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虎嘯堂外。
汪直換了蟒袍,站在門外。韋英及一衆錦衣衛亦都換回了飛魚服,繡春刀挂在腰間,跨在馬上,整裝待發。
乍眼瞧去,好不威風,惹得行人紛紛駐足觀望!
将兩架車馬圍在當中,打頭的馬車裝飾精美,顯得十分貴氣,自然是留與汪直乘坐的。而後面的馬車普普通通,還有些破舊,不用說,車與裏面綁着的正是龐青、王海、呂紅三人。
呂紅在單子胥精心醫治之後,身上劇毒盡祛。不過當他得知自己如廢人一般,練不得武,連尋常的重活也做不得後,到現在亦是一句話也未曾開口說過。
他眼中無神,不知腦袋裏想着甚麽,教龐青、王海二人也都懸着心,生怕他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
不過眼下手腳被綁,反而叫龐青二人微微松了口氣,至少呂紅即便想不開,也由不得他做出甚麽舉動來。
此刻趙汗青、汪直、鍾不負、禾南絮,皆來相送。
“汪大人,端午之時,草民再往京城拜會。”
沈淵話裏有話,衆人心知肚明。
汪直拱一拱手,道:“沈兄放心,我這西廠衙門随時恭候。”
沈淵點點頭,沖着後面車與喊道:“龐大人,别忘了你們還欠我的銀子,這次收不上來,待端午之時,我再來讨!”
聞言,龐青看向王海,二人相視苦笑,可心裏頭想得卻是一出:“還不知能否有命于端午之時相見,隻怕到時候不是我等來給你拿銀子,而是你來給我等燒些紙錢罷”
二人再瞧呂紅,依舊雙目無神,心死神傷,再無往常那般憨厚爽快的模樣。
歎息一聲,沉默無言。
見未得回應,沈淵隻是一笑而過,也不惱。轉過頭拱一拱手,對汪直道:“切莫食言。”
汪直回了禮,道:“諸位留步,告辭!”
說罷轉身上了車駕,但聽韋英一聲令下,便啓程而去。
見走得遠了,隻聽趙汗青喚了弟子來,問道:“給禾姑娘備好車馬了麽?”
那弟子回道:“禀堂主,已置備齊全。”
趙汗青點了點頭,看向禾南絮。隻聽禾南絮道:“如此,我這便将婆婆接出來。”
“不必了,老身還走得動。”
說曹操、曹操到,禾南絮話音才落,蛇婆婆已是走近了。
還是那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神色,瞪了眼趙汗青道:“若非絮兒這丫頭苦求,老身才不願領你的情!”
趙汗青發着苦笑,竟是無言以對。
還是禾南絮打了圓場,才免了一番尴尬。
蛇婆婆轉過頭來上下仔細打量着沈淵,更是沒好氣道:“替我給那個單瘋子帶句話,他言語相辱,老身本欲與他鬥個你死我活,但念在救治老身,便與他一筆勾銷。不過,這厮再敢于江湖上胡言亂語,我絕不留情面!”
頓了一頓,又道:“你這小子,你若敢來九峰山拐走我家絮兒,哼,小心我這蛇杖的厲害!”
“婆婆!”
禾南絮一聽,既羞又惱,“又來胡說!”
“當真是女大不中留!”蛇婆婆嗔怪一句,又道,“小子,老身方才所言可不是唬你,你若是怕了,莫要叫老身在九峰山瞧見你。”
沈淵一陣愕然,不知蛇婆婆前一句、後一句到底何意,那鍾不負瞧着幹着急,伸出腳來便踢了一下,這才叫他反應過來,忙道:“晚輩不怕!”
“哼!”
不再多言,蛇婆婆徑直進了車與。
沈淵瞧着禾南絮,二人臉色绯紅,想是喝了酒一般,惹得衆人忍俊不禁。
禾南絮揖了一個萬福,道:“趙堂主、鍾大哥,我們這便告辭了。”
二人拱手道:“一路保重。”
“那個”
沈淵張了張口,側過眼偷偷瞧着趙堂主等人一副看熱鬧的模樣,不由得扭捏起來,憋了半天,道了句:“你我送你出城。”
“呆子”
禾南絮跺了跺腳,抿嘴偷笑着,上了馬車。
當即牽了馬來,沈淵一躍而上。那車夫一揚鞭子,一車一馬并排而行,朝着南城門而去。
“沈淵兄弟,也是性情中人。”
眼下除了幾個虎嘯堂弟子,便隻剩下趙汗青與鍾不負,二人一言一語便開始打趣沈淵。
忽然鍾不負問道:“單兄去了何處?”
“這幾日隻見他悶在院中,研究那小魚姑娘身上的蠱毒,不過今日一早他便獨自出去了,聽說是去置辦藥材。”
趙汗青說道,“那小魚姑娘也是可憐,隻可惜此番沒逮到何有道那狗賊!”
正說着,隻見單子胥身負一簍子藥草,信步而來。
單子胥見門外鍾不負、趙汗青,走近便道:“那老瘋婆子可走了?”
趙汗青點頭道:“正是才走不久。”
“嗯”了一聲,單子胥便往大門内走去,這時鍾不負戲谑道:“方才蛇婆婆托沈淵帶話給你,你要不要聽?”
單子胥皺了眉頭,不耐煩道:“那老瘋婆子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不聽!”
說罷大步而去,惹得鍾不負、趙汗青苦苦發笑。
鍾不負不由得感慨道:“這黃海三怪,當真一個比一個怪。”
卻見趙汗青搖頭說道:“非也,趙某看來,裴元海不配與這二怪齊名。”
說這話,二人互請一同回了。另一頭,沈淵默默跟在馬車一側,也不說話,直至出了城門十裏才停了下來。
禾南絮撩起簾子,看着沈淵,道:“便送到這裏罷。”
沈淵微微笑道:“再送十裏路程。”
“十裏複十裏,何時才分别?不若直接送我與婆婆到九峰山罷了。”禾南絮輕笑道,“就在這兒罷。”
沈淵眼中不舍,盡被禾南絮瞧了去,于是又道:“别忘了與我說過的。”
禾南絮所指,自然是那晚于庭院之中,與沈淵約定的話,也是在告訴他,自己會在九峰山等她。
沈淵點頭道:“必不食言。”
“那,你路上珍重,多加小心。”
沈淵一笑,道:“你也保重。”
待車馬已遠,瞧不見蹤影時,沈淵這才調了馬頭,回了城去。
此時已至午時,才到虎嘯堂,卻見鍾不負與趙汗青正送着單子胥和小魚。
急忙跳下馬來,問道:“單神醫,你們也要走麽?”
單子胥沒好氣道:“何有道又尋不見,留在此處做甚?”
“這”
許是習慣了單子胥這般說話,雖是被噎了一下,倒也無妨。
這時小魚款款迎了上來,竟是跪在了地上,這一下可慌了沈淵,連忙去扶。卻見小魚往後躲閃,沈淵這才想到小魚那一身蠱毒。
“若非沈公子,小魚恐怕依舊在何有道身邊做那行屍走肉,這一拜,請沈公子受下。”
說罷,也不理沈淵,徑直拜了一拜。
一邊單子胥有些氣不過,道:“拜他何用,哼,待回到函谷關,醫好了你,便嫁給他也成!到時候我要你給我磕三個頭!”
這番話卻是叫小魚羞得恨不得鑽進地縫裏,也惹得沈淵一陣尴尬。
鍾不負忙道:“單兄,休得胡言亂語。”
“哼,”單子胥招呼小魚道:“走了!”
隻見那小魚輕聲細語,道:“我家兄弟,拜托沈公子了。若救得我這弟弟,奴家便是做牛做馬,也會報答公子。”
沈淵拱一拱手道:“小魚姑娘,言重了。義之所在,不敢圖報,請小魚姑娘放心便是。”
揖了萬福,再次謝過沈淵及衆人,便随單子胥二人二馬、就此離開了平陽府。
送走諸人,趙汗青拉着沈淵、鍾不負一同去了平陽城内最大的館子吃喝了一頓,逛了一逛這平陽府的景緻,直到月升日落,便各自回房,一夜無事。
第二日紅日初懸,沈淵與鍾不負已然收拾停當。趙汗青率這三十餘弟子,也已早早便侯在大堂,見了沈淵、鍾不負二人,待他二人用了早飯,便要張羅啓程。
忽然一名弟子慌慌張張跑進正堂來,行禮禀道:“堂主,華山派鎮嶽宮宮主譚真智的弟子,帶人闖進來了!”
趙汗青登時變了臉色,怒道:“我與華山派素來無仇無怨,他們竟敢大鬧我虎嘯堂!”
正說着,隻聽院内有人高聲喝道:“北俠趙汗青浪得虛名,竟與那邪魔外道同流合污!快快交出單子胥,如若不然,我華山派便替天行道,鏟除你等武林敗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