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童剛想張口說出“沈淵”二字,忽然想起昨夜師父對自己千叮咛萬囑咐,萬不可将沈淵姓名透露給任何人。
随即低下頭道:“師姐,我,我不知道。”
小孩子撒謊,總是會臉紅,瞧着小道童的樣子,蘇婉兒心中便知道,定是師父不讓他說的。
也不爲難道童,蘇婉兒笑了笑,道:“幫師姐收拾收拾這竈台,師姐去瞧瞧師父去。”
小道童如釋重負,忙不疊的答應着。
蘇婉兒移步到房門口,見房門緊閉,正欲敲門,便聽裏面妙常道長傳來聲音道:“是婉兒嗎?直接進來吧。”
蘇婉兒道:“是,師父。”
這東廂房亦是南北兩間房,北屋是妙常道長住的,南屋則是給道童住的。
蘇婉兒聞聲知道三人都在師父的房裏,擡腳推門而入,站在北屋門前見門敞着,隻挂了個簾子,随即撩開門簾子,走了進去。
“師父,玄虛前輩。”
蘇婉兒不失禮節,也沖着沈淵點點頭。沈淵微微點頭,也算回禮。
此刻蘇婉兒未施粉黛,别有一番韻味,雖是年近半老徐娘,卻是毫無半分色衰之相,保養得體,竟是處處透着清純。
妙常依舊不願正眼去瞧玄虛道長,隻鐵青着臉對蘇婉兒道:“還沒與你說過,這是洞陽子。”
妙常說着擡手指了指沈淵,又道:“老牛鼻子的得意弟子,哼!因爲曾經得罪了華山派鎮嶽宮宮主譚真智,此次屠魔大會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堂堂武當派掌門,居然會怕一個門派長老,也不怕叫人笑倒大牙!”
蘇婉兒不明白這種事爲何要特意與她解釋一番,不自覺看向玄虛道長。
隻見玄虛道長臉色讪讪,道:“并非是怕,而是本來我們武當派便不願參與此事,此次來也不過是看看熱鬧,誰知道我這劣徒當初下山遊曆,竟得罪了鎮嶽宮的人,此番實在不想節外生枝。”
說到後面,隻見玄虛道長面容漸肅,接着說道:“此次所謂屠魔,不過是個噱頭,實際上武林盟主之位才是此番關鍵,想以姑娘在六扇門的地位,應當知道這其中并不簡單。”
沈淵瞳孔一縮,暗道:“六扇門,原來這女子竟是六扇門中的人物,看樣子地位很是不壞。原來朝廷也早早盯上了這屠魔大會,也不知道六扇門此行目的究竟爲何,會不會對救人計劃有所阻礙?”
沈淵早在京城時,曾聽聞過這個叫江湖人深感忌憚的六扇門是個甚麽衙門。
六扇門之制早在大唐貞觀時便有,自大明開國,皇帝考慮到江湖紛亂亦可導緻基業不穩,更何況洪武皇帝亦是出身于江湖草莽,對待江湖勢力,自然不敢輕視。
故而重立六扇門,分屬刑部。主管江湖紛争以及離奇大案,無論是幫派之間的争鬥,還是那些那些久被官府通緝的江洋大盜,接在六扇門管轄範圍之内。
故而六扇門與各大派皆有交集,而且地位舉足輕重,隻要案子不上達天聽,那麽是不了了之,還是全權處置,皆在六扇門大人們的一念之間。
不過,他們也不敢過分的爲所欲爲,畢竟朝廷裏還有錦衣衛,如今更有西廠掣肘,眼下六扇門不得已也隻得夾起尾巴來。
玄虛道長語氣頓了頓,接着說道:“我武當派不願那些宵小得逞,故而貧道有意争上一争,隻是我這弟子曾惹得麻煩,前一日又得罪昆侖派那七個,倘若劣徒以真面目示人,難免會讓華山昆侖兩派群起而攻之,老道隻怕無暇分身,也擔心會因此壞了大事……”
不待玄虛話音落下,蘇婉兒便揖了一個萬福道:“婉兒明白,婉兒定不會将洞陽子師弟的真實身份洩露出去!”
玄虛道長連連誇贊,道:“婉兒姑娘果然蕙質蘭心,又有姑娘這句話,貧道這心也就放進肚子裏了!”
沈淵此時站起身來,深深一拜,臉色微羞,道:“多謝婉兒師姐,昨夜冒昧之處,還望師姐多多海涵。”
蘇婉兒淡淡笑道:“洞陽子師弟哪裏的話,說起來我也有不對之處。”
随即蘇婉兒又是一拜,道:“既然玄虛道長坦誠相待,婉兒亦有件事有求于道長和師弟。”
玄虛道長道:“婉兒姑娘請說。”
“既然如此,那晚輩便如實說了。”
蘇婉兒理了一理,說道:“想必家師也當與前輩說過一些陳年往事,晚輩常年追查天羅幫,天羅幫行事詭秘,常常不知他們潛伏在何處,最喜做的便是大隐于市。故而晚輩亦不便在江湖門派面前現身。”
“難怪,與六扇門那些大人們打交道時,沒有見過你。”
玄虛點頭道,“若不是你師父相告,我亦不知。”
蘇婉兒繼續道:“此次來崆峒山,官府懷疑有人要制造江湖混亂,特命晚輩前來調查,前輩可知這其中意義?”
玄虛道長面色凝重,捋一捋長須,道:“你是說,這背後那隻手是天羅幫?”
沈淵暗道:“天羅幫?不是鍾大哥當年所在的殺手組織嗎?”
沈淵不動聲色,繼續聽着。
蘇婉兒搖一搖頭,道:“眼下六扇門亦不敢确定,隻能說或許,亦或者那背後黑手出了銀錢請了天羅幫的殺手也說不定。”
玄虛道長沉思少刻,随後問道:“婉兒姑娘,你待如何去查?”
“晚輩鬥膽,想扮作前輩座下弟子,跟在前輩左右。”
玄虛道:“如此,也無不可。隻是……”
蘇婉兒道:“前輩是說婉兒樣貌嗎?”
玄虛道:“婉兒姑娘乃是傾國之色,就這般跟在貧道身邊,難免會引人矚目。”
蘇婉兒道:“前輩放心,婉兒也會易容之術,雖不及師父萬一,但也可以以假亂真,叫人瞧不出絲毫破綻。”
“如此甚好。”
玄虛點了點頭,看向妙常道長,也不做聲,就這麽直勾勾的盯着,嘴角漸漸上揚。
妙常道長被盯得渾身不自在,尤其是看見玄虛道長那一口老白牙!
“行了,行了!”妙常道長故作嫌棄道,“我這便施術還不行,莫要再露着大白牙直勾勾盯着我啦!”
瞧見這一幕,蘇婉兒不禁莞爾一笑,不過她卻問道:“後天才是屠魔大會,爲何今日洞陽子師弟便要易容?”
沈淵正不知如何作答,隻聽妙常道長擺了擺手,道:“畫皮難畫骨,爲師要給他施展塑骨之法,畢竟他得罪的可是譚真智,鎮嶽宮宮主、華山派執法長老不可小觑。故而早些改頭換面,一是謹慎爲之,二是也好叫他先行适應一番。”
蘇婉兒心中不解,張口問道:“師父,這塑骨之法被易容者痛苦萬分,不過是得罪了人罷了,洞陽子師弟何必要受這個罪過?”
妙常道長不知如何作答,隻聽沈淵急中生智,道:“婉兒師姐,是師弟我闖下了大禍。”
沈淵知道蘇婉兒是六扇門的,又料定那譚真智的弟子被他斬斷手指一事,作爲家醜,以譚真智這等人物必然不會四處宣揚,招人嘲笑。
而事實也正如沈淵所料,譚真智真的沒有向外界透露分毫。
蘇婉兒問向沈淵說道:“不知師弟到底怎麽得罪了譚真智啊?”
沈淵面露羞愧,道:“師姐身爲六扇門中的人物,應當知道他鎮嶽宮門人如何嚣張跋扈的。”
蘇婉兒對此的确有些耳聞,點了點頭。
“我看不慣,把他其中一個弟子的四根手指砍了下來……”
沈淵說着說着,聲音也愈發小了起來。
江湖上,人盡皆知譚真智極是護短,蘇婉兒暗道:“若是這位洞陽子師弟所言不虛,那譚真智恐怕還真會與他不死不休!”
接着蘇婉兒又問道:“他們不知你是武當派的?”
沈淵又道:“師父命我入世修行,故而當時我并未穿武當派的道袍。”
玄虛道長與妙常道長聽了,暗罵沈淵是個小狐狸,撒謊也不打草稿,竟說得跟真的似得!
“難怪,既然有這些原委,是當謹慎一些。”
蘇婉兒拜了一拜,道:“既如此,那婉兒也當盡早換容。”
玄虛道:“甚好,待換了容貌,我便帶着你二人出去轉上一轉,想必各派也當陸續到了。”
“婉兒告退。”
待蘇婉兒出了房門之後,妙常道長叫沈淵坐在榻上,褪去上衣。
随即隻見妙常道長伸手封住背後大椎、靈台、命門三處穴道。
轉到前身,手指連點紫宮、膻中、幽門、關元。
沈淵頓時隻覺體内氣血不暢,心跳變緩,極是難受。
妙常道長這時正色囑咐道:“一定忍住了!”
沈淵咬了咬牙,道:“前輩盡管施術便是!”
妙常道長應了一聲,拿出十數根頗長的銀針,隻見他揀出一根來,緩緩刺入風府穴,刺入之時隻覺僅有一絲疼痛,不過待那兩寸長的銀針沒入一半,隻聽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觀中!
隻這一針下去,便瞧沈淵臉色蒼白無比,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
“千萬忍住!”
沈淵輕輕點點頭。
接着便瞧見一根一根的銀針依次沒入了左右風池、完骨、陽白、颌厭幾大穴位,随即又是百會、神庭、承漿穴!
頭面之後,便是四肢脊柱。
十數針下去之後,沈淵竟是一聲未吭!但已是奄奄一息!
妙常替沈淵解開之前封上的穴位,道:“小友,挺住,現在才是關鍵!”
妙常道長提氣運功,雙掌抵在沈淵背後肺腧之上,沈淵隻覺一股熱氣自背後導入百骸!
緊接着,沈淵隻覺自己氣血亂撞,渾身上的骨頭時而就似折了一般,時而就似鐵錐刺骨!
再瞧沈淵,原本濃眉大眼,變成了粗眉細眼,眉骨照往常微微隆起,顴骨就似磨平一般,鼻梁微塌,嘴唇變厚,原本七尺,變成了六尺。
再沒了先前那俊朗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