚之事可大可小,若是發一場熱散了風邪還好,萬一心裏落了病根,日後再想根治就難了。”
梅嫣然一念閃過,“久兒,就讓思歸幫你瞧瞧吧。”
母上有命不得不從,梅久咬咬牙,一臉悲壯的伸出手腕。
安久不想表态,首先她不喜歡任何醫生,其次不喜歡莫思歸。以前安久對于這種人的處理辦法基本上隻有兩種,如果對方不生事,就權當空氣;如果有些不要命的硬要往上湊,就一個字——殺。而現在,她決定暫且忍着。
微涼的手指搭上手腕,梅久渾身寒毛直豎。
給女眷診脈,一般用懸絲,亦或在手腕上鋪一層薄如蟬翼的絹絲帕子,但這兩者皆不如直接診脈準,尤其是想要判斷脈象中細微變化。
梅氏無論男女世代習武,并不十分在意這些繁文缛節。
莫思歸閉眼仔細感受脈象。
與常人沒有絲毫不同。一個人呈現兩種性格,尋常人都會覺得是“鬼上身”,莫思歸不以爲然,他斷定是種病症。
“如何?”梅嫣然見他收回手,便開口詢問。
“平脈。”他忽然心生一計,話鋒一轉,“但是平脈末尾有輕微浮動,感覺……就像我摸着表妹的脈象,指頭底下另外壓着懸絲試到了另外一個脈象。”
屋内三人一魂皆驚!
“此等情形我亦首次遇見。”莫思歸斟酌道,“可用鎖夢術一試。”
“表哥,你……”梅如焰想說,你不會是伺機報複吧!但她又的确覺得梅久的變化很怪異,于是到了嘴邊變成,“你确定嗎?”
莫思歸卻看向梅嫣然,“不能确定,但是鎖夢術對人有益無害,表妹受過驚吓,用鎖夢術能散風邪。”
這世上有多少人能全無私心?就連梅久如此善良,在這一瞬間心裏浮上自私的念頭。安久拿母親性命威脅她,總歸是個禍患,倘若能夠用這次機會解決多好!可是她又怕萬一失敗,反倒激怒安久……
梅久幾番掙紮,依舊下不了決心。
“試試吧。”梅嫣然替她做主。
梅久急道,“母親,我不想用鎖夢術。”
梅嫣然蹙眉,“爲何?”
梅嫣然知道鎖夢術,這種方法會令人陷入半睡半醒之間,使人内心掩藏的秘密被發掘、暴露,使用失敗無非是會導緻人昏睡一覺,或者對被施術者不起作用,的确沒有害處。梅久這些天所爲之事遠遠超出了梅嫣然對她的了解,所以梅嫣然覺得試一試無妨。
“讓他試。”安久突然道。
梅久愣了一下,小心問,“你要試?”
安久未曾答話,梅久在梅嫣然的勸說下半推半就。
莫思歸欣喜不已。
接着幾人便見他從身上一樣一樣的掏出所需物品:一小段類似檀香的東西,幾個血紅珠子,一隻雪瓷镂花小香爐,和一隻紅塞小瓷瓶。
梅如焰瞪眼,這要不是事先計劃好,就是在身上塞了各種雜七雜八的東西,看他衣袖飄飄,也不想是藏了很多東西,所以她斷定是前者。
“這是我調制的安眠香解藥,姨母和如焰表妹先服下,以免入睡。”莫思歸從小瓷瓶裏倒出兩粒藥丸。
兩人服下之後,讓遙夜和澹月去門外守着,不許人喧嘩。
梅久緊張的渾身冒汗,偏偏安久沉默異常,無論說什麽她都不予回應。
莫思歸随手從袖中掏出一個火折子,點燃香段之後和紅色珠子一并放進爐中,輕煙從镂花孔袅袅升起。
梅如焰算是服了,連火折子都敢貼身裝,也不怕失火把自己燒死!
“你還記得在祠堂前發生的一切嗎?”莫思歸在梅久對面坐下。
梅久點點頭,又搖頭。她記得,可是并不知道全部過程。
莫思歸并未追問她的動作是何意,繼續道,“閉上眼睛,可有聞見香氣?”
香氣熏得的人渾身懶洋洋,梅久慢慢不再緊張,“有。”
“是何種香呢?”
梅久聽見莫思歸的聲音輕緩,像來自天外雲端,她喃喃道,“松香。”
香爐裏的白煙不知何時變成淡紅。
“是否瞧見接天連地的松林?明月東升,清泉潺潺,你感覺身體輕盈,可以飛起來。”莫思歸像說悄悄話般,“越來越接近明月,身邊雲海蒼茫,不知置身何處……”
梅久已經閉上眼睛,安久眼前一片漆黑,漠然聽着他的話。
曾有過一段時間,安久隔三差五的被注射鎮定劑,以至于少計量的安眠藥物在她身上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後來加入殺手組織,針對催眠術有過專門訓練,任何催眠在她身上起不到作用。
也因此,心理師在治療她的時候遇到很大的困難,導緻她後期隻能靠殺人緩解血液裏的躁動。
“你是誰?”
安久聽見莫思歸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