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早便有過交代,這裏頭有那不願相見的舊識,上得山來她自有去處。”
禾南絮背過手去,踮了踮腳,歪頭看着沈淵,嘴角一勾不由戲道,“隻是沒想到,婆婆對你這麽兇,你卻還如此替她擔憂,婆婆若是得知,不知心裏頭當怎麽誇你有孝心呢!”
沈淵一想起蛇婆婆那兇巴巴的模樣,不禁搖頭苦笑道:“心裏頭誇,哪裏有說出來叫人心裏舒暢,再者說來,畢竟蛇婆婆是長輩,又是姐姐你最親的人,我又怎能不在意?”
這一句話使得一抹飛霞淡淡映在了禾南絮的雙頰上,扭捏道:“說得同真的一般”
“好劍法!”
禾南絮正說着話,突然沈淵一聲,叫她氣得跺腳,哭笑不得。
舉眼看着台上那公孫夫人,正使着一柄劍與那卧龍谷主諸葛慎鬥在了一處!
隻見公孫夫人那身姿袅娜,步法蹁跹,開、合、擰、轉,時而擡腕低眉,時而玉袖飄飄,極是優雅美觀,宛若舞蹈!突然氣勢一變,那劍華若雪,周身銀輝!
劍随身動,行雲流水,好比那龍飛鳳舞,一時浏漓頓挫、豪蕩慷慨!
正如杜少陵詩雲: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
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爲之久低昂。
耀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骖龍翔。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那諸葛慎節節敗退,終是不敵,敗下陣來。
公孫夫人此劍法名爲《西河劍》,正是脫胎于大唐年間的《西河劍器》之舞,而這公孫夫人與那公孫大娘又是同姓同宗,這一時間在場之人仿佛生了錯覺,以爲那台上舞劍的正是名動天下的公孫大娘!
衆人不禁爲之一震,也不禁拊掌叫好,能見得公孫夫人此劍,可謂大開眼界,大飽眼福!
這套《西河劍》沈淵自然知道,隻不過當初練得時候,沈淵總覺得這劍法不似男兒當所習的,故而草草練了幾招,便放下了。
如今瞧見公孫夫人這劍法竟是如此精妙,心頭除了生出一絲佩服,還有一絲懊悔。
“賢弟,”鍾不負瞧着沈淵看得出神,不過那羅五方朝着這邊走來,于是輕聲喚道,“烈火刀羅五方朝這裏過來,當是來見你的,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你且先去外頭,我将他引來。”
“我也随你去!”禾南絮聽了,也湊上前來。
沈淵點頭,心想左右無事,同去也無妨,于是也問了趙汗青道:“趙大哥可要同來,也好看看羅五方的到底是個什麽計較?”
趙汗青微微搖頭,隻道:“若無要緊的事,我實在不便離席,你三人且去,不過要盡早回來,我發覺這場中之人有好些個都盯着咱們這處,實在蹊跷。”
沈淵聞言自嘲道:“劍奴之徒在此,自然是少不得遭人憤恨,他們願意盯着便盯着,咱們又沒甚麽見不得光的,還懼他們用眼珠子吃人不成?”
這話惹得衆人莞爾,招呼了一句,沈淵便與禾南絮先行往這玄空堂外走去,而鍾不負則迎上羅五方,與其擦身而過時道了句:“山門外相候。”
羅五方心領神會,折了回去,繞了一圈後也出了玄空堂的山門,老遠便瞧着沈淵三人在一株老樹下候着,左右見無他人,隻有兩個守門的末流弟子探着頭往裏面瞧,見得羅五方走出來,隻見了禮,也不多問,接着去看熱鬧。
于是羅五方三步并作兩步,直奔三人而去。
才走上幾步,又見沈淵三人指了一指山下,随即便沒了影,羅五方趕忙跟上,往山下走去。沿着山路未行幾裏,便瞧着三人正候着自己。
見羅五方走近,沈淵三人忙上前相迎,四人見禮,隻聽沈淵道:“上面人多眼雜,引羅兄來此實不想因我的緣故使得羅兄受了牽連!”
羅五方擺擺手,一副大咧咧的模樣道:“無妨,不過羅某雖然武功低微,卻也誰都不懼,他們還如何想便如何想,我烈火刀怎麽行事,還輪不到那些個冠冕堂皇的品頭論足!”
沈淵心想:“此人倒是對自己的脾氣,隻是不知他與師父到底是何淵源,找我來又是何事?”
于是問道:“不知羅兄與家師是何淵源?”
“無他,救命之恩矣!”
羅五方聽得沈淵問起,當即正色道,“不僅是我,還有那西河劍公孫夫人,金鞭尉遲平,武夷山九溪派的夏掌門,天柱山左明丘,洞庭湖的歸月莊辛莊主,皆受過劍奴前輩恩惠,隻是江湖上鮮有人知。”
聽罷,三人相視,瞿然而喜,均在心裏念道:“有這些人相助,大事可期,即便最後敗下陣來,須得生奪硬搶,也多了幾成把握!”
這些人皆是江湖有名的豪傑,皆是武功高強的,可入一流的高手,似之前那獨眼羅漢,于這幾位相比簡直相差千裏。
再聽羅五方繼續言道:“這些人不是因劍奴前輩得以活命,便是因劍奴前輩而再世爲人,似那西河劍公孫寡婦,原本是個閨秀,自幼習武卻沒忘了女子之德,二八年華時嫁了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秀才,沒成想那秀才屢考不中,回家便借酒撒潑,毆打于她,哎,可惜公孫夫人自幼熟記《女誡》,嚴守婦德,以夫爲天,縱使自己一身武功,卻不敢忤逆分毫。”
禾南絮聽了,不知哪來的一股火,咬牙切齒道:“那秀才就該千刀萬剮!這寡婦也是,愚昧不堪!沒有女子懷胎十月,又哪來男子!以夫爲天這四個字簡直就是就是”
話到了嘴邊,禾南絮竟是被氣得不知要用什麽詞兒,隻聽沈淵也是氣得說道:“就是胡說八道、純屬放屁!”
禾南絮被這一句接茬兒逗得輕笑不已,雖然這話粗俗不堪,卻是聽了痛快!
那羅五方也是稱道:“沈少俠說得極是,我當初也是這般說得。”
鍾不負道:“那後來呢?”
“那公孫夫人當時也不過是花信的年紀,正值妙齡,卻不想遇見這麽一個畜生!”羅五方唏噓道。
原來公孫夫人與那秀才生了個兒子,卻是因一場大病不幸夭折!
隻怪那秀才,兒子卧病在床,他卻依舊借酒消愁,連管也不管,而公孫夫人當時又是個沒主見的,逼得急了便叫了管家去請郎中,郎中來了,瞧了病後給開了藥方,按理說照方抓藥,用不了些時日便可痊愈,隻有一點,這藥忒貴!
原本他們家也算有些家底,隻是這些年那秀才甚麽也不做,一門心思全是考取功名,家裏全靠這點底子維持着。
然而屢考不第,又成日裏喝大酒耍姑娘,家蔭再厚也禁不住如此的坐吃山空!
當時那情形,已然是捉襟見肘,家裏的下人早早便打發走了,隻剩下一個忠厚的老管家不忍看這孤兒寡母無人照顧,跑前跑後的便全是管家,那秀才依舊是狗改不得吃屎,該喝酒喝酒,該逛青樓逛青樓,近些時日又結識一群狐朋狗友,竟沾上了賭!
這一來二去,家中能變賣的便全賣了,可那秀才全死性不改,竟将給孩子救命得銀子從管家手中搶去,又賭了一個精光!
回到家中,隻拿夫人撒氣,那管家看不過去,說了兩句,結果那秀才便說夫人與管家私通,這病炕上孩子不定是誰的野種!
那老管家已然六十多歲,做那秀才的爺爺都成,哪裏禁得住這般污蔑,竟是被活活氣死!
而那孩子也于當夜咽了氣,受此打擊後,公孫夫人當時便抑郁成疾,猶如患了癔病。
他們家的事早就成了當地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也幸得如此,在那秀才打算休了公孫夫人時,劍奴一劍結果了秀才,削去了頭顱!
一顆腦袋轱辘到公孫夫人的腳下,隻聽那一時尖叫聲不斷,随即便暈了過去。
待醒來後,公孫夫人也徹底變了性子,可這心裏卻是感激劍奴,若非劍奴公冶和,這世上便當真多了一具行屍走肉。
羅五方簡單将這些緣由說了,也惹得三人心緒沉重。
禾南絮是個女兒家,心思細不說,想得也是跳脫,突然笑問道:“羅大哥,你又如何知道這麽詳細?我見你直說不打女人,是不打所有的女人,還是不打公孫夫人”
羅五方被問得面紅耳赤,道:“女女人都都不打!”
鍾不負笑道:“看來羅兄弟也是性情中人。”
羅五方臉上發燙,一擺手道:“她又未嫁,老子又是光棍一個,如何喜歡不得?”
随即趕忙轉移了話頭,又對沈淵道:“你可知那金鞭尉遲平與劍奴前輩是何淵源?”
沈淵一攤手,聳肩搖頭道:“這我卻從何而知?羅兄莫要說笑。”
“十三年前,你與劍奴前輩可經過巢縣,可曾在巢縣外,卧牛山下落腳?可曾殺了九個巢縣的賊首?”
羅五方一句話,讓沈淵瞬間回憶起當年情狀,一番感慨之餘,沈淵也點頭稱是。
那羅無方又道:“尉遲平便是巢縣卧牛村人士,他當時在九華山學藝,不在村中,也多虧劍奴前輩,這才保住了他老父老母、兄弟姐妹這一家的性命!”
感謝文武20180813、還有武道蜂蜜兩位大佬的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