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猜的。”陳六不清楚陳遜會不會事後追究那個婦人的洩密之責，所以沒有多話。

“我讓你看樣東西。”

陳遜并未否認，讓陳六心底深處最後一絲僥幸破滅。

原來那些海寇真的是陳家莊派的。

漸漸地，陳六看着陳遜的眼神越來越狠厲！

現在這間房裏就他們兩人，可以說是最好的報仇機會了。

要不要動手呢？

“其實那天登陸大嶼山島，并未造太多殺孽。”陳遜從裏間取出一個賬本：“上島之前我已經叮囑過他們，隻要是手無寸鐵、沒有反抗的村民，就盡可能避免傷到他們。”

“說的好聽，我大哥就死在那些海寇手裏。”陳六看着陳遜平靜的神态，感覺怒火中燒，忍不住插話道。

“這也在所難免，畢竟總會有村民持械反抗。”陳遜爽快的認了下來。

讓海衛扮海寇上岸襲擊無辜村民，是自己的錯，他早已經預料到會有人來追究自己的責任，所以顯得很平靜。

因爲他早已經做好決定，隻要不是讓自己賠命，他會盡到賠償之責。

“可否知道陳家大哥名諱？”

“陳二。”陳六直接答道，緊盯着陳遜，看他接下來怎麽辯解。

隻見陳遜翻看着手中的賬本，不時用手劃拉着，過了一會兒，将賬本轉向陳六，向其說道：“陳二并沒有死。”

“怎麽可能？我女兒親眼所見，我大哥被海寇一刀砍中，血都噴到了海寇臉上。”

“沒錯，陳二當日确實身受重傷，你看，他的姓名在重傷之列。”陳遜指着名單的擡頭介紹道：“不過陳家大哥好命，在我們的救治之下活了下來，他是四個重傷之人中唯一一個活了下來的。”

“我不相信。”陳六作爲保正，認識一些簡單的常用字，面前賬本上的字确實如陳遜所說，自己今天來的突然，他不可能準備的這麽巧合。

可這隻是陳遜的一面之詞。

“無妨，陳二現在就在澎湖島，你若想見他，我安排你乘後天的船去澎湖島，你去了便能見到。”陳遜說道。

“我怎知你不會使詐诓騙我出海，然後害我性命。”讓人假扮海寇的事情都能做的出來，還有什麽不敢做的。

陳遜起身從牆上取下一把短刀，遞給陳六。

“你看看這把刀。”

陳六疑惑的接過刀，難道他要贖罪，讓自己殺了他？這一下把陳六整懵了。

“你看看這刀的質量。”陳遜再次提示道。

“哦！”陳六将刀抽出，刀光冷冽，刀刃鋒利，輕彈一下，噌的一聲輕鳴，确認是百煉鋼刀。用力向下一揮，三指厚的桌角被輕易削下，是把好刀。

“給我。”陳遜伸手要刀。

陳六手裏握刀，看着對面距離自己僅半步遠的陳遜，心裏天人交戰。

對方手無寸鐵，自己手握利刃，相距不過半步，自己隻要将刀向前一刺，就能了解了這幕後兇手的性命，就能爲大哥報仇。

可腦海裏閃過女兒和兒子的面容，閃過那些嶼山村村民建設新房時的笑臉，陳六最終還是倒轉短刀，将刀把遞給了陳遜。

……

殊不知，陳遜見陳六将刀把遞給自己，也是心裏松了一口氣。

要不是現在獲得了“善于飛翔”的特長，他是不會采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獲取陳六的信任的。

以目前陳遜的體質和敏捷，像陳六這種普通人，在半步之外手持武器是根本不可能傷到他的，所以他才敢這麽做。

接過短刀，陳遜一手握刀把，一手握刀尖。

“你看好。”

然後當着陳六的面，雙手同時用力向上彎刀，隻見短刀刀刃急劇彎折，從刀刃三分之二處突然斷裂，中間一節斷刃飛起，紮在了頭頂的房梁上。

“我若想要害你，不需要引你去海外。”陳遜淡淡的說道。

陳六隻覺得一股強烈的僥幸沖擊而來，辛虧剛才沒有輕舉妄動，否則就算自己手持利刃，活下來也肯定不會是他自己。

“你說嶼山村被俘虜的村民都在澎湖島？”

“是的，你可以看看這個名單，上面有活下來，被我們俘虜的嶼山村村民，全都被遷移到了澎湖島。”陳遜将賬冊順着桌面推給陳六：“總共二百三十五人，其中九人是受傷被救活的。”

陳六拿起賬冊開始翻看，上面确實記錄的是嶼山村村民的姓名，不僅如此，上面還有性别、年齡，特長等項目，很是詳細，與陳六記憶中的基本沒差。

“你可以往前翻，上面記錄了那次事件遇難死亡的村民名單。”

陳六将名單往前翻，很快就看到了死亡的擡頭。

陳楞娃，陳強、陳三狗..陳九郎。

總共七個人。

“這七個人是因我的錯誤命令而死，我不會推卸責任，名單後面已經調查清楚他們的家人，家人在澎湖的，我已經給與了補償。家人在私港那邊的，你今天就可以将補償帶回去。”

“殺人償命，豈是銀錢就能彌補的。”陳六其實已經明白，陳遜的辦法已經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可他還是忍不住嘴硬了一句。

“我隻能做到這一步，至于償命，我不會去償命，也不會讓手下人去。”陳遜直接拒絕道。

房間一時沉寂了下來。

陳六的大哥沒有死，他之前義無反顧的勇氣也喪了大半，死的七個人雖然都是嶼山村村民，可畢竟不是至親，他并沒有強烈的要爲他們報仇的心裏需求。

到了現在，陳六的态度已經和族中長者變得一緻。

他也終于明白那些長者爲什麽會那麽選擇了。

死了的已經死了。

活着的還要繼續活下去。

何況，陳遜還會給補償，看賬冊上的補償金額，每人一百兩白銀。

這是一筆巨款！

是一個令普通百姓無法拒絕的巨款。

在這個吃人的世道，因戰争、亂兵、賊寇枉死的百姓多如牛毛，他們可沒有人給予補償，都是死了白死。

拒絕的話，陳六說不出口。

“你今後會怎麽對待原嶼山村的村民。”陳六問道。

“你來陳家莊的時間也不短了，看看那些北地漢民，我會一視同仁。”陳遜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