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催,我這便去醫治你那情郎。”
禾南絮雙頰飛起一片紅雲,嗔怪道:“神醫莫要說笑,那院裏頭,鍾大哥一并在的,快去快去!”
“最是看不慣這扭扭捏捏的,”單子胥嘀咕了一句,又沖禾南絮道,“前面帶路。”
禾南絮并未聽見前面那半句話,應了一聲,趕忙引着單子胥去了沈淵與鍾不負所在的院子。
這院内三間房,一間正房,還有東西兩間廂房,很是寬敞。院中間置了一口大水缸,院牆下種了兩顆棗樹,多了幾分生氣。正房鍾不負讓給了沈淵來住,他自己此刻正和趙汗青在東廂房内,喝茶叙舊,倒是惬意。
鍾不負号稱黃河俠盜,自然也盜過這黃河兩岸的标,早年間無論是水路還是陸路,但凡是不義之财的,鍾不負便沒放過一回。因此也與趙汗青打過幾次交道,二人相互敬重,隻是當時匆匆,江湖上來,江湖上去,難得安坐在一處,喝茶聊天。
正聊在興處,隻見禾南絮引着人便進了院子,趙汗青忙起身迎上,道:“單神醫,沈兄弟就在正房之内,請随我來。”
鍾不負因内傷未愈,起來的慢,單子胥掃了一眼,沒好氣道:“就這微末的本事,還來逞能,不能動便好好躺着,被打成重傷也算你活該!”
“你這人”鍾不負搖頭苦笑,“好好好,我去躺着!”
他知道,單子胥脾氣雖怪,但也是刀子嘴豆腐心,醫者常懷仁慈,此乃本分!故而對他這惡言惡語倒也不在意,慢慢挪到榻前,躺了上去。
沈淵眼下昏迷不醒,小魚一直守在沈淵身前照顧着。聞得推門聲,小魚回頭去瞧,隻見趙汗青、禾南絮還有單子胥三人先後而入。
見來人,小魚趕忙退到後面,颔首而立,一副使喚丫頭的模樣。許是在何有道身前侍候久了,一舉一動都成了習慣,極懂得尊卑。
禾南絮知道小魚身世,有瞧着這般模樣,實在叫人可憐,忍不住問單子胥道:“不知單神醫可會醫治蠱毒?”
小魚聽聞,身軀不禁一顫,她如何不知,禾南絮正是替她問得。
單子胥側坐在床沿,手指正要搭在沈淵的腕上,聞言一頓,轉頭蹙眉問道:“蠱毒?”
“是,”禾南絮點頭,朝着小魚招了招手,道:“小魚姑娘,你來讓單神醫瞧上一瞧。”
小魚趕忙搖頭,更是縮了縮身子,低下頭,那淚珠兒瞬間便滴落而下。單子胥轉頭去瞧,他确實沒有想到,這中了蠱毒的竟是這個模樣清秀的姑娘!
“蠱毒,莫非是何有道的手筆?”單子胥擡眼問向禾南絮與趙汗青,見他二人點頭,站起身來走近小魚道:“來,叫我看看!”
說着話,便要來抓小魚的手腕。隻見小魚咬着下唇,狠命的掙紮,卻又不敢太大的動作。不過,她又哪裏是單子胥的對手,猛的一抓,再這麽一拉扯,單子胥打眼一掃,登時便震驚的呆立在那裏!
“這”
小魚衣襟開了一角,恰好叫單子胥看見了那些潰爛之中的微微蠕動之物!
情急之下,單子胥将那小魚的袖子微微向上一挽,仔細一瞧,“嘶”的一聲,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驚呼道:“你是蠱童!”
小魚連忙抽出手來,努力的合起衣襟,有些哽咽道:“請先生遠離小魚,小魚怕身上的毒蟲傷了先生”
這時隻聽單子胥仰天一陣狂笑,道:“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連道三聲好,奔向門口,大叫道:“鍾不負!那五具屍體免了!”轉身又跑到小魚跟前,雙眼放光,上下打量着小魚,抱着小魚雙臂極爲興奮道:“我要你!我就要你了!”
單子胥手上用力,小魚想要掙脫,卻始終也掙脫不了,頓時慌張起來,求救一般看向禾南絮和趙汗青。
此時他二人亦是被單子胥這反應驚得呆了,禾南絮感受到小魚目光,一擡眼這才反應過來,急忙去拉單子胥,勸道:“單神醫!你這是何故?”
自覺失态,單子胥忙松了手,不過也不看禾南絮,隻對小魚道:“姑娘,你且放心,我單子胥在此立誓,若是醫不好你,我便萬箭穿心而死!”
這話驚了衆人,也驚到了小魚。
禾南絮趕忙勸道:“小魚,還不快多謝神醫!”
“噢是!”
一時間,小魚姑娘不敢相信,經禾南絮這麽一提點,急忙就朝單子胥跪了下去,道:“奴家小魚,拜謝神醫!”
“莫非是因何有道的緣故?”
鍾不負方才聽到那一聲喊,卻是吓了一跳,心道這單子胥抽得哪門子風,一時好奇下了床來瞧,走到門口時聽得單子胥的話,便知道了怎麽回事,于是靠在門上,問道。
禾南絮一見是鍾不負,問道:“鍾大哥,你怎麽”
擺一擺手,示意無礙,又聽鍾不負問道:“來時,你曾與我提過,那何有道是你師兄,到底是怎麽回事?”
此話一出,衆人又是一驚。
隻聽單子胥道:“不錯,我與何有道皆是嶺南藥王的弟子。”
“你是說嶺南藥王谷的藥王?”趙汗青瞪大雙眼,滿是不可思議。
“這天下間還有第二個藥王?”單子胥白了一眼趙汗青,又道,“藥毒不分家,藥也是毒,毒亦是藥。做我們這行當,無論是治病的藥還是那害人的毒,都要明理!隻因他在師門之時,卻常常研習毒物毒理,更是鑽研蠱蟲,那正經的藥理醫術倒是敷衍了事,于是師父斷定他心術不正,将他逐出了師門,趕出了谷。”
“後來呢?”禾南絮忍不住問道。
單子胥順手将小魚扶了起來,道:“我們藥王谷有三大寶典,皆是我派鎮派至寶。一爲《藥典》、二爲《醫典》、三便是《毒典》,前兩本是救人之術,而《毒典》卻是殺人的,師父教導我等之時,一向謹慎,孜孜不倦勸我等定要向善。隻可惜出了這麽一個敗類!将何有道趕下山時,師父一時不察,那《毒典》卻被他盜了去!茫茫江湖,再無他的蹤迹。”
鍾不負緩步進了屋子,道:“後來他便憑借《毒典》,在黔南自立門戶,号爲‘百毒門’?”
單子胥點頭,一陣歎息道:“師父年邁,早已行将就木,動不得身,出不了谷。可心裏最放不下的便是怕何有道會以此害人!除了何有道,我們師兄弟一共七人,派出去六位師兄前去清理門戶,卻是一個也不得回,師父終是等不到奪回《毒典》、除掉何有道的那一天,最後郁郁而終!”
頓了頓,單子胥接着道:“臨終之時,師父叫我不得再尋此賊,我又何嘗不知,師父他老人家怕我同六位師兄一般,有去無回!若非師父叫我對天發誓,要我不得涉險,将這藥王谷的傳承傳下去,我單子胥又豈會苟且偷生至今!”
擡眼看向小魚,“既然報不得仇,我就偏與那何有道作對,他害人,我便救人,我專要研究解藥,來克他的毒!他養蠱童,我便将這姑娘身上的蠱毒盡除幹淨,或許我眼下無能爲力,但若多許我些時候,我必能将這蠱童醫好!”
話說完,引來得卻是沉默。
“今天這話,說多了。”單子胥雖然搖頭,心裏卻是痛快了許多,“小魚姑娘,此間事了,你可願意跟我走?”
小魚聞言不知所措,隻看向禾南絮,見禾南絮微微一笑,點了頭,于是道:“小魚願意!”
又有誰想就這般等死?
明明知道自己最終死的凄慘,卻又無能爲力,隻得接受這如此不公的命運,想來這才是最叫人恐懼和悲傷的事情。
單子胥又回到床邊,小魚識趣的将門關了嚴實,隻怕有邪風入室。
隻見單子胥翻了翻沈淵的眼皮,手指搭上脈,探了片刻,擡頭與禾南絮道:“雖說此次多虧這小子關鍵時刻扭轉乾坤,可待他醒了後,一定要告誡他,這《九字劍經》再不可亂用了!”
“《九字劍經》?”
恰好汪直行至門外,才欲敲門,便聽道單子胥的話,隻叫他心中激蕩起伏,暗道:“陛下命我尋找此秘籍,沒想到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天助我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