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之後,妙常道長收功,又将銀針盡除。
“好了。”
妙常道長深吸了一口氣,打心底更對沈淵贊賞有加。
隻因這塑骨易容之術,常人根本忍受不住,即便妙常道長活到當下,似沈淵這般一聲不吭的亦是極爲少見的,如果詳細列數,一隻手伸出去,也不出這五指之數。
沈淵此刻面色蒼白,渾身發抖無力,滿身大汗,竟連說話的勁兒都使不出來。
再瞧他那手心,鮮血淋漓,原來緊緊攥着雙拳忍着劇痛,那指甲卻将掌心生生摳出了傷來!
而沈淵此刻心中卻是愈發堅定,哪怕是龍潭虎穴,刀山火海,他也一定要将師父救出來!
玄虛與妙常兩位道長一個将沈淵扶躺在榻上,一個将他蓋好了被子。
漸漸的沈淵再也撐不住,緩緩閉上了眼睛,昏睡了過去。
妙常道長看着沈淵,心中不禁唏噓道:“公冶和收了一個好徒弟,這一點我不及他。”
玄虛道長點頭,道:“你不及他,我也不及他。”
直到過了晌午,沈淵這才悠悠轉醒。
一睜眼,便瞧見小道童坐在桌子旁邊打瞌睡。
眼下沈淵覺得身上疼痛輕了許多,正想撐着坐起身來,不料胳膊一軟,才微微起來些的身子又“噗通”一聲躺在了榻上。
小道童聽得聲音,吓了個激靈,醒過來後揉了揉眼睛,趕忙上前将沈淵攙着坐了起來,替他穿好了裏衣,又給沈淵倒了碗水灌了進去,出了門去。
沈淵不知道道童是去做甚,隻是片刻之後,進來一個中年道士,約莫三十餘歲的模樣,三绺青須,精神抖擻。
沈淵從未在這觀中見過此人,忙問道童道:“這位道長是?”
那道長心中一動,眼含深意,隻聽他聲音低沉,不動神色問道:“師弟,你竟是将師兄忘了不成?”
同時沈淵隻瞧道童悄悄給自己眨了眨眼睛,沈淵頓時反應過來,驚得一身冷汗!
暗罵自己險些露餡,道:“糟了,這人定是蘇婉兒,他扮的之人是玄虛道長的弟子,我不知情,更分辨不出蘇婉兒變成的是玄虛道長的哪位弟子,如此一來豈不是要壞事?”
瞧着蘇婉兒盯着自己,沈淵就感覺被看透一般,心底發毛。
而同時蘇婉兒心底起疑,也在暗暗琢磨着:“方才沈淵的舉止,分明是不認識自己所扮之人,但師父與玄虛道長皆是信誓旦旦,又不容自己不信,不知這葫蘆裏到底賣的甚麽藥,不如先不拆穿,且再觀察一番,亦或許是我多心了。”
不待沈淵回話,隻見那中年道人掩嘴嬌笑,沈淵頓時感到一陣惡寒,随即便聽那中年道士操着一口女聲說道:“怎麽,認不出我來了?”
沈淵故作又驚又奇,問道:“你果真是蘇婉兒師姐?方才一見,我竟真以爲我師兄來了呢?加之師弟我精神不濟,故而有些驚疑,望師姐勿要見怪。”
接着便聽到蘇婉兒聲音一變,又變回了低沉男音,笑了笑道:“無妨,倒是師弟你身強體壯,這塑骨之法,尋常人不躺上一天,定是起不來身的。”
沈淵忍不住問道:“師姐不是用的塑骨之法?”
蘇婉兒點了點頭,笑道:“自然不是,我爲何要自找苦吃?”
說着側過臉來,湊近了沈淵,一股幽香撲鼻,沈淵暗道:“還挺好聞,不過比南絮身上的香氣還是差了幾分,不對,差了許多!”
隻見耳邊一層淺淺的痕迹,若非湊近仔細去瞧,根本瞧不出一絲的破綻。
接着又聽蘇婉兒有些揶揄道:“貼個面具便好,即便拆穿了,我也是六扇門的人,誰要動我也要掂量掂量,不似某些人,得罪了人,闖下了禍,不敢見人!”
沈淵讪讪一笑,轉而問道:“妙常道長,還有家師現在何處?”
道童說道:“師父他老人家去了後山,玄虛師伯則應邀去了崆峒派玄空堂。并且吩咐師兄,若是能下了地,與師姐一同去玄空堂尋他即可。”
“知道了,不過想來還要婉兒師姐再多候上一段時間,眼下師弟我真的是半分力氣使不出來啊!”
沈淵說着搖頭苦笑起來。
蘇婉兒笑了笑,道:“無妨,反正現在無甚要事,對了,要不要師姐留在你這照顧?”
沈淵聞言微微有些慌亂,連連擺手,随即讪笑道:“男女授受不親,倘若師弟要是想出恭小解的話,怎好意思勞煩師姐相助?”
“呸!”
蘇婉兒笑罵道:“想甚麽美事兒!我去給你拿些點心來,叫你充饑。”
說罷,便轉身出了房間。
沈淵探頭去望,側耳去聽,再确認蘇婉兒當真出了屋子後,輕聲将小道童喚近身來,詳怒道:“臭小子,方才你出去帶她來前,爲何不與我交代清楚?險些害得我露餡!”
小道童咧着嘴嘿嘿一笑,雙頰泛紅,道:‘師兄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适才出去是尿急,才不是去找我師姐哩!”
“那你這師姐怎會跟來?”
沈淵一瞧便知這小子說了謊,“一看你就不會撒謊,現在你這小胖臉,紅得就跟猴屁股一樣!”
道童被拆穿,臉上更是發燙,隻嘿嘿笑着,小手不自覺的抹了一把臉。
見瞞不住了,小道童小心翼翼的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紙包,慢慢展開,隻見那裏面放着三塊半芝麻糖。
沈淵瞧了頓時恍然大悟,瞧着他那跟得了寶貝的小模樣,更是哭笑不得。
隻聽小道童挑來挑去,除了他眼前吃的半塊,從餘下的裏面揀出來一塊小的,嘿嘿笑道:“師兄,你消消氣,師姐又給了我兩塊,你來一塊嘗嘗,可甜了!”
沈淵沒好氣的白了一眼,道:“挑塊大的!”
小道童心不甘情不願的。
沈淵瞧了,一聲冷笑道:“你不給我大的,我就告訴妙常道長,就說你做了叛徒!”
小道童一聽便急了,眼圈一紅,氣哼哼道:“我才不是!”
“還說不是,明明妙常道長千叮咛萬囑咐,萬萬不能洩露我的身份,可你呢?”
小道童聽了,更是委屈,道:“就是方才我出去尿尿的時候,碰見師姐,師姐問我你醒了沒醒,我就點了點頭,然後又給了我兩塊糖,叫我帶她來看看你。我又不知道師兄你連師姐扮得是誰都不知道,漏了陷還怪上我了!”
沈淵本就是逗逗他而已,見他真要哭鼻子,倒是叫沈淵慌了起來。
隻聽沈淵忙道:“行了行了!我就要小的那塊,不跟你師父說了!”
小孩兒變臉就跟翻書一樣快,前面眼淚都在眼圈裏打轉,眨眼間便是喜笑開顔的。
小道童道:“行,那給你這小的,再說你是師兄,本就應該讓這師弟,嘿嘿。”
沈淵臉色尴尬,暗道:“妙常道長都是教得什麽徒弟?”
平涼城,懷恩驿。
何有道鐵青着臉,渾身殺意森森,身後丁勝緊緊跟在其身後,戰戰兢兢。
懷恩驿看門的差役沒見過何有道,見他氣勢洶洶的沖進了院,吓得愣是不敢動彈,直到沒了人影,兩個差役才想起來,這院子裏還住着一個天大的人物。
兩個差役雙腿發軟,恰好這是韋英從外面回來,見狀問道:“何事?”
那差役不敢怠慢,急忙照實說了。
聽得差役們說了那兩個人的樣貌,韋英眉頭緊蹙,暗道:“這分明是何有道與丁勝二人,難道是要對公公不利?”
一念及此,韋英瞪了二人一眼,道:“若是汪公公有個甚麽差池,小心你們的腦袋!”
說罷匆忙跑了進去,一邊跑還一邊冒着冷汗。
而那兩個當值的差役更是面如死灰一般,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嘴裏念叨着佛号,乞求滿天神佛的保佑。
當韋英繞過影壁,沖進正殿,隻見何有道恭敬坐在下方,而汪直更是安然無恙。
汪直見着韋英,問道:“可有甚麽事麽?”
韋英瞧了瞧何有道,隻見何有道臉色有些陰冷,随即道:“禀公公,屬下得知,眼下少林、武當、昆侖、峨眉、華山等派皆已至崆峒,而且在城中還看到了六扇門的人。”
何有道張口問道:“聽聞昨夜瞧見了鍾不負?那沈淵可曾見到?”
韋英看了看汪直,便聽汪直道:“韋百戶你可能不知,何先生的愛徒房威以及幾個弟子,在大漠慘死于沈淵之手!哎!實在是可惜啊!”
何有道站起身來,拱手問道:“汪大人,我何有道隻恨當年沒有斬草除根,眼下既然看見鍾不負,那沈淵必然也會出現在屠魔大會之上,畢竟公冶和是他的師父,他不會袖手旁觀。隻要見到沈淵,我何有道定會殺了此人,爲我徒兒報仇!”
汪直歎息一聲,道:“何先生痛失愛徒,其悲痛之情,咱家感同身受,隻不過,咱家留着沈淵還有些用處,可否賣咱家一個面子?”
何有道知道汪直所指是關于《九字劍經》之事,随後想了想,暗暗定下計來,隻聽他道:“既然公公發了話,老夫自當遵從!既然不能殺沈淵,那便将鍾不負碎屍萬段!”
汪直笑道:“何先生深明大義!”
隻見何有道湊近韋英,拱手道:“敢問韋大人,鍾不負藏在何處?”
韋英頭一次見何有道如此冷酷森然,不由有些驚愕。
“韋大人!”
何有道再次催促道。
韋英吞了吞口水,嘴裏冒出四個字:“悅來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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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出差回來,8點左右倒在床上舉着手機碼字,沒碼幾個就睡着了,隻在太累了,一覺睡到早上8點多,結果早上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丢了一部分文字。
實在不好意思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