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槍頭都是能夠快速安裝的槍頭,隻需要用木棍插進槍頭後方的凹管裏面,然後再用小鐵釘從側面的小眼裏固定,就可以正常使用。
猛捅、猛拔都不會使槍頭掉落,非常穩固。
緊急的時候,沒有合适的槍杆,就算時用木闆劈成方木條,削圓木條頭部都可以裝上使用。
“你們家陳家軍可真是大手筆。”這一車廂光是能夠看見的上兩層,估摸着就有一百個槍頭了。
而且看這些槍頭的質量,肯定不是普通的鐵槍頭,而是百煉鋼煉制的。
張叔夜上前左右手各拿起一個,仔細觀察,發現槍頭上竟然刻有血槽,互相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金屬輕鳴。
好鋼!用這種槍頭,捅皮甲就跟捅紙一樣,絕對會一槍入魂。
就算是鐵甲,也很難防的住。
再看箱子裏的其他槍頭,從外觀上看都是一樣的品質。
可惜隻有三層,因爲張叔夜已經從縫隙中看到了車廂底闆。
“張相公誤會了。”裴仁笑着說道,讓在場的宋将心中一緊。
難道就這一百餘槍頭還不全是給他們的?
“我們将軍可不會這麽小氣。”裴仁走到另外一輛糧車旁邊,再次掀翻車上的糧袋,動作的時候,旁邊的宋兵已經迫不及待的上前搭手幫忙。
薄薄的車廂闆再次被打開,裏面是同樣品質、同樣數量的槍頭。
“精鋼槍頭,一車一百五十個,十車總共一千五百個,送給張相公,預祝相公馬到功成。”裴仁環指身前身後的糧車,闊氣的身上都有些閃閃發金光了。
“你們,可真是...大手筆...啊!”張叔夜是做過樞密使的人,放在以前,這一千五百個槍頭真不算什麽,對于整個大宋來說,九牛一毛,可擱在現在卻完全不同。
勤王軍陳家軍與他素不相識,打幾千裏之外的廣州過來,送給自己這麽多精鋼槍頭,真是太過震撼人心了。
要知道,千裏送鵝毛,禮輕情意重!
在這個時代,哪怕是一捧家鄉的黃土,送到千裏之外也算是重禮了。
“我們陳家軍一心抗金,對于志同道合之人一向慷慨,隻要張相公願意爲開封城裏的百姓做點什麽,讓他們少受一些金人的迫害。之後的武器、糧秣,我們都可以支持一部分。”裴仁保證道,給張叔夜畫了一張大餅。
“我答應了!”張叔夜應了下來。畢竟,裴仁要求他所做之事本就是他的本職,對于他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仲熊,你安排人盡快将這些槍頭組裝起來,飯後我們就要用。”張叔夜沒有向裴仁保證什麽。
一是犯不着,他現在畢竟是開封府目前最大的軍事主官。
二是沒必要,在目前這種境況下,他無論做出什麽保證都會顯得有些虛。
隻能讓對方看自己後續的行動了。
現在兩帝都已經被金人迫害,拴在張叔夜頭上的“枷鎖”算是完全消失,自今以後,就是張叔夜自己施展抱負、報仇血恨的時候了。
見張叔夜收下了槍頭,裴仁讓人卸下車上所有的糧食,拱手告辭。
“鄙人就在營外等候張相公的好消息了。”
“你去吧。”
......
食材單一的濃稠小米粥很快被煮好,端到了張叔夜面前。
端起碗,喝着還有些燙嘴的稠粥,張叔夜從未感覺到它會如此的香甜。
“不知道今天過後自己還有沒有福分再喝到如此香甜的小米粥了。”閉上眼睛用心咀嚼嘴中的米粒,處理的不夠精細,稍稍有些粗糙,不過正是這種粗糙,讓張叔夜感覺無比的真實。
從未有如此真實過,就算之前吃的那些山珍海味也比不上。
這段時間對于張叔夜來說,就像是經曆了好幾個輪回。
去年年初,金兵大舉南侵,自己上奏官家請求撥給自己馬軍,讓自己截斷敵人的歸路,将金軍包圓在開封,甕中捉鼈。
可官家沒有同意,最後稱侄納貢退了金兵。
下半年,金軍再次逼近開封,官家下令自己入京保衛,自此,自己就走上了有生以來最精彩、最跌宕起伏、最沉淪的命運之中。
帶着兩個兒子張伯奮和張仲熊跟着自己來到大宋京都,先是勸說官家南下暫避金軍銳利兵鋒,無果。
然後在開封與金兵大戰四天,斬殺金兵多員大将,戰事本已穩固,就算勤王軍遲遲不上前,張叔夜也有把握守住開封。
可接下來發生的一連串事件,讓張叔夜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力。
先是郭京獲得官家信任,開門失了外城,自己拼死守住内城。然後官家不聽勸阻出城前往金營和談,把性命陷在金營。接着是太上皇打開内城城門投降。
最後,太上皇把自己的性命也丢了。
兩帝怕死,張叔夜是非常理解的,他們的生長環境決定了他們必然沒有什麽膽魄,可他們不南下暫避就真不是張叔夜能夠理解的了。
……
“大人,我們隻有一千五百杆長槍,真的要和金人翻臉?”張伯奮忙完了糧食分配,過來就看到父親閉目喝粥,那陶醉的模樣就像是在喝什麽仙釀。
一口将碗底的小米粥喝完,張叔夜睜開眼看着自己的兒子。
他還是那麽的年輕,自己當初就不應該把他們帶到京都來。當時想着兩個兒子跟着自己能夠立功,誰曾想局勢會敗壞到如今的地步。
“這不是翻臉,而是乞活。”張叔夜回道:“我們已經無路可走了。”
外界盛傳兩帝先後死于金人之手,宋國與金國已經算是完全撕破臉皮了。
自己這兩萬多宋兵之前還有些價值,現在完全成了金人手裏的雞肋和隐患,等封丘那邊的戰事結束,就是自己這些人的末日。
或許都等不到那時候,或許要不了幾天,内城的金兵就會沖出來…
“可是我們隻有一千五百杆長槍,其他人既沒有武器,也沒有甲胄,怎麽跟金人拼?”張伯奮很難理解,難道就沒有别的辦法了?
“拿命拼!”張叔夜收拾情緒,開始部署:“挑選出最精銳、最敢戰的一千五百兵将出來,讓他們持武器作爲前鋒打頭陣,其他人自己找武器,木棍、菜刀、糞叉,甚至是磚塊,隻要能傷人都可以,跟在前鋒後面,從金人死屍身上扒甲胄、扒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