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目可以窺透人心，解讀這個人的記憶，小雨連線龍目，也掃了一眼兇僧惡如來。

因爲時間有限，精力有限，太細節的東西沒有獵取到，但其大概生平，已然獲悉了。

這兇僧惡如來，隻是江湖上對他的蔑稱，其原來法名“覺塵”，乃是歧國大日如來寺中的武僧！

适逢亂世，兵禍連連，即使是寺院也不可能做到“獨善其身”，真的遇到了賊匪，管你是不是佛門淨地，照搶不誤！故而在眼下這個年月，類似于少林這種的武僧寺院，要遠遠的多于純粹吃齋念經的佛寺。

和那些東拼西湊，新誕生的武僧佛寺不同，這大日如來寺，是有曆史傳承和文化積澱的，始建于唐初，距今已經有300多年的曆史了，崇尚武學，更善斬妖除魔之術。

從名字就能聽出來，這個寺院并非是中土佛寺，而是黃教寺廟，故而他的法門和尋常佛家的功法差異較大，泾渭分明。

佛教傳入中土之後，其基本理論雖然得到了繼承，但也和儒家，道家等進行了相互的滲透，融合，摒除了很多東西，又衍生出了自己獨有的特色。

比如儒家的禮義廉恥信等等，都被糅合進了中土佛家之中，讓其更本土化，而原汁原味的佛教裏，一些“重口味”的東西，則是遭到了摒除和抛棄。畢竟中土人士，是很講究廉恥的，去其糟粕，取其精華，讓其更符合先進文明的道德标準。

中土佛寺裏的高僧，講究“得饒人處且饒人”，掃地不傷蝼蟻命，愛惜飛蛾紗照燈......就連武器也都是棍子，教訓你就得了，但凡有一線餘地，不會取你性命。

但是覺塵大師所修的大日如來寺中的法門，卻和這有很大的不同，頗具一番“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态度，認爲揚善和除惡一樣重要，殺一惡，比積一善積德還多！

其和少林類似，也有幾十門的絕學法門，但并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學完的，基本都是選上一門爲主，一門爲輔，終生研究，主修之法門，能達到六七層境界的時候，就已經是頂尖高僧的存在了，可以成爲下一任的主持方丈，能修道八九層，乃至大圓滿的境界，300年來，隻有那麽一兩人！

他們這所謂絕學，和少林的什麽袈裟伏魔功，大力金剛掌完全不同，少林的那一套，是純粹的武功！說白了.....專門打人用的。而大日如來寺中的絕學，真正的武學基礎都是輔助，主要還是對付髒邪和妖魔鬼怪！

所以，不說内力真元修爲如何，單說武功技巧，這覺塵的禅杖功還不如林楚楚的劍法，但若真對付起妖魔鬼怪來，人家前者要強你百倍！

這覺塵大師，可以說是一介“武癡”，也是佛學功法的天才！在不到三十歲的時候，其主修法門“火輪禅杖功”就已經達到了第七層的境界，其天賦在本寺内，近百年來無出其右！

小雨所見，這家夥用鏟子頭“打炮眼”，炸爛龍舟鯉魚的作爲，還有那分光化影，變出十幾個“釘子金身”的技巧，都是火輪禅杖功的内容！

原本他老老實實的在大日如來寺待着，熬資格，主持之位鐵定是他的，但是覺塵大師，并不稀罕在廟裏當個主持，他要追求至高的.....大圓滿境界，然後巡遊天下，殺光所有的妖魔！

這法門絕學.....修到了第七層，再往上提高，難度是之前的數十倍！所謂的三百年來的那二位高僧，其實也沒達到大圓滿的境界，一個是修到了第八層，一個是修到了第九層，修到第九層的那個.....還是寺廟的創始人，來自于吐蕃的一位大師。

但覺塵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裏，其心高氣傲，覺得“天不生覺塵，萬古長如夜！”定要修到大圓滿的境界，并且真正的學以緻用，而不是貓在寺廟裏裝孫子，有人上門求助才出寺降妖！

這家夥在藏經閣裏苦讀鑽研，漸漸的誤入了邪道，具體他是怎麽和修羅道中無量業羅刹勾搭上的，這個小雨沒有細看，但是二者達成了“協議”，無量業羅刹幫助他達到火輪禅杖功大圓滿的境界，但是從此，他必須改原來的“紅蓮業火”爲修羅道中的“無量業火”作爲新的法門，其所燒之妖孽，妖修和精元，都要上繳給無量業羅刹！

這紅蓮業火，和無量業火，看似隻是名稱不同，實際上是完全不同屬性的兩種存在。紅蓮業火，取自地獄道的紅蓮地獄，講的是把這個人凍的皮開肉綻，血肉露出，樣子很像是紅色的蓮花，是以爲“紅蓮”。而業火，又是說燒灼惡靈的懲惡之火！

紅蓮地獄本質上是個很變态的存在，讓你在極冷的情況下嚴重凍傷，渴望高溫，卻又在火焰中迷失自我，于冰火的交織之間，接受懲罰。

這有點像是太嶽山第一個山頭中.....千足蜈蚣的毒性特色，先讓你中毒，渾身發冷，然後往火鍋裏跳，待你覺得不冷了，自己也被煮爛了。

實際上人世間不也是這樣的一個矛盾組合體麽？老百姓都有經驗，一般村子裏選村長的時候，不敢選太窮的人當村長，不然這種人上來，比99%的人都能貪。一般比較缺愛，一輩子沒拉過女人手的男人，在得到女人後，占有欲和控制欲也是超級的強，一方面極端卑微，連女人的鞋都舔，另一方面又希望女的把自己當上帝，100%的服從！

在某一個極端吃過大苦的人，往往又會在另一個極端“登峰造極”，人性就是如此！

說白了，紅蓮地獄這般設置，也是在教育人......讓他反省。

但是無量業火就不一樣了，無量業火是來自于阿修羅道，所謂的阿修羅道，充滿了戾氣，殘殺，争強鬥狠，是一個血雨腥風殺戮的世界。靈魂墜入地獄，是承受刑罰贖罪，但墜入了阿修羅道，則是永生永世的陷入嗔怒厮殺的深淵裏。

這覺塵爲了突破瓶頸，願意嘗試用無量業火除魔，隻要能誅殺邪祟，拯救萬民于水火，他不入阿修羅道，誰入阿修羅道？萬千罪過，罪在他覺塵一人，他願意以一己承擔！

同樣的法門套路，換成無量業火後，果然是神威大增，很快.....覺塵就突破了“火輪禅杖功”第八層，乃至第九層的境界，這才有的一燒一鎮子的威力！

其實，他的所謂火法獲取方式，和司馬陽的道家一樣，隻不過“放貸方”不同，司馬陽是從天道獲取，覺塵是取之阿修羅道！至于他的同門師兄弟們，則是從地獄道中借火！

突破了第九層，和開山立派的祖師爺可以平起平坐了，這覺塵也不屑于繼續在寺廟裏待着，雖然.....寺中的前輩們告誡過他，甯墜地獄，不墜阿修羅，此乃一條邪道，但是覺塵不聽，他認爲隻要能誅殺妖孽就行了，哪裏還分什麽正邪？什麽是正，什麽是邪，他心裏有數着呢，用不着别人多嘴！

事實證明，無量業火殺起妖魔來确實比紅蓮業火好用多了，他憑借此法，幾乎把關中一帶的邪祟都給清空了。而且人家也沒胡說八道，他确實靠着強大的自控力，能做到不濫殺無辜。

但是有些負作用還是表現出來了，他的脾氣變得越來越壞，喜歡罵罵咧咧，幾乎無法正常的和人交流了，說不到兩句就要動手，雖然心裏是明白人，但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以至于.....江湖上給了他一個兇僧惡如來的稱号！

不說别的，最起碼的佛門弟子口頭禅......阿彌陀佛，他都不帶說了，直娘賊這句來的更痛快些。

他不停的殺妖，其實也是爲了供養自己的“主子”，大火焚燃之下，無數的妖靈墜入阿修羅道，不斷的壯大無量業羅刹的勢力。二者兩相宜，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法門從第九層升到大圓滿，這是一個質的飛躍，其難度更是難以想象，覺塵在第九層已經停留了十年，斬妖無數，依舊沒能達到大圓滿的境界！

但是.....在今天晚上，惡戰這個鯉魚精的時候，這家夥在強行“租借”，殺雞取卵，飲鸩止渴的情況下，終于有所突破，從第九層飛躍升至了大圓滿，也就是小雨看到的.....那眼珠子通紅如瘋牛，長出獠牙，渾身燃燒着火焰的“兇僧惡如來”。

他此一刻，基本上已經沒有自主的靈魂了，徹底淪爲了無量業羅刹的殺戮工具，至于說.....沒有滿城放火，是不是因爲還殘留了一點兒“節操觀念”，這小雨就不得而知了。

......

看着眼下的兇僧惡如來，漸漸的睜開了眼，雙眸清澈，天魂柔和，已經不再有任何的魔障雜念，雖然五官容貌不可能立刻改變，但精氣神兒已經完全是另一個人了。

他深深的做了一口深呼吸，然後閉上眼，怅然的流下了兩行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