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賀沖雲、譚真智正與荀伯季在主殿叙話,譚真智身旁還站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生得白面俊朗,神态高傲。
這時那小道童跑了進來,哭喊着就跟荀伯骥告狀道:“師父,那個姓沈的小居士竟然打我!”
邊說邊擡起頭來,指着自己青腫的眼睛,“師父您看!”
道童此言雖是沖着荀伯骥說的,卻立刻引起賀沖雲與譚真智的注意,三人皺起眉頭,荀伯季看了看賀、譚二人,詢問那童兒道:“無緣無故,他爲何對你出手?”
“我隻叫小居士來此處而已,沒想到他卻非要等昨日傷人的那個魔頭,并說那魔頭見不着他定會大開殺戒,我起初還以爲小居士是擔心我們,便叫他寬心,說掌門和大長老都在,定不會讓那魔頭撒野,誰成想,那小居士竟與那魔頭是一夥的!不由分說便将徒兒打成這般模樣!”
道童偷偷瞄了眼譚真智,直起腰闆又道:“徒兒又聽說,那魔頭殺人無數,嗜血成性,又是從我們華山派逐出的,雖然師父您稱他爲師叔,但徒兒替受傷的師兄氣不過,才罵得他,還請師父治徒兒出言不遜之罪!”
荀伯骥眉間皺起,他可想不到,才八九歲竟有如此犀利之口舌。
見譚真智神色冰冷,自己師父倒是頗感無奈,荀伯骥微微歎氣,道:“守陽,你先起來,”又看向賀、譚二人,“師父、師伯,我去将他帶來!”說罷看了看便出了殿去尋沈淵。
道童名爲張守陽,正是荀伯骥才入門的弟子,其實他來時就已想好說辭,想來是怕自己出言不當而受荀伯骥責罰,又曉得譚真智的脾氣,情急之下避重就輕、添油加醋的事也是會的,可見莫看年紀尚小,卻也有些心計。
沈淵順着回廊正往外走,恰與荀伯骥走了個對頭。
二人隔着幾步遠,荀伯骥還不及問話,沈淵見狀扭頭便跑,未跑幾步就被荀伯季制住。掙紮中,荀伯骥急道:“怎麽,打了人就想跑?”
沈淵聽後,反而不在動作,隻瞪着荀伯骥質問道:“你們華山派都是這般蠻橫無理的麽?隻許你們罵人,倒不許我打人了?”
“這…….”荀伯骥畢竟先前隻是聽了一面之詞,此刻沈淵的話中倒似另有内情一般,自己沒搞清楚事實真相,便先入爲主而認爲錯在沈淵,實在慚愧,一時語滞,手也不自覺松了一松。
沈淵胳膊一甩掙脫出荀伯骥手掌,自己揉了揉上臂,不逃不躲,心道:“本是那小子出言不遜在先,即便我打人不對,大不了讓他再打回來!父親曾說男子漢當頂天立地,今日絕不讓這幫牛鼻子看輕小爺!”
見沈淵目光如炬,再無方才慌亂,荀伯骥心念想必确有隐情,于是問道:“去喚你的是我徒兒張守陽,不知他怎麽得罪了你,你爲何打人?”
聽得荀伯骥語氣軟了許多,沈淵這才與他說了前因後果。
得知實情後,實叫他胸中郁悶,他實在不敢相信張守陽小小年紀居然有此心計。
隻道:“小兄弟,你且随我去見掌門和大長老,當着他們二老的面與我那徒兒對質,若你說的爲真,我自會替你主持公道!不知你敢也不敢?”
沈淵“哼”的一聲,道:“我死都不怕,還怕對質麽?勞您帶路便是!”
荀伯骥腳下一頓,心道:“是啊,這孩子死都不怕還有何懼?更無必要因爲這點小事而撒謊,哎,譚師伯也真是有些小題大做!”
剛開始沈淵還尚有絲忐忑,越近主殿反而心中愈發的平靜。
入了殿,沈淵便看到爲首的兩個老道,且聽荀伯骥道來而知那左首的是掌門賀沖雲,沈淵見其面目慈善,與人感覺恍若流水一般,竟有些親近之感。
緊接着又聽他道:“這位便是我華山派大長老譚真智道長,也是你父親的師父,論輩份你當叫聲師公。”
沈淵擡眼看去,隻瞧譚真智面容不善、神色陰沉,周身氣息好似寒冰,正居高臨下的盯着自己,仿佛自己犯了滔天大罪一般。
斜眼瞧了瞧張守陽一臉得意,心中氣憤,更有股傲氣生出,揚起頭反瞪着譚真智暗道:“我偏不理,看你能奈我何?”
殿中氣氛頓時有些壓抑,那譚真智身旁的俊秀青年見沈淵無禮,喝道:“小賊,掌門與長老在此,還不跪拜!”
一石激起千層浪,别看沈淵年紀小,可也不受他人随意喝罵,憤憤不服道:“呸!我沈淵跪天跪地跪父母,他是何人,我憑什麽跪他!”
又指着青年男子道:“你是什麽東西?憑啥罵我?”
那男子想是也如天驕一般,平日裏更無人頂撞,今日被沈淵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子頂了嘴,一時竟有些語塞,氣道:“你!你個小賊竟敢出言不遜,今日我若不教訓教訓你,我便不叫袁策!”
說罷便欲下來動手,卻被譚真智擡手攔住。
譚真智冷冷說道:“小畜生,毫無家教可言!從今往後,你便在我鎮嶽宮修習學道,策兒,”轉頭又對袁策道,“便叫他入你門下,你來教他規矩。”
“是,師父。”袁策心中有些不願,但也不敢反駁,隻得應承下來。
得了譚真智之命,便開始沖着沈淵發号施令起來,道:“今日你無故傷人,又目無尊長,當罰四十竹篦,念你年紀尚幼減罰二十,而後責你于蓮花洞面壁思過十五日,十五日滿再行拜師禮。來人,行罰!”
“等等!”荀伯骥實在看不下去,突然攔住袁策,道:“師伯,師父,袁師弟,此事有差,是我這劣徒搬弄口舌是非,沈淵并無罪過,聽我一言,此事本爲小孩子之間打鬧,即便有些不懂規矩,袁師弟你這責罰也太重了些!”
一旁賀沖雲也在打圓場,緩緩道來:“是啊,師兄,此舉過重,小孩子打鬧,無須小題大做!”
張守陽在一旁見荀伯季和賀沖雲都不向着自己說話,心裏有些發虛,同時又暗暗生出一絲恨意,隻是張守陽不知道,這一絲恨意竟是将來自己種下的惡果,此爲後話。
這時他噗通跪在地上,大叫冤枉:“師父,掌門,大長老,弟子先前若有半句假話,弟子….弟子不得好死!”一時情急,張守陽竟逼得自己發了如此重誓。
此言一出,不僅荀伯季與賀沖雲大吃一驚,便是張守陽自己亦後悔不已。
“伯骥,你可聽見否?”譚真智面無表情,道,“你門下弟子立重誓以證清白,你還有什麽可說的?況且,這小畜生也算是是我鎮嶽宮的人,我亦有責替劣徒管教其子。”
“這……”荀伯骥一時無話可說,又聽賀沖雲道:“師兄,你……”
還未等賀沖雲說完,就被譚真智打斷:“師弟,勿須多言。我這是爲了他好”譚真智擡眼看着賀沖雲,毫不退讓,沒有一點餘地。
一旁沈淵滿是輕蔑,道:“你們還真是自以爲是,小爺什麽時候說要入你華山派?”
此話一出,荀伯骥愣住,譚真智與袁策臉色鐵青,隻有賀沖雲歎了口氣。
袁策羞惱,怒道:“小畜生,我告訴你,不是什麽人都能入我華山派!更不知有多少人想拜我鎮嶽宮而不得!如今這等好事落你頭上,你竟不知好歹,還敢口出狂言?我非打斷你的腿不可!”
“我不稀罕,有本事你殺了小爺!”沈淵揚起頭,面對袁策兇惡,亦是絲毫不懼。
正待袁策想要動手之時,就聽那老鸹般的聲音回蕩在殿内:“誰敢動這臭小子一根汗毛,我便血洗華山!”
隻見公冶和傲氣沖天緩緩走進殿内,每一步都煞氣森然,袁策還想猖狂,可下一刻吓得竟是動彈不得。
譚真智見來人,更似仇人見面,大叫一聲“魔頭受死!”
然後突然暴起,飛身以混元掌擊向公冶和。譚真智的混元掌功力可謂華山第一,掌力可劈山斷石,陽中有陰,剛中有柔,若打在血肉之軀上,其内力可瞬間擊碎髒腑,登時斃命!
公冶和卻正眼也不瞧,手持昨夜那把爲沈淵挑的寶劍,連劍鞘也不褪去,腳步微動并以一招長空一氣劍刺向譚真智的混元掌!
劍掌相撞,隻聽“轟”的一聲,就瞧譚真智倒飛出去,直接砸到陳抟老祖像前,而右臂更是鮮血淋漓擡不起來!這一劍雖未出鞘,但譚真智右臂被真氣震斷了骨頭,就連筋肉也被撕裂了幾道傷口!
“噗!”譚真智噴出鮮血,胸口起伏,顯然他受了不輕的内傷,公冶和拔出劍來,慢慢走向譚真智,殺意淩厲。
賀沖雲忙擋在公冶和身前,勸道:“師弟,不可啊!”
公冶和看着賀沖雲,停頓了片刻,對譚真智道:“今日便饒了你。”
賀沖雲見他收了劍走向了沈淵,長籲一聲,心下暗歎:“想不到,他武功竟到了如此境界。”公冶和這一出手,也叫在場的華山弟子震驚不已,譚真智在武林中也是泰山北鬥,竟在公冶和面前走不了一招!
公冶和不理衆人,徑直走向沈淵,漫不經心的問道:“臭小子,你是想拜進華山派還是願意拜我爲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