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淵?”應長天隻覺得這名字熟悉,好似從哪裏聽過,忽然回想起十三年前,玉泉院一事,大驚,“莫非你便是公冶師叔的弟子?沈鈞師兄的獨子?”
“嗯……”提到公冶和,沈淵稍顯尴尬,不過隻一瞬間,應長天也并未察覺出什麽異樣,“在下的确是沈鈞之子。”
這時應長天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一旁冷汗連連的張守陽,輕歎一聲,搖了搖頭!
“師兄你是說,他是劍奴公冶和的弟子?”
“不錯,十三年前袁策師弟命喪玉泉院,雖是公冶師叔所殺,不過,”說着應長天瞪了一眼張守陽,接着道,“歸根結底,這事情還是因爲守陽他當年年少無知,搬弄是非而起!”
沈淵隻看了看局促不安的張守陽,也不多說什麽。
“難怪沈淵兄弟武功了得,原是得了劍奴真傳!”季無涯歎道,“若照此論,咱們也當以師兄弟相稱!”
季無涯似毫不在意當年恩怨,這隻憑自己喜好說話做事的豪爽性子,倒是真叫沈淵欽羨。
不過,隻聽沈淵道:“季兄,若是看得起在下,可以朋友相交,隻這師兄弟之稱,我看還是就此作罷,莫要再提了。”
“這又爲何?”季無涯不解。
沈淵自有他的想法,那公冶和先是被逐師門,後因自己與華山徹底決裂,自己十三年的孤苦無依,也有那姓譚的老道從中推波助瀾的功勞。故而這華山派的門蔭,他是死活看不上的,更不願意與華山派扯上任何關系!
應長天看出些許緣由,說道:“師弟,不必強求,畢竟是我等有過在先。”
“師兄,這……”季無涯稍一思量,唯有輕歎可惜。
應長天撣了撣衣服,又對沈淵抱拳正色道:“即便沈淵兄弟不計前嫌,貧道還是該向你二人告罪,适才是應長天魯莽,徒生了這許多事端,還請見諒!”
這一番話不卑不亢,又端得起放得下,亦叫沈淵對應長天大爲改觀。心道:“不愧是華山七宿,僅是這份心胸,便是我不能及的!”
隻是沈淵還是不能全然放下偏見,不冷不熱的說道:“我并非那般小肚雞腸之人,方才已說了就此揭過,必定一言九鼎。你也無需再提。”
應長天點點頭,又拱一拱手。便不再提此事。後又問道:“敢問公冶師叔可在附近?”
沈淵搖一搖頭,也不說話。
“好罷,”應長天見沈淵不意多言,便識趣道:“既然如此,待見到師叔,煩你代我與無涯向他老人家問個安,貧道三人這便告辭了!”
沈淵點點頭,心中自嘲:“那臭老頭十三年前便不辭而别,我還想尋他問個清楚呢!”不過轉念又想,“看來這華山派也并非個個都似譚真智、張守陽那般卑鄙,公冶和這臭老頭倒還有些人緣。”
這時又見季無涯拱手道:“來日若有緣再見,定要與你較量一番!”
“一定!”二人相視一笑。
再看那張守陽,低頭不語,隻聽應長天道:“還不與沈兄弟賠罪!”
沈淵知道應長天所說乃是當年舊事,隻冷眼看着張守陽。那張守陽低頭不語,可抵不過應長天再三催促,終是硬着頭皮往前走近沈淵。
手都擡起來,正欲作揖開口,卻被沈淵打斷,且聽他譏笑道:“不必,既然不是心甘情願,我也不強求!隻是,你可要記住,正所謂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可要記住當年你于大殿之上所發毒誓,小心活着!哈哈!”
沈淵這話,就如一把刀子紮進張守陽的心頭。張守陽自己又怎能不記得當年毒誓,這每一年、每一日他皆活得小心翼翼,生怕這誓言應驗!
張守陽咬牙切齒,他明白自己實力不濟,隻能隐忍。他将這羞辱埋在心頭,可臉上卻換了一副誠懇面容,躬身作揖道:“當年是小道魯莽!理當賠罪!還要多謝少俠提醒!小道必然牢記在心。”
想着先前給禾南絮療傷時,那背後的殺意,沈淵又瞧了瞧眼前這一副誠惶誠恐,暗道:“此人倒是好深的城府。”不過,轉念又想,“哼,就算他城府再深又與我何幹?”
其實以沈淵所想,根本就不将張守陽放在眼中,隻晾着他在一旁,沖着應長天與季無涯拱一拱手,道:“時候不早,不如就此作别罷。”
言罷,不理應長天尴尬,撿起行李,拉起禾南絮轉身便走。
“這……”應長天指了指張守陽,一聲無奈。又聽季無涯身旁大聲道:“沈淵兄弟,後會有期!”
看着漸漸走遠的的沈淵,季無涯語氣不善,對張守陽道:“人已走遠,不必再裝模作樣!不要以爲我不知你方才欲做什麽!”
張守陽擡眼偷偷瞧了瞧季無涯,見他轉身便走,心中不免松口氣。他知道季無涯所說的是什麽,好在季無涯還顧及門派的顔面,否則他這華山派弟子欲趁人之危,害人性命之事若張揚出去,那華山派聲名必然大損。
應長天猛的一甩大袖,當真是恨鐵不成鋼。張守陽面無表情瞧着那先後離去兩道身影,不知在想着什麽,片刻後,又換回那副謙卑恭順的模樣,朝着應、季二人,追了上去。
另一頭,沈淵嘿嘿笑着,忙不疊的與禾南絮賠着不是,可禾南絮就是不理。
禾南絮氣他瞞着身份,又占了她好大的便宜,又氣又羞,想着那時溫熱的雙手厚實有力,不自覺的臉上又燙了起來。
于是故意氣惱道:“沈大公子,你跟着我作甚?這便宜盡讓你占了,又想怎的?總之姑奶奶我是沒臉見人了!”
“南絮姐姐,你莫要生氣啦!我這不是與你頑笑麽!”沈淵本意勸解于她,可誰承想,不勸還好,這勸了反倒惹的禾南絮蹲在路旁暗暗抽泣。
沈淵哪裏知道女人心思,禾南絮這一哭又叫他慌了神,心裏嘀咕着:“怎的又哭了?”
“自己身子也被他摸了,嘴上又相公娘子的叫,現在與我說是頑笑,将來我還怎麽見人?”禾南絮如是想着,越想越委屈,越委屈越止不住的流淚。
哎呀,南絮姐姐,别哭啦?你再哭,我也哭給你看!”沈淵蹲在禾南絮身旁,抓耳撓腮,憋了半天冒出來這麽一句。
“噗嗤”一聲,禾南絮忍不住一邊哽咽着,一邊笑罵道:“無賴!你一個大男人還哭,像個什麽樣子?”
“你不氣啦?”
禾南絮拭去淚花,一聲輕歎,道:“算了,這輩子憑你是我的冤家!”這話說給沈淵聽,其實也是說與自己聽。
不過沈淵倒是沒聽懂這其中意思,隻見禾南絮破涕爲笑,沈淵亦癡癡笑着。不知不覺,兩個人互相看了看,又都覺得有些難爲情。
禾南絮坐在地上,低着頭;沈淵亦是顧着左右,偶爾撿起石子扔向遠處。
片刻的寂靜,被禾南絮先行打破。
“沒想到你現在武功這麽好,你師父怎麽沒與你一起?”
沈淵搖一搖頭,遠眺着漸漸陰沉的蒼穹,道:“我亦不知,那老頭都失蹤十三年了。”
“說來你怎麽與華山派結的怨?”
兩個人站了起來,邊走邊說話。沈淵大略的将這些年發生的事情都說與禾南絮聽,好些年,沈淵都沒有這般與人說話了,遇見故人,自當是控制不住要一吐爲快。
禾南絮聽了,又是唏噓世事無常,又是心疼沈淵這些年的無依無靠。不自覺的慢慢的靠近了沈淵,二人越貼越近,緩緩向前走着。
隻聽沈淵問道:“南絮姐姐,自那年匆忙分别,不知這些年你過得好麽?”
“這些年跟着蛇婆婆一直隐居在九峰山下,倒也安穩。不過你也知道,蛇婆婆脾氣乖戾,總歸是得罪好些仇家。好在,這一帶,除了平陽虎嘯堂,基本無人敢與婆婆爲敵。”
“平陽虎嘯堂?”沈淵顯然沒有聽過。
“這虎嘯堂可是平陽府綠林中的頭把交椅,據說已傳了三代了。如今的堂主趙汗青,傳聞他武功深不可測,蛇婆婆與他交手一次,竟也沒得着便宜。”
這虎嘯堂,卻叫沈淵想起了青雲莊。沈淵想道:“這些年,隻在山中遙祭父母,更是不知父母屍身何處尋,實在是不孝!如今出了山,也當抽個空回一趟永平看看。”
見沈淵不說話,禾南絮問道:“你怎麽啦?”
“沒有,隻是突然想到是時候該回永平看看,不過在此之前,我須先去京城尋何有道、門達還有那個袁彬,替我父母,也替青雲莊上下幾十口報仇雪恨!”沈淵說到最後,恨不得當下就活撕了仇人!
“你難道不知道,何有道也已經失蹤十三年嗎?”
沈淵大驚,道:“你說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