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邊的軍情,二十八日,胙城縣被一隻勤王軍占領了。”完顔宗翰道。
宋廷皇城文德殿,金軍主帥和十幾個高級将領聚在一起。
每個人面前都放着一個案幾,上面放着珍馐美馔、美酒水果,大殿中央有歌姬在跳舞,有樂手奏着輕緩的音樂。
自從進入開封内城之後,這種宴會就沒停過,幾乎每天都有,三五天就大規模組織一次。
宋廷太上皇趙佶則坐在最下首的一張小案幾後面,案幾上隻有一些簡單的食物和酒。旁邊坐着一個金将,手臂攀在趙佶肩膀上,不知道在調笑他什麽,趙佶也不敢生氣,隻是尴尬的賠笑着。
“無妨,我派人去奪回來就是。”完顔宗望喝的有些醉了,對于完顔宗翰說出來的情報并沒有引起重視。
“不是這麽簡單的,之前宋廷的勤王軍都不敢近前,趙佶在我們手裏,也沒有人敢下命令讓勤王軍上前。”完顔宗翰再次補充道:“這支勤王軍卻能夠在沒有宋廷命令的情況下進入開封府,還能夠在一天之内攻下胙城,肯定不簡單。”
“這麽一說,還真有些不同尋常。”完顔宗望集中了一些精神。
兩人小聲談論,并沒有引起殿内其他金将的注意力。
不過,現場惬意的狀态很快就被一名傳令兵打斷。
隻見這名傳令兵急匆匆的跑進來,直接走到完顔宗翰案幾前跪下。
“前線來報,自二十六日開始,北部黃河沿岸東明縣、長垣縣、新鄉縣、汲縣和胙城縣已經全被一支勤王軍占領,位于應天府的大股勤王軍開始向開封府轉進。”
“什麽??!”完顔宗望的酒一下子就被驚醒。
失了一座城和失了整條北部防線可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前者有可能是一支勤王軍不長眼,立功心切,擅自行動。後者則有可能是多支勤王軍聯盟,共同行動了。
宋軍确實弱,可宋人數量多啊!
随着完顔宗望的驚呵,殿上的奏樂立即停下,歌姬也停下舞蹈,聚在大殿中間,不敢發出聲音。
正在吃喝的衆金将全都看了過來。
“仔細說說。”完顔宗弼說道。
傳令兵應該已經彙集過各方情報,很快将前線的戰況交代清楚。
二月二十六日,失東明縣,二十七日失汲縣和長垣縣、二十八日失胙城縣和新鄉縣。
三天五城。
據逃回來的金兵描述,攻城的勤王軍全都穿着同樣的軍服,也就是說,攻下這五城的是一支勤王兵所爲。
“他們有多少人?”完顔宗弼問道。
“萬人左右。”傳令兵回道。
這個數字雖然已經是那些潰兵誇大之後的數字,可聽在殿上的衆金将耳中,仍然讓人不敢相信。
“怎麽可能?這麽一點人怎麽可能快速攻下五座城池。”有金将把完顔宗望想說的話喊了出來,宗望被噎了一下,轉頭看向完顔宗弼。
“應該是真的,據胙城逃回來的人說,攻打胙城的勤王軍隻是一千馬軍。”完顔宗弼回道。
“馬軍?攻城?一千人?”待完顔宗弼全部确認後,完顔宗望不再懷疑,隻是還有些吃驚:“胙城縣可是有三千人,這支勤王軍這麽厲害嗎?”
胙城縣位于開封府正北方,是金兵北返的主要通道,也算是金兵南下的糧道,所以駐紮的金兵人數最多。
“逃将說是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不過我相信,就算再措手不及,這支勤王軍也不可小觑。”完顔宗弼道。
兩人說完不約而同的看向大殿最外圍的趙佶。
完顔宗弼朝其勾了勾手,趙佶先是一驚,然後擡手指了一下自己,完顔宗弼點了點頭,趙佶立即起身,倉皇之間,還打翻了案幾上的酒杯。
等趙佶佝偻着身子,卑微的走到完顔宗弼案前之時,殿中樂手、歌姬都已經被趕了出去。
“你們宋國有沒有一支軍服爲青灰色短打的軍隊?”
宋太祖黃袍加身後,下令統一改軍服爲褐色,連棉襖都用褐色。
到了仁宗年,禁軍中,捧日、天武、虎翼等用绯色背子(紅色),而渤海、甯朔等軍用紫色背子。
這一階段,士兵的待遇非常好,基本上至少每年下發兩套軍裝,夏裝六件,而冬裝有七件,軍裝的顔色也豐富起來,還有黃、綠、白等色。
到了趙佶的政和年後,紫色軍服逐漸取消,其他顔色也被廢棄。到現在,宋國全軍基本都是紅色軍服。
對于這點,殿上衆人全都清楚,宋自立國以來,所有軍服顔色中,并沒有青灰色。
“在禁軍和廂軍中,沒有哪支軍隊的軍服顔色是青灰色。”趙佶自己做的軍服顔色改革,他對于這點倒是很清楚:“不過民間一些民團,可能會因爲紅色布匹較貴,選擇其他顔色布匹做軍裝,不排除他們會使用青灰色。”
他剛才在殿下已經聽到了傳令兵說的話,清楚完顔宗弼詢問這個問題的原因。
那支攻占了開封北部五縣的勤王軍穿的就是青灰色軍服。
“将宋國宰相、樞密使、參知政事和樞密副使都招來。”完顔宗弼命令道。
殿外的金兵立即出去傳令。
很快,宋國的左右宰執,樞密使、參知政事和樞密副使七人全都來到文德殿。
有金将再次将開封北部的軍情向七人通報了一下,幾個人聽說有勤王軍攻下了金軍的過河後路,并沒有露出驚喜的神情,反而都面色凝重。
若是有外人在這裏,都會認爲這七人不是宋國的柱國大臣,而是金國的臣子了。
“青灰色軍服?”張邦昌小聲嘟囔道。
“張相公知道?”完顔宗弼問道,這些宋臣之中,他對于張邦昌最爲滿意。
之前和完顔宗望商議的時候,兩人都屬意在金人北返之後,将張邦昌立起來,以漢制漢。
“我仔細想了想,真沒有比較符合的對象。”張邦昌躬身行禮,神情卑微的回複道。
“你們誰知道?”完顔宗望對着其他人問道。
被問道的衆人全都露出茫然之色,不過其中一個樞密副使神色有些不對勁,眼神稍稍有些飄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