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翠雯碧欠身行禮,“見過六郎。”
“起來吧。”他道。
雯翠輕聲提醒道,“六郎是二老夫人所出,也就是老夫人提到過的,兩位娘子該喚一聲表叔。”
梅政景?
梅久和梅如焰立即欠身行禮,“見過表叔。”
杏葉随輕風旋落,梅久沒有看清對方是怎樣的動作,他便穩穩地站在地上,邁開修長的腿走到她面前。
“你就是那個把我老娘氣暈,讓我外甥不能入族譜的十四娘?”梅政景一雙桃花眼仿佛時時帶着笑意,給一種很溫和的錯覺。
梅久一聽人家是來找算賬,立刻往雯翠身後縮了縮,心裏不斷的喊,“安久,安久!”
安久被梅久的心跳弄得難受,早已經醒來,她啧道,“怪不得梅氏要遭咒,個個都長得這麽不合規矩。”
梅如焰上前一步,擋在梅久前面,“表叔,這兩件事情實在不能怪姐姐。我們姐妹初來乍到,是不懂規矩,可是二老夫人叫我們給一個下人賠禮,我們姐妹雖然有心孝順,但也斷不敢作踐梅氏的臉皮。”
她見梅政景神情不變,便大着膽子繼續道,“再說表哥,姐姐哪裏有權利讓表哥不入族譜?”
“還以爲咱們家終于有個趣兒,無聊!”梅政景神色恹恹的轉身離開。
梅如焰一臉的莫名其妙。
雯翠解釋道,“咱們這位哥兒生性就跟他的名字是一樣的,不需放在心上。”
梅久松了口氣,感激的看了梅如焰一眼。
一行人平複心情,往祠堂去。
祠堂大門敞開,裏裏外外沒有一個人。
雯翠和雯碧隻能留在外面,梅久和梅如焰并肩走入祠堂内。
一股陰寒的氣息迎面,兩人看見正對面擺滿了靈位,黑壓壓竟是有幾百個!
偌大的正堂内站了十名黑衣廣袖之人,西側五個臉上戴着的面具上畫的是個人面,雪白臉,狹長上翹的眼睛,彎彎的柳葉眉,兩頰豔若桃,眉心繪一朵血紅的梅花——分明是精心裝扮過的唐代美人。
然而這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悄無聲息的立于陰氣森森的祠堂,怎麽看都很詭異。這些人臉上帶了面具,但從那凹凸有緻的身材來看,應當都是女子。
而右邊五個則是戴了鬼面,身材颀長高大,顯然是男子。
“是乾達婆和夜叉。”梅久顫聲道。
乾達婆是侍奉帝釋天的樂神,負責彈奏音樂,是一種不吃酒内、隻尋香氣作爲滋養的神,所以也稱作“香神”。
而夜叉是一種能食鬼也能害人的惡鬼。
梅久泫然欲泣,渾身止不住微顫,不是說隻是燒香磕頭嗎?爲何到處都是鬼氣森森?
家主和五位族老從側門而入。
十名黑衣人立即退到兩側。
啓長老目光微轉落在東側“夜叉”那邊,仿佛在找着什麽,眼中隐有淚光閃動,握着手杖的手指節泛白。
家主沒有說話,從祭祀的案上取了兩柱香點着。
他一手持一炷香,“你二人在祖先面前發誓,一生忠梅氏,不做出任何損害梅氏利益之事!如有違背,天地不容!”
梅如焰首先上前接過香在蒲團上跪了下來。
“安久,好可怕,萬一是火坑怎麽辦?”梅久緊張道。
安久道,“不過是發個誓而已,萬一你以後背叛梅氏而死,我替你報仇。”
“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梅久忐忑的強調。
“這跟我有什麽關系,況且我是基督徒不信祖先。”安久催促道,“别磨蹭,現在你還有别條路可走?還是說,你想我替你發誓?”
梅久動了動嘴唇,遲疑了許久才艱難的邁開步子。
“梅先生。”一直站在一側如同雕像的“夜叉”突然有一個開口,用他低醇的聲音質疑,“這位娘子當真有資格入族譜?”
家主看向智長老。
智長老微微上前一步,“雖無底子,但在弓道方面的先天條件極佳。”
那“夜叉”微微颌首,不再說話。
“十四娘!”智長老擰眉,不悅的看着梅久。
一股強勢的威壓散開,連那幾個“乾達婆”都細不可查的挪動了一下腳步。
梅久在智長老的威壓下臉色煞白,幾乎不能站直身子,她現在隻想找個安全的地方藏躲起來。
智長老氣的胡子都吹了起來,看梅久狼狽的樣子,他不禁不懷疑自己那天是看走了眼,但是現在箭在弦上,就由不得他也由不得梅久。
智長老閃身到梅久面前,一把揪住她的後領提到蒲團上,把家主手裏的香接過來塞在她手裏,“說話。”
梅如焰本想在梅久之後起誓,但見她哆嗦了半晌也沒有蹦出半個字,隻好率先道,“我梅如焰在此起誓,一生忠梅氏,不做出任何損害梅氏利益之事,如有違背,天地不容!”
梅久此時腦子亂哄哄,有人帶了頭,便随後顫聲道,“我……我梅久……不,梅如雪,在此起誓,一生……一生忠于梅氏,不作出任何損害梅氏利益之事,如有,如有……”她幹幹的咽了口唾沫,咬牙道,“如有違背,天地不容!”
雖然磕磕巴巴,但總算是說完了。
家主和智長老微微松了口氣。
接下來是給師傅磕頭敬茶,梅久邁過去方才那個坎兒,稍微驅除了一些緊張,一切都順利的進行着。
待走出祠堂時,暖洋洋的日光照在身上,梅久才發覺自己渾身冷汗。
“十四娘。”智長老走出正堂。
梅久連忙轉身行禮。智長老審視着她,“爲何害怕?”
“有血氣。”梅久垂頭,“那些黑衣人。”
智長老愣了一下,突然哈哈笑了起來,“哈哈,好,極好!”
一般人當然不可能在青天白日的被幾個神神鬼鬼的樣子吓到站不穩,梅如焰可以無所畏懼,是因爲她感覺不到那些黑衣人身上的血腥氣,但梅久得到了安久的能力,對這些東西有着極度的敏銳,然而她的心理承受能力還不夠強。
梅久暗道,“不是該罵我膽小如鼠嗎?”
“聽說你射殺了追殺你的人?”智長老忽然問道。
聽見别人說自己殺人,梅久下意識的否認,“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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