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淵本來是有些許氣憤,但蛇婆婆亦算是行俠仗義才受傷被擒,禾南絮更是爲了救人,想及此處又多了幾分理解。
他搖了搖頭,道:“你也是沒有辦法,倘若你早些能直言相告那便最好了。”
再看蛇婆婆此刻早已落了下風,搖搖欲墜。裴元海鐵扇橫掃,轉身竟是全力一掌朝着蛇婆婆背心擊去。
裴元海招式古怪刁鑽,方才公冶和一邊聽着禾南絮說話,一邊在旁瞧着,居然分不清裴元海的武功路數是何門派,隻有一種感覺,這怪異武功竟似曾相識。正待這一掌擊中,公冶和倏地沖了上去,同時背後一柄寶劍飛出劍鞘,公冶和瞬間握住,向上一撩,劍光如虹!
刹那間,裴元海大感不妙,連忙強行收手,雖躲開了劍刃,卻被自己反震得退了八、九步這才站穩,一下子氣血上湧,隻見他喉頭滾動,又硬生生的将那一口血咽了下去。
他心中明鏡,方才若躲避不及,想來這條胳膊必是保不住的。
公冶和有些驚訝,“咦?”的一聲,道:“竟能避開?倒是小瞧了你。”
“哼,不過如此!”說罷,裴元海便将矛頭指向了公冶和,鐵扇插在腰間,雙掌揮動着朝公冶和撲來,頓時陰風呼号,那掌影好似幽冥鬼手鋪天蓋地,掌風中居然帶着血腥寒氣,叫人生畏!
沈淵與禾南絮哪裏感受過這般陰森之氣,不自覺的便靠在一起;就連蛇婆婆也不禁爲公冶和捏了把汗。
漫天掌影,總是實中有虛、虛中有實,公冶和心中瞧這招式稀奇,自己從未見過,一時間竟是找不出破綻。
不過公冶和并非優柔之人,管他虛虛實實,舉劍迎上,反正肉掌碰寶劍,吃虧的又不是自己。
裴元海此時心中已然悔的直罵娘,方才不知哪根筋搭錯,竟将鐵扇收起。雖然用的掌法陰狠可怖,威力極大,可是以肉掌碰鐵劍,實在不智。
世人皆知,公冶和的每一把劍,哪個不是削鐵如泥、分金斷銀的絕世寶劍?可招已用老,隻得硬拼。
所謂一力降十會,公冶和雙手舉劍,由上自下以開山之勢朝着裴元海劈了下去。這一招樸實無華,看似簡單,實則内中卻涵大道至簡的意味。
就在上一刻公冶和剛剛舉起劍來,裴元海心中還嗤笑其破綻百出,忽然隻覺空氣一滞,自己卻發現這一掌根本不知落在何處,下一刻劍影落下,攜帶罡風,驚得瞬間冒出冷汗。
可裴元海亦不可小觑,千鈞一發之際,身體微側以避開鋒芒,左手出掌擊中劍脊,“嗡”的一聲,劍身微晃;再瞧裴元海,借這一擊之勢躍到左側,接着一個轉身,右手抽出鐵扇,同時手腕一抖,鐵扇展開朝着公冶和左肋掃去,可謂來勢洶洶!
公冶和甚爲訝異,他雖未出全力,卻也使了七、八分,他曾自以爲能接下這一劍者,江湖之上寥寥無幾。
可見,這裴元海是有些猖狂的本錢。
公冶和見這鐵扇來的兇險,腳步輕轉,回劍一擋,金鐵相撞,竟迸出些許火花!硬碰硬,裴元海再被震退,同時公冶和亦收了輕視之心,謹慎了起來。
裴元海那對三角眼透着殘酷,輕哼一聲道:“老匹夫,倒是我小瞧了你!”
話音一落,隻瞧他手腕抖動,鐵扇忽攏忽展,向公冶和襲來。他這扇子扇骨爲生鐵,扇面爲白絹,柔中帶剛,招式奇巧詭異,叫人眼花缭亂。
“廢話真多!”公冶和啐道,随後也不再留手,隻見森然一道電光,劍鋒卻刺破扇面,卡在扇骨當中,劍氣順着劍尖直刺裴元海肩頭,裴元海腰身回轉,生生躲過,雖未傷到筋骨,可衣裳卻也被割破一道口子。
同時,裴元海順勢一帶,抽回了鐵扇,左手迅速拍了一下扇面,合起鐵扇又朝公冶和砸了去,公冶和舉劍一擋,豈料裴元海手臂向後一收,瞬間展開扇面,扇子邊鋒泛着冷冷寒光,橫掃向公冶和胸腹。
這裴元海的武功路數實在奇怪,一招一式皆不似中原武術。
公冶和眼看鐵扇砍來,立刻收劍抵住。
裴元海忽然扇子一翻,“噗”一聲,這扇面竟燃起一團烈火來,吓了衆人一跳!公冶和亦差點被燒了胡子,所幸躲得及時,可幾次交手讓裴元海這厮一時占了上風,心中不禁悶悶。
“哈哈!”裴元海狂笑着,那手上卻不停,趁着絹布扇面燒的正旺,帶着烈火濃煙連番出招;此時公冶和被這煙火熏得睜不開眼,隻能聽風辨位擋住攻勢。
未及三招,公冶和便動了真怒,心中暗罵:“下三濫的東西!”隻瞧他急速将劍刺入土中,運足内力猛地向上一挑,帶起砂石打向裴元海。
隻聽幾聲悶響,裴元海扇上之火便被這飛砂走石撲滅,同時他鼻子一酸、肩頭一痛,差點拿不住扇子;接着隻覺一股腥甜流入口中,他用手照臉上一摸,竟是被這飛來的砂礫将鼻梁打斷,流出血來。
沈淵在旁瞧這二人你來我往,手心也握出了汗。直到裴元海見了血,這才松了口氣。再瞧蛇婆婆與禾南絮,亦是看得提心吊膽。
此時他手中鐵扇當下隻剩扇骨,那絹布扇面早燒的秃了,而方才公冶和這一招打的裴元海有些發狂,隻聽裴元海大吼一聲飛身躍向公冶和,提手攏起扇骨,戳向公冶和頭頂百會。
公冶和哪會給他機會,頓時使出武當太極劍法,公冶和向後撤了一步,舉劍朝上似纏絲一般繞着小圈粘住了鐵扇,而那裴元海騰在空中,腳下無根,任使多大氣力,卻隻能随着公冶和的劍勢而去,更是掙脫不得。
忽然公冶和擡腳便将裴元海踹出丈外,裴元海喉頭一甜,噴出血來。
“劍奴,哼,我看是浪得虛名罷了,”裴元海跌坐在地上,咧着嘴笑道,“你不過是比我活的久些,若再容我幾年,你必死無疑!”
這次交手實在讓公冶和郁悶,不過裴元海的武功路數更叫他奇怪,尤其是他扇子突然燃燒的那一刻,公冶和心中竟想起了四十餘年前丹崖山上的一幕。
于是問道:“我且問你,你師父可是亞力昆?”
“不知道此人是誰,”裴元海冷笑道:“哼,要殺便殺,哪有這些廢話!”
公冶和眯着眼睛,心中暗道:“當年亞力昆自絕于丹崖山頂,我是親眼所見,想來是我錯覺?可”想到此處,公冶和暗暗搖頭,又問道:“你師父到底是誰?”
裴元海隻嘿嘿笑着,也不回答。他鼻口冒血,露出牙來,面目更爲可憎。
那一幹衙役早已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以,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公冶和殺了他們。公冶和知道,問是問不出來什麽了,于是便起了殺心。
突然蛇婆婆喊道:“怎的還不殺他,免留禍患!”蛇婆婆本想着借劍奴之手殺了裴元海,也算爲武林除一禍害,隻是話說出來卻語氣不善,這也怪她性情孤僻,哪裏會好好說話。
可公冶和的脾氣更怪,聽了這話,心中大爲不快。
他的性子是你若好言好語,或許還能有得商量;若你似蛇婆婆這般頤氣指使,你說往東,我就偏往西。
隻聽公冶和斜眼看向蛇婆婆,指着裴元海道:“老子偏不殺,偏要留他這條狗命,你能如何?”
“你!”蛇婆婆氣得胸中起伏,拉着禾南絮喝道:“不知好歹,我們走!”
禾南絮依依不舍的看着沈淵,卻也拗不過蛇婆婆,從懷裏掏出一方手帕,匆忙遞給沈淵,說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他日若有緣相遇,便以此帕爲信物。”
沈淵接了帕子也想說些什麽,支支吾吾的卻不知怎麽開口。那蛇婆婆可不等人,硬拉着禾南絮上了船,往對岸風陵渡去了。沈淵望着那漸行漸遠的身影,二人揮手而别,可心中卻是生出一絲傷感。
這邊公冶和罵道:“你們這幫子蠢蛋,趁老子沒改了主意,趕緊滾蛋!否則一會老子心情不爽,将你們全殺了丢到河裏喂魚!”
這幫衙役聽了這才緩過勁來,慌慌張張應承着,架着裴元海逃命去了。
臨走時裴元海陰狠狠的瞄了一眼公冶和,恰巧公冶和也若有所思的瞧着他,四目相對,裴元海立刻低下頭,背着公冶和冷冷笑着。
就聽公冶和在後邊啐道:“呸,下三濫的東西,殺你怕髒了我的劍!”轉過頭來隻見沈淵手裏拿着那方帕子,傻傻的望着河面,輕拍沈淵腦袋,揶揄道:“沒出息!”
沈淵愣頭愣腦道了一聲:“啊?”
“走了,”
公冶和撚一撚胡須,裝模作樣道:“徒兒,且随貧道雲遊四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