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這園子去往鎮子,不過十裏的腳程。
鎮子上的大宅不多,經得黃柏指點,白無影早早便尋到了公羊叟的府宅。
其實倒也顯眼,大門頭月迎小妾過門之前,才新漆過的,門外栽着一株三、四人方能環抱的老槐樹,頗有年頭,樹高葉茂,才進了鎮子便能瞧見樹冠。
白無影輕功卓絕,無聲無息便翻進了院内,公羊叟的宅子裏也有幾個家丁護院,可這些三腳貓功夫,豈能察覺到白無影的行蹤!
這宅子也是個三進的大宅,坐北朝南,東側有一方跨院,亦是三進,頗具氣派,比上當地知府老爺、舉人、商賈的宅邸也不遑多讓。
莫看白無影一襲白衣,好似格外引人注目,可她在院中來回穿梭,形如鬼魅,飄忽不定,趁着夜色漸深,如入無人之境一般。
翻遍大小數十間屋子,卻始終不見公羊叟的身影,于是白無影尋了一處假山,藏于暗處,同時心下不禁犯了嘀咕:“瞧着宅中之人神色無異,便是一絲慌張也沒有,也不見有人收拾細軟,莫非,公羊叟這狗賊還不回曾來過?”
方才白無影将這宅中情形,摸了清楚。
黃柏口中那小妾,眼下已然鸠占鵲巢,搬進了正房。不過模樣的确勾人兒,不過才二十出頭的模樣,實在是年輕貌美。
舉止神态隻如狐媚子一般,難怪公羊叟被迷得神魂颠倒,害死發妻。
那小妾眼下養尊處優,得意忘形,正訓着一個老媽子,擡手便是兩巴掌,那老媽子忍着臉上火辣,卻又不敢吱聲,一旁四個使喚丫頭也是噤若寒蟬,好不猖狂。
公羊叟那兩個兒子,住在東院,平日裏看似老實巴交,竟是一肚子腌臜,不是甚麽東西!
白無影親眼所見,其母屍骨未寒,而他們卻在東院裏狎妓作樂,污穢不堪!
更聽得這兩個畜生将主意打到那小妾的身上,實在令人發指!
不過轉念一想,這也是公羊叟那狗賊的報應!
“隻是公羊叟到底會不會來此?”
白無影心裏頭也拿不準主意,“公羊叟眼下已是千夫所指,他也一定知道我等定會殺他報仇,自然不會在此地久留,遠走高飛才是上上之選,可他當真能夠抛下這番家業和子嗣?”
想來想去,終是定下主意,這一晚便在此處守株待兔!
于是探出身來左右瞧了一瞧,縱身一躍便上了屋頂,又飛身而起,翻出院子,躲在門外槐樹樹冠之中,仗着樹葉茂密,來隐藏身形。
另外居高而視,這宅子裏頭盡收眼底,但凡有甚麽動靜,她都能了如指掌!
月上梢頭,除了街上打更的敲了二更天的梆子聲,和幾聲犬吠,這小鎮子便再無人語聲響。
季春時節,天幹物燥,那東風無力,隻輕輕拂過便能揚起一陣沙塵。
這時,夜色掩映之下,從這一陣沙塵裏走出一人來。
這人手中一柄長劍,蟒皮爲鞘,器型古樸,頗有漢風。
其人黃發蓬亂,虬須滿腮,面似靴皮,渾身不修邊幅,可臉色卻是陰沉得駭人。
這一人一劍,正是劍奴公冶和!
恰好那打更的瞧見,不禁瞠目結舌,公冶和隻斜眼瞥了一眼,那打更的便癱坐在地上,不自覺的咽了咽吐沫,一抹額頭竟是出了一頭的冷汗。
見公冶和走遠,打更的這才回過神來,喃喃自語道:“我的個天爺,這是哪裏來的殺神”
白無影正等得不耐煩,突然隻聽腳步聲近,心中一緊,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往下一瞧,登時便吓了一跳:“公冶前輩怎會來此?”
樹下公冶和似有所感,擡頭看來,說道:“藏在樹上又有何用,還不下來。”
白無影知道說得正是自己,輕歎一聲,便從樹上落在地上,朝着公冶和行了禮,問道:“劍奴前輩,怎會來此?”
公冶和言簡意赅,道:“殺人。”
“啊?”
白無影平日裏行事再如何冷酷,此時聽了,也不由有些意外。
公冶和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了一番白無影,道:“你在此也候了多時了,可見得那賊厮的身影?”
白無影搖一搖頭。
公冶和冷笑一聲,道:“老子現在要進去殺該殺之人,你可願意一起來?”
“該殺之人?”
白無影心思一轉,便知公冶和所指是誰,遲疑片刻道:“請前輩自便,我心中實在不甘,非要手刃仇人,故而欲再候公羊叟片刻,就不信這狗賊會舍得這份家業,更何況兒子和美人都在院中,他公羊叟難道還當真不顧他們死活不成?”
“你願意在此守着便守着罷。”
說罷,隻見公冶和手握劍柄,猛然一抽,随即便瞧見一道寒光閃過,同時聽得一聲清吟,斬蛟劍頓時出鞘!
移至門前,猛然一劈!
“砰!”
隻聽一聲巨響,那宅門頓時炸裂開來,砸進院中。
那院裏頭十幾個護衛打手聽得動靜,匆忙拿了兵器,趕了過來,還不待說話,便瞧着一個耄耋老翁信步前行,提劍而來!
頓時這十幾人隻覺眼前一花,幾道劍影掠過,頓時這十幾人盡皆倒地不起,哀聲滿地。
這劍招奇快,便是白無影在樹上也不曾看清,實在讓人眼花缭亂,再瞧公冶和,就如輕描淡寫一般,繼續前行。
白無影心下駭然,以爲這十幾人就這般死了,可仔細看來,那十幾人依舊喘着氣,隻不過,這手腳怕是廢了。
更讓她驚訝的是,不過眨眼之間,便挑斷十幾人的手筋腳筋,這劍法之精妙,恐怕在這江湖之中絕無僅有!
劍奴的武功在玄空堂時,便讓天下人都領教過了,如今白無影又見劍奴出劍,心頭震撼也是難以名狀,情不自禁!
同時也暗想着,當初擒下公冶和,若非趁人之危,豈能讓崆峒、峨眉兩派輕易得逞!
一念及此,忍不住搖頭歎息,當初如果沒有擒下公冶和,這崆峒派又豈會落得如今下場?
片刻之後,正房内幾聲慘嚎戛然而止,同時東院裏那絲竹之音也停了下來。
公羊叟兩個兒子面面相觑,不知發生何事,才穿好衣裳,走出屋子,便瞧見黃發雞皮的老翁,手持長劍立在院中。
見此人雙目之中寒光閃爍,公羊叟的大兒子咽了咽口水,險些站不住,倒是小兒子還有些膽色,顫顫巍巍的指着公羊叟問道:“你你是何何人!我爹,我爹可可是崆峒派的堂主”
話未說完,隻見公冶和陡然近身,同時長劍一揮,瞬間将那伸出來的兩根手指削了下來,那小兒子登時捂着手,臉色慘白,才要叫喚,便聽公冶和冷聲說道:“敢嚎一聲,老子便割了你的舌頭!”
白無影見得如此情形,不知爲何,竟覺得大快人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