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八人,退回小巷,正準備找地方躲藏,突然,旁邊一處院子的大門打開,裏面走出來十幾個身穿陳家軍衣服的漢子。
雙方突然相遇,看着對方,都愣住了。
“這是什麽運氣啊!!”裴仁最先反應過來,爲自己的好運由衷的發出一聲感歎。
滄啷啷!
雙方同時拔出了武器。
但是朱光和溫平不約而同的漏出了絕望的眼神。
因爲這夥陳家軍不僅人比己方多,還有手弩。
“放下武器吧,枉死不值得。”裴仁手持長刀逼近一步道。
“大官人,你們先走,我們四個殿後。”能夠護衛着兩人出來的都是忠心之人,在這種絕境之下還沒有放棄。
嗖!嗖!!
兩支弩箭同時命中了開口說話的護衛。
由于他的提醒,裴仁終于确認被四人護在身後的正是知州朱光和通判溫平,以前在大街上見過幾面。
“放下武器吧。”弩箭徹底絕了兩人反抗的心裏,朱光對剩下的三名護衛命令道。
……
廣州知州衙門,陳遜坐在堂上,朱光、溫平和楊冬(廣南東路都總管)三人站在台下。
看着這三個重量級的宋廷官員,陳遜終于覺得自己手裏的牌足夠了,可以執行下一步計劃了。
本來沒有指望抓住朱光和溫平的,這種高官一般都是屬耗子的,滑不溜秋。
原計劃是俘虜一大批七、八品的官員,然後跟宋廷談判。
現在有了這三人,可以提前開始了。
“給三位官人看一下。”示意手下将提前準備好的文章遞過去。
三人都沒有被捆綁,行動自由未受限,均不明所以的接過三張寫滿文字的白紙。
浏覽紙上的文章,裏面全都是宋廷各代皇帝的醜聞、缺陷、以及咒罵他們的話,後面有一小半是誇陳家莊的,非常浮誇的誇贊。
朱光看到一半就忍不住将紙丢在地上,氣急敗壞的罵道:“有辱斯文。”
溫平和楊冬比較識趣,耐着性子看完,然後等待陳遜的下文。
兩人都知道,自己等人活命的機會就在這張紙上,不能莽。
“想必三位都知道汪似吧?汪伯彥之子。”陳遜道。
“知道,廣州司戶參軍。”三人中,隻有溫平開口應道。
陳遜很滿意他的态度,也知道另外兩人都在聽,所以繼續說道:
“我們陳家莊本都是奉公守法的良善百姓,照章納稅,鄰裏和睦,遠赴海外傳播宋家文明,順便賺點錢維持生計。”陳遜睜眼說起瞎話來也算是一種技能了。
堂下的三人看着陳遜的表演,全都不明白這是什麽套路。
“可是這汪似,風過留痕,雁過拔毛,唯利是圖,貪得無厭,看上了陳家莊那點微不足道的油水,最後鬧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們也是騎虎難下。”
朱光表面上偉光正,底下卻在認真聽陳遜說話,揣摩他的用意,這才兩句話,已經差不多明白了。
“你想受招安?”
“朱知州不愧是金榜題名的才子,對于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心思了解的真清楚。”陳遜立即接話:“若是能夠坐着吃飯,誰願意站在刀尖上?”
“其實招安不招安的都用不着,隻要能讓我們陳家莊回到以前安穩的日子就好。”
陳家莊現在吃下了東莞和廣州城,廣州城的附郭縣有南海縣、番禺縣,也就是說已經将三個縣的地盤吃在了嘴裏,之後還會吃下新安縣和增城縣,後續還有可能有其他縣。
憑借陳家莊目前的人手,要消化這些地盤需要時間。
陳遜并不是想要真的招安,就是想争取在北宋滅亡之前的這半年,能夠别再被官兵騷擾。
這隻是:緩兵之計。
“不可能的,自正月禁軍兵圍開封以來,新官家對内非常的‘苛刻’,就連開封頂梁李綱都被罷免了一次,現在要想讓官家招安你們,先不說顧不顧得上,以新官家的性子,是不可能的。”朱光搖了搖頭。
陳遜一直注意着朱光說話的表情,他說“苛刻”的時候表情很奇怪,估計本來打算使用的詞語更難聽,比如“刻薄”之類。
“我聽說,經過開封百姓連命要求,李綱不是已經官複原職?而且金兵不是已經班師北返了?”陳遜問道,這是開封情報站穿回來的情報。
開封亂成一團亂麻,陳家莊對于這片戰亂之地的情報探查工作進行的很艱難。
“官複原職有什麽用,當時開封周邊還有二十多萬的救援義軍,可官家不願戰,又怎麽可能勝。”溫平補充道:“正月中旬的時候,官家就向金營送質、稱侄,金軍才班師北返的。”
原來還有這種事,陳遜方才知道,曆史上宋國向金國稱侄是從今年正月就開始了。
陳遜對這段曆史不了解,還以爲是李綱打跑了金軍,之後宋國南遷之後才稱侄的。
這趙桓真是夠慫的。
“無妨的,我們能等,這事也不是着急的事。現在金軍北返,想必官家已經騰出了手,可以處理這些俗務了。”計劃必須執行,否則近在廣西的崔俊如再派十幾萬大軍過來,陳家莊可撐不住。
“你要放我們走嗎?”朱光問道。
“當然,這是我們陳家莊的誠意。”陳遜點了點頭。
“好,我們回去之後,肯定向官家如實叙述小官人對大宋的孺慕之情。”朱光面上帶上了喜色。
“那小子先謝謝諸位大官人了。”陳遜也是和顔悅色的看着三人,指了指手下送上的紙墨筆硯:“勞煩三位大官人照着三張紙上的内容,潤色一篇文章,留在我這裏做質,我好相信三位大官人是真心要做這個中人。”
這是一計陽謀。
對于陳遜來說,三人的性命并不值錢,他們并沒有像汪似一樣,從一開始就蓄謀陳家莊,隻是在陳家莊起事之後,按照自身的職責正常應對。
各爲其主,各司其職。
陳遜和三人沒有仇怨。
可以利用三人争取一定的發展時間,暫時放過他們又有何妨?
“不用了吧,我們能走到今天,信之一字,已刻在心中,既然答應了你,必然會說到做到。”朱光臉色有些難堪,他總算明白剛才那張紙是幹什麽的了。
這是“投名狀”啊,這文章要是寫出來,三人緻命的把柄就算是握在陳遜手裏了。
“我也是不想三位爲難,自古‘忠信難兩全’,若是三位今後在忠誠和信義之間難以取舍的時候,想到今日所做文章,想必就好抉擇了。”陳遜改了一個成語,但用在此處很貼切。
看着朱光暗暗咬牙的樣子,估計心裏又在罵“有辱斯文”了。
“三位請吧,什麽時候寫好了,什麽時候就可以離開廣州城。”陳遜說完走出了大堂,後續有軍吏會查驗他們寫出來的文章,還會将陳遜早已準備好的招安條件交代給他們。
所有的條件都會讓宋廷有些難受,但又不是很過分。
一切都是爲了拖時間。
三人在大堂上糾結異常,都不願意将自己今後的命運交給這陳姓反賊。
可是他們是反賊啊,今日若是不從,明日可能就會被祭旗了,寒窗苦讀十幾年,又在官場上打拼十幾年,這麽死了實在不值。
最終,溫平先拿起筆開始書寫,其他兩人無奈也隻能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