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一幕,叫衆人愕然,就連妙常道長也是渾渾噩噩,不知所以。
蘇婉兒緩緩走至妙常道長身前,跪了下去。
“婉兒,你”妙常道長心情沉重,卻不知因何如此沉重,“你與他”
蘇婉兒伏在地上,欲将言卻嗫嚅,輕歎一聲,片刻才道:“弟子不孝,弟子不配做師父的徒兒,請師父将弟子逐出師門!”
聽了這話,妙常久久不語,而旁的人唏噓同時,也面面相觑,不知爲何。
鍾不負忽然緩緩從殿内走了出來,忽然問道:“婉兒,你是六扇門的?”
蘇婉兒默然不語。
這時妙常道長卻忽然恍然,蹲在蘇婉兒身前,兩手狠狠抓住蘇婉兒肩頭,顫顫巍巍的問道:“你入了天羅幫?”
沉默了片刻,蘇婉兒終是點了點頭。
沈淵等人在旁看着,卻是驚異莫名,更是雲山霧繞。
隻見妙常道長聞言後,勃然變色,不待衆人反應,舉起手掌朝着蘇婉兒的臉上狠狠的揮了過去!
“啪!”
這一巴掌,久久回蕩在真乘寺内,讓妙常道長仿佛穿越到了十幾年前。
當年的妙常道長,還是六扇門的李大人,更是痛失九名弟子、年近古稀的老人。
那時還是少女的蘇婉兒也是因爲自己的一巴掌,負氣離去。隻因她說,她要加入天羅幫,伺機殺掉天羅幫幫主,爲九位師兄報仇!
可妙常豈會讓她深入虎穴,久勸不成,一氣之下便打了她一記耳光。
蘇婉兒性子倔強,這一巴掌不但沒能阻止她,反而使她打定了主意。
即便十多年過去了,妙常道長到現在也無法忘記,當年那少女決絕的眼神。
清明時節雨紛紛,果然說得不錯,上午才停的細雨,此刻又落了下來,不由讓這真乘寺中多了悲意。
沈淵與禾南絮、趙汗青皆在廊下,可鍾不負卻從廊下走了出去,懷遠進殿扶着海慧大師走了出來,瞧見這雨中的三人,歎息一聲,念了句佛号:“阿彌陀佛!”
鍾不負伸出手來,手心向上,那細雨滴落在手中,不禁教鍾不負想起初遇蘇婉兒的那一年,同時也讓蘇婉兒陷入了回憶。
當年自甯波府相遇,蘇婉兒還是那碧玉之年的少女,而鍾不負也不過是才及弱冠。見她無依無靠,受人欺淩,奄奄一息。而自己一個專做殺人買賣、冷酷無情的殺手,此刻卻不知爲何在看見她得樣貌之後,生出了一絲憐憫。
當時鍾不負已然是天羅幫的副幫主,武功僅在幫主魏墨之下。
在幫中威望可謂蒸蒸日上。
副幫主突然帶回一個女子,自然無人敢議論。
他悉心照料,又教她輕功,蘇婉兒知道他對自己極好,可謂是百依百順,寵溺無比,她從未遇見過對她這般好的人,即便是師父,也不及。
她心中矛盾,眼前這人是殺害自己三師兄和五師兄的仇人,雖然三師兄和五師兄死有餘辜。
一念及此,她終于明悟,她心裏頭已然有了他。
兩人日久生情,蘇婉兒對他說,她身上背着仇。
鍾不負告訴她,她的仇他來報。
蘇婉兒與鍾不負說:“這仇你報不了,我要殺魏墨。”
鍾不負當時便明白,蘇婉兒是故意貼近他,或者說,是故意貼近任何一個能把他帶到這蛟龍島的天羅幫弟子。可鍾不負不在乎,他知道自己的心裏不可能再裝得下别的女人。
不過,殺魏墨,鍾不負還是遲疑了。
即便他往日了便與魏墨不合,看不慣其行事狠辣無情,不擇手段,更知道他野心勃勃,隻要對他有利之事,便沒有善惡之分。
但即使如此,鍾不負還是無法殺他,他名爲不負,又豈能做出負人之事,當初加入天羅幫,他以爲能以自己的方式掃盡天下不平事,可是世間事又哪能順心如意,這江湖卻盡是身不由己。
蘇婉兒沒有強求,什麽也沒說。
突然有一天,鍾不負卻發現蘇婉兒出現在魏墨的身邊,舉止親昵。
鍾不負心髒一縮,如萬箭穿心,喘不過氣來!
他不明白,那樣一個明媚少女爲何會選擇了魏墨!
他與魏墨大打出手,可惜慘敗。
鍾不負憤而離去,臨去之前,蘇婉兒前來相送,他問她道:“爲何?”
她道:“你殺不了魏墨,我可以。”
鍾不負隻覺悲傷,不是因爲她抛棄了鍾不負,而是因爲她抛棄了自己。
那雨好像越下越大,就如當年蘇婉兒在蛟龍島送他離去那日一樣。
鍾不負知道她眼下已然是天羅幫的副幫主,可她卻依舊沒能殺得了魏墨!
妙常道長憤憤道:“逆徒!既然你已棄明投暗,爲何還混迹在六扇門中!”
蘇婉兒微微遲疑,擡起頭來,那白皙的臉頰上顯現着一記暗紅的掌印。
“說!”
“婉兒有苦衷,恕弟子不能言明!”
妙常道長咬牙切齒,又問道:“我隻問你,你到底還是不是六扇門的人!”
蘇婉兒流下淚來,點了點頭。
“那天羅幫可是你假意”
不待妙常道長問完,蘇婉兒搶過話來,道:“婉兒也是天羅幫的副幫主!”
妙常道長怔怔看着蘇婉兒,仿佛再看不透自己這位小弟子了,細細一想,頓時心灰意冷,轉過身蹒跚着向寺外走去,邊走邊道:“我懂了,懂了,不是婉兒變了,而是六扇門變了。”
瞧着妙常道長那蒼老的背影,蘇婉兒忍不住喚了一句:“師父”
聞聲,妙常駐足,道:“自此以後,你我師徒恩斷義絕。”
這語氣不悲不喜,隻聽得出哀莫大于心死。
這一場變故,叫衆人目瞪口呆,沈淵他們不知這其中到底是何緣故因果,但聽得最後幾句,也不由得大吃一驚,沒想到蘇婉兒除了是六扇門的密探,居然還是天羅幫的副幫主。
這其中若是深思,不禁讓人心中發毛。
沈淵忽然道:“蘇師姐,不知你到這崆峒山到底有何目的?”
蘇婉兒背對着衆人,側過頭來,餘光一掃,那眼波流轉,輕聲道:“去玄空堂之前與你說的,你沒記住麽?你不妨礙我,我自然也不會妨礙你。”
她傷勢并未痊愈,說罷便咳了兩聲,方才心緒不甯,又是加重了幾分。
鍾不負見狀,也不顧她如何對待自己,隻急忙關切道:“婉兒,你可還好?”
蘇婉兒頭也不回,慢慢往寺外走去,冷然說道:“天羅幫已經歸順朝廷,我能說的便隻有這麽多,如今你我恩怨已經兩清,不必再言。”
看着蘇婉兒漸行漸遠,鍾不負也不再去追。
沈淵湊到鍾不負身邊,歎道:“大哥,你”
鍾不負笑了笑,道:“無妨,不過是舊人已去,你大哥我豈會是那沉湎女色、兒女情長的人,我放得下。”
海慧大師瞧着,雙手合十,不禁小聲歎道:“放得下便是放不下,鍾大俠至情至性,阿彌陀佛。”
禾南絮看了看海慧大師,又看向鍾不負,最後目光卻落在沈淵身上。
這時隻聽海慧大師念起經來:“汝愛我心,我憐汝色,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纏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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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