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汪直與順天府尹就快到發祥坊時,祥福客棧内,禾南絮也接到了沈淵獨自出城追蹤李子龍的口信。
送走那面攤兒的攤主,禾南絮回到房内來回踱着步子,柳眉微蹙:“他怎能這般莽撞,也不知有無兇險便跟了去!這如何能叫人安心?”
禾南絮左思右想,實在是放心不下,有道是關心則亂,于是她找到掌櫃,便說:“與我一起的公子若是提前回來,你便說我去尋他了,叫他不要亂走,在此等我。”
那掌櫃的知道輕重,能與錦衣衛扯上關系,自然不是尋常人,便忙不疊的點頭稱是:“姑娘自去,小的記住了。”
又向掌櫃問了清楚發祥坊的方向,禾南絮當下疾行而去。
此時兩隻轎攆在那發案的宅子前停穩,隻見汪直與順天府尹分别下了轎,那看守的衙役一見,急忙行禮道:“參見大人!”
順天府尹拿着官威,召集附近的捕快衙役,肅然喝道:“這位是禦馬監掌印太監,新設西緝事廠提督汪直汪大人,你們還不快來見禮!”
那幾人都是身份底下的,尋常隻聽過這掌印太監的名号,如今得見皇上身邊的紅人,竟有些不知所措,尤其又聽他們大人說朝廷新設的西緝事廠,更是唬人。
他們原來隻聽過東廠,如今西廠新立,眼前這汪大人定然是恩寵正隆,他們大人的意思再明白不過,無非是讓他們小心行事,切不可怠慢這位。
那幾個捕快衙役想通此處,那頭伏的更低,更爲恭敬的說道:“見過汪大人!”
汪直其實本沒在意,這幾個捕快衙役在他眼中不過是跳蚤一般的人物。不過見他們對自己恭順至極,瞧在眼中倒是十分受用。
隻見他揮了揮手,問道:“此處可有别人來過?”
這幾人方才不及仔細去瞧汪直樣貌,乍聽這聲音有些陰柔稚嫩,有些好奇,不禁擡頭去看,這一看之下,可叫他們驚訝無比:“原來眼前這大人物竟是個乳臭未幹的少年?”
“嗯?”汪直眼光直射,好似瞧頭了他們心思。
這一聲宛若寒冰,叫幾人當即打了個冷顫。
隻聽順天府尹話裏透着不滿:“汪大人問你們話!”
一聲斥責,叫這幾人當即緩過神來,那守門的衙役忙道:“回,回大人,方才隻有兩名錦衣衛千戶大人來此察看。”
“哦?可是龐青、龐千戶?”
先前再禦馬監送袁彬時,袁彬曾與他交代,除卻派韋英一路随從,同時也叫龐青與呂紅先來此處,屆時也歸汪直調遣。故而此刻汪直有此一問。
那衙役忙回道:“正是!”
汪直點點頭,又問:“現下他們去了何處?”
“小的不知,隻瞧着兩位大人去了街上。”
這衙役伸手一指,汪直順着方向去瞧,心下有了數,不再理會,擡腳便進了宅子。一進屋,汪直瞧着地上的屍體凄慘醜陋,已微微散出了臭味,皺了皺眉,将口鼻輕輕遮掩,似模似樣的左右瞧着,韋英默不作聲的在其左右護衛。
順天府尹見了直要作嘔,亦忙用大袖捂着口鼻,本來以他如今這身份,似這般命案現場,豈用他親來?隻是這案子特殊,一旦疏忽便要落得個烏紗難保,無奈隻得屈尊前來聞這屍臭。
不過再瞧汪直年紀輕輕,卻如此從容,又不得不心生佩服:“當真是年輕有爲,難怪受皇上器重,想比之下,那尚公公就差的遠了。”
“這分明就是尋常的命案,”汪直的聲音将順天府尹從思緒中喚了回來,“大人,叫人把這屍體擡出去燒了罷,虧得是天寒地凍,若是在夏日,豈不要生了瘟疫?”
順天府伊腦子發懵,忙問:“汪大人,那兇手?”
“這便是你們順天府的事了,你們不行,不還有按察司和刑部麽?”汪直目光漸冷,直視着順天府尹,“難道還叫咱家去替你查案不成?咱家不妨告訴你,妖狐一案牽扯複雜,主使李子龍已被咱家誅殺,有些事到此爲止便好,若是一味的不識趣,别說是烏紗,你那腦袋保不保得住,也是兩說!”
“下官明白!”
聽完汪直這一番話,順天府尹隻覺口幹舌燥,宦海多年,他怎能聽不出這話中顯而易見的威脅?他暗暗心驚:“此子果決狠辣,假以時日,必然權傾朝野,往後絕不能得罪此子!”
汪直見順天府尹的神色驚惶,知道自己已懾服此人,唇角微翹,又道:“咱家還有要事,這便告辭。”才走兩步,又忽然回頭道,“再多言一句,天下的無頭案多得是,大人應當知道怎麽做,嗯?”
順天府尹連連點頭稱是,随後一路送出宅子。
“大人留步。”汪直攔住順天府尹,自己也棄了轎子,步行出了胡同。
那順天府尹望着那消失的背影,那冷風一吹,忽然感到背後一陣濕寒!這才發覺自己已被冷汗浸濕了衣裳。心下羞惱,這脾氣卻發在了這些捕快衙役的身上:“你們這些蠢材,還不将屍體處理了!回府結案!真他娘晦氣!”
汪直順着适才衙役指的方向一路走着,韋英便一路在後面跟着,默然不語。早在禦馬監,汪直就叫韋英換上便服,爲的就是在民間方便走動。
隻聽汪直冷不防說道:“你很好,用心替我辦事,日後有你享不盡的好處。”
韋英雖然比汪直要年長十幾歲,可論心性城府,卻不如汪直分毫。不過這話的說的明白,汪直如今炙手可熱,若成了他的心腹,自然是一步登天,當即抱拳躬身表了忠心:“大人放心,韋某這條命從今日起,就是大人的了!”
汪直笑一笑,不置可否,也沒有言語。韋英瞧不見汪直表情,隻顧着自己心中興奮,見汪直移步,連忙跟在左右。
“大人,你看。”韋英指着前方不遠處的面攤兒,“那女子可是同沈淵一起的南絮姑娘?”
汪直擡眼望去,隻見禾南絮正在與那店家說話,隻道:“去看看。”
禾南絮并未發現汪直走近,隻問着攤主:“他可是向北出城去了?”
“姑娘,那公子叫您在客棧中等着,你怎麽也追過來了?到時候公子回去見不到您,豈不怪我言而無信?”
“南絮姑娘,你爲何在此處?”
倏忽一聲,禾南絮急忙順聲去瞧,隻見汪直與韋英站在面攤外面,那說話自然是汪直。
禾南絮見是汪直,心中也說不準是好是壞,不過想到汪直與沈淵素無仇怨,此前與他稱兄道弟,想來是不會害他。
于是拱一拱手即算見了禮,隻道:“汪大人,我是來尋沈淵的。”
汪直瞧着禾南絮舉止,渾不像大家閨秀,卻是個實打實的江湖女子,心中不禁有些歡喜,想來自小在宮中,就如籠中之鳥,故而見了江湖人自由自在,也是好生羨慕。再加上禾南絮出落的亭亭玉立,正叫汪直這個情窦初開的少年,心中亂跳。
不過又想到自己這身份,不免歎惜,想着沈淵能有這麽一個紅顔知己,當真叫人嫉妒。
聽得禾南絮所言,汪直轉過心思,問道:“沈兄沒與你在一起?”
“哎!”禾南絮輕歎一聲,将一早發生之事全然托出,又道:“我現在欲出城去尋沈淵,你們要一起麽?”
得知沈淵竟是去尋李子龍,汪直心中一緊,暗道:“若被沈兄拿住李子龍,不知于我是福是禍呢?”
這時韋英插了句嘴:“大人,既然呂大人他們與沈少俠有賭約,不如我們也去瞧瞧,南絮姑娘一人,想來也不安全,有下官相護,也好對沈少俠有個交代。”
汪直聞言瞧了瞧韋英,心道:“沒想到這厮倒是有幾分聰明,沈淵、龐青、呂紅,這三人無論是誰,若嘴上沒個把門兒的”
定下主意,隻聽汪直道:“正如韋百戶所言,我與沈兄相見恨晚,又怎能讓沈兄的紅顔知己獨自涉險,出了事情,又叫我如何向沈兄交代?”
禾南絮見有了幫手,自然欣喜,連忙謝道:“如此,便有勞汪大人和韋大人了!”
說罷,三人便往德勝門去。
才出了城門,隻見韋英竄到在路旁,忙道:“大人你看,是我們錦衣衛的記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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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