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鎮子就在彈筝峽外,不遠便是平涼城。
韋英本想着引汪直去城裏,畢竟郊野之地比不得城中繁華。
不過汪直卻道此處比城内僻靜,且茶社酒樓也是有個一兩家,又離着山上近,倒是方便。
韋英不敢違抗,受着汪直吩咐,命人尋了一家酒樓,名爲福順酒樓。
因這屠魔大會,街上難免人多眼雜,爲免得受擾,遂将那二層包了下來,這才将汪直迎了上去。
通常這雙層的酒樓,大都一層是散座,二樓則是幾間雅室、或者貼着窗子用竹簾、席子隔出幾個雅座來。
而這二樓也并非甚麽人都能上的,尋常打個尖吃個飯,是不能夠上得二樓的,隻有點了席面那才能夠得上去二樓。
酒樓掌櫃的隻道這些人是惹不起的,卻不知到底是何身份,隻得畢恭畢敬,在前頭帶着路,領着一行人上了樓去。
挑了一間這酒樓裏最寬敞的又臨着街的雅室坐下,掌櫃的親自奉了茶,擺了幾碟幹果蜜餞,這才退了下去。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那樓梯傳來一陣腳步聲,韋英敞開門,撩起簾子探頭去看,回身禀道:“是何先生來了。”
汪直吩咐道:“你且去迎一下。”
韋英應了一聲,轉身退了出去,站在門口相迎。
隻見何有道在前,身側緊跟着丁勝,其餘的錦衣衛緊随其後。
韋英上前迎了兩步,拱手道:“何先生,辛苦了。”
何有道故作無事,還禮道:“豈敢勞煩大人相迎,汪大人呢?”
“在裏頭,已然相候多時。”韋英側過身讓出路來,伸手出手來道,“請。”
韋英又吩咐錦衣衛衆人嚴密把守,這才進了雅間。
裏頭何有道才拜見了汪直,正要落座,見韋英進了屋站到了汪直身後,特意起身微微拱手道:“韋大人何不入座?”
韋英面色淡然,仿若理所應當一般,道:“職責所在,不勞何先生費心。”
汪直左右看了看,微微一笑,拉住韋英的手腕道:“來,你也一同入席,今日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緊張兮兮,咱家總不能虧待了你,去叫門外的弟兄們也都落座,安排幾桌上好的席面,也算是咱家一份心意。”
聽得汪直這麽說,韋英心中更是暖意融融,不過他還是遲疑道:“那大人的安危”
汪直擺一擺手,看向何有道,輕輕笑道:“你不必多慮,有何先生在此,還有哪個宵小敢來沖撞了咱家?何先生,你說咱家所言是也不是?”
何有道撫須笑道:“這是自然,大人的性命安危,便交到老夫身上,有老夫在此,莫說是人,就連一隻蚊子老夫也保證近不得身來!”
韋英瞧了瞧汪直,見汪直輕輕點一點頭,便去安排了幾桌席,隻說汪大人體恤下屬,讓自家的弟兄們也都落了座,好好休息一番。
安排妥當後,坐回了汪直右側,何有道見還留着兩個空位,笑問道:“不知除了那祝九袋,大人還請了何人?”
汪直故作詫異,并不回答何有道所問,隻自顧反問道:“看來何先生知道令公子的事喽?”
何有道冷笑一聲,道:“大人說笑,此事已然在崆峒山上下沸沸揚揚,我又如何不知?”
“哦?如此看來,何先生定然是做大事的人!”
汪直撫掌大贊。
何有道不解,問道:“大人此話何意?”
卻聽汪直道:“自古成大事者,皆六親不認!咱家見何先生對令郎之死無動于衷、波瀾不起,由此可言,何先生必然是老骥伏枥、志在千裏,大有所圖罷!”
這話裏話外四處殺機,丁勝站在何有道身後垂手而立,偷偷瞄了眼他師父面目神色,隻瞧何有道眼角微微跳了一跳。
接着又見何有道面不改色,反問了一句:“大人有此一問,莫非是想讓老夫替大人除了祝九袋不成?”
汪直聞言,不禁尴尬笑了兩聲,擺一擺手道:“非也非也,咱家不過是好奇而已,畢竟這謝大有是何先生的義子”
說這話微微一頓,親自給何先生倒了茶,接着唏噓起來:“隻怪咱家欲救之而不得,那沈淵一劍太快,實在是出言不及,到了嘴邊的話才一出口,誰想到謝大有已然人頭落地,還請何先生不要怪罪了咱家!”
一旁韋英卻是忍不住插了話道:“大人是寬宏大量,若非沈淵相救,隻怕大人現在已是遭了謝大有的毒手,”
擡頭瞪了眼何有道,譏諷道,“眼下卻爲了何先生,不僅攬過了罪責,更是絲毫不提謝大有行刺之事,讓堂堂西廠提督如此退讓,何先生你當真是好大的威風!”
這話何有道也不知是韋英義憤填膺,還是汪直吩咐下來讓韋英這般說的。
但唯有一點,這話分明就是再提醒他,莫要忘了自己是幹甚麽的!
若以何有道的手段,在無聲無息之間殺人,簡直是易如反掌。
随随便便下個毒,即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将眼前這西廠的督公和那些錦衣衛盡數殺死!
隻是他還不敢,也不能!
若回中原沒了朝廷庇護,那雲南木府定然不會善罷甘休,畢竟百花谷的谷主盡是木府中人,雖是旁支,但直到如今木府也不會善罷甘休。
他心裏清楚,即便他武功再高,用毒再神,也比不過木府這般的龐然大物。
在雲南,木府便是土皇帝,擁兵自重,便是一人一口吐沫也能将他淹死!
倘若木府這頭正是一波未平,而眼下再殺了西廠的督公和錦衣衛,分明就是要和大明皇帝作對!
他區區一個百毒門掌門,若放在江湖中或許能掀起一波風浪,但若讓他跟朝廷爲敵,就是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
另外他自鞑靼回中原,也另有一番目的。
隻不過就在這一兩個月之間,他原本效忠的滿都魯大汗早已魂歸長生天,而眼下鞑靼的大汗已變成了由黃金家族之中才滿六歲的小王子,巴圖孟克!
大汗年幼,而攝政之人正是原來滿都魯大汗的福晉,如今下嫁給巴圖孟克的滿都海夫人。
何有道心知這位滿都海夫人向來不滿自己,若是回道大漠,想來也受不到重用,甚者恐有性命之憂。
眼下他已是再無退路,若是想榮華富貴又不受木府追殺,唯今之計隻有在西廠的羽翼之下,他才能夠得到庇護。
想到此處,何有道匆忙起身跪拜在地,忙道:“大人不因謝大有而怪罪老夫,老夫感恩戴德!那謝大有敢對大人不敬,便不是我何有道的義子,更是死有餘辜!”
汪直瞧着此情此景,回頭看了眼韋英,又轉過來伸手去扶何有道,同時笑道:“何先生,大可不必如此,莫要聽韋英胡言亂語,快快請起!”
何有道順勢起了身,二人又重新落座。
這時便聽門外有人禀報:“丐幫代幫主祝九袋、嶽州清風莊莊主曲丹心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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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