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進入到室内沒搭理一路上路人的行禮,甚至都沒空搭理一些沒走的寄多羅大臣打招呼。
“請告訴貴國的國主。”馬斌不會将内心的波動表現出來:“本使者有事相告。”
盧赫馬魯.寄多早就醒過來了,他正在忙碌地指揮着自己的将軍們,一聽馬斌帶着周辯過來相找,遲疑了一下沒在作戰室接見,是另外找了個地方。
“相信國主已經知曉波斯人投入床弩以及投石車。”馬斌沒有要講廢話的意思,徑直說道:“本使者發現波斯人在城外準備了大量壇罐。”
“……”盧赫馬魯.寄多一時間沒有聽懂,納悶地問:“使者的意思是?”
“投石車和床弩未必在射程上超過一些單兵遠程武器,但是它們因爲機械力的關系,射出的物體可以很重。”馬斌都說道壇罐了,白沙瓦守軍不是帶着壇壇罐罐裝火油去進攻嗎?他訝異盧赫馬魯.寄多連這個都沒有猜出來:“貴軍使用火油,波斯人在打相同的打算。”
盧赫馬魯.寄多臉色有那麽點變了,隻是還沒有驚慌失措。
“本使者說得不夠明白?”馬斌見盧赫馬魯.寄多的确沒明白,深呼吸一口氣:“波斯人準備的壇罐數量衆多。本使者以爲,足夠将整座白沙瓦燒爲平地了。”
這一下盧赫馬魯.寄多才算是臉色劇變,張了張嘴巴,嘴巴合閉起來來回快步地渡步,猛地停下來:“薩珊有一種黑油,産量極大。”
黑油?馬斌作爲西征軍團的贊畫之一,還是知道黑油的存在。他更加知道波斯人的地盤裏盛産黑油,中樞對這種黑油似乎是很重視的樣子。
“完了,他們竟然……”盧赫馬魯.寄多明顯是驚慌失措起來:“他們怎麽敢!!!”
戰争雖然是最爲黑暗的一種行爲,可是很多時候還是會有一些顧忌,例如沒有必要的時候不會對平民大舉殺戮,更不會幹出滿城皆滅的事情。
盧赫馬魯.寄多臉頰一抽一抽了很久,比較突然地問馬斌:“使者,你以爲本王該如何選擇?”
馬斌聽懂了。
盧赫馬魯.寄多那是在問,是滿城軍民開始不計傷亡地與波斯人拼了,還是趕緊識相地投降。
“本使者以爲國主爲了避免白沙瓦烈火焚城,應當向薩珊屈膝投降。”馬斌來之前就有思考過盧赫馬魯.寄多會有什麽樣的态度:“隻是國主以爲……,投降之後,白沙瓦軍民,乃至于大臣,他們或許可活。國主下場如何?”
哪怕是隻王宮要塞,還是能夠聽到外面傳來的動靜。
兩種不同的号角聲一直都在被吹響。
戰鼓的“咚咚”之聲從開戰後就沒有停歇的時候。
鼓噪以及喊殺之聲十分的激烈。
慘烈的戰事讓每時每刻都有人死去,成爲躺在地上逐漸變得冰涼的屍體。
投降或堅持抵抗什麽的,曆來是隻有上位者有那個資格去選擇,被領導者一般隻能被動地接受上位者定下的命運。
現在的情況是,一旦盧赫馬魯.寄多選擇投降,不會隻是降的白沙瓦一城一地一群軍民,是因爲他國主的身份,投降的是整個國家。
一個國家投降了,軍民和大臣付出代價是必然的事情,隻是未必會死。
然而國王就不一樣了,投降之後國王要付出的代價遠超任何人,有國家滅亡國祚斷絕的極大風險不說,入侵者爲了能夠更好地消化戰果通常是不會讓現任國王繼續活下去。
“實話告訴國主。”馬斌看着因爲心情波動大而不斷變換臉色的盧赫馬魯.寄多,微微昂起頭:“大漢的勁旅早就來到白沙瓦周邊。”
盧赫馬魯.寄多應該是早猜到這一點了,更猜到了馬斌的潛台詞,薩珊可以滅寄多羅,漢帝國滅起來更不會有什麽難度。
“薩珊之喪心病狂必将引起公憤!”盧赫馬魯.寄多憤怒地大吼了一聲,随機卻是換了臉色,一臉讨好地對馬斌說:“使者,能夠通知貴國大軍,立即對攻城之軍發起進攻?”
盧赫馬魯.寄多還是知道一點的。他聽說薩珊就是認爲自己打不過漢帝國,才會去和千年仇敵羅馬人結盟,又是拉上了一大幫小弟。
連千年仇敵的仇怨說抛到一邊就抛到一邊,盧赫馬魯.寄多哪能不知道波斯人是認爲漢帝國是遠比羅馬更恐怖的存在。
他們既然要選擇站邊,自然是站在最強的那一邊。
然後是,盧赫馬魯.寄多太清楚無論做出什麽選擇都會遭遇入侵了,不是波斯人殺過來就是漢人殺過來,并沒有什麽兩樣。
認真而言,盧赫馬魯.寄多在知道無論怎麽選都會有大軍來攻,他更願意與老對手波斯人較量,反正打來打去也就是那些手段,可不像對上了陌生的漢軍還要從空白到熟悉的經驗積累過程。
“本使者自然會立即通知大軍殺來。”馬斌不再過多廢話,擡手行禮,不給盧赫馬魯.寄多講話的機會,轉身離去,走得有些距離之後,對周辯說:“他現在看似拿定主意,等待波斯人有大動作必然還會動搖。”
白沙瓦這邊的漢人僅是五十來人,除了馬斌是文職之外,其餘就是作爲護衛的存在。
不過,馬斌哪怕幹的是文職,可是以現如今漢人的尚武,他也不是什麽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病殘,甚至搏殺能力比一些士兵要強很多。
他們是沒有想過突圍什麽的。一旦有突圍的意圖,是逼盧赫馬魯.寄多沒得選,隻能向薩珊商讨投降條件。
“他們會不會将我們抓起來,作爲投降的誠意?”周辯十分懷疑盧赫馬魯.寄多被逼急了會有什麽舉動。他又說:“我們來時并未有約定信号,怎麽提醒可能存在的大軍殺來?”
“已經過去十一天,以路程來算……”馬斌默默算了一下:“便是步軍,距離白沙瓦最遠不會超過六十裏。騎軍必定是早早來到附近。隻是如何與之溝通……确實是一個問題。”
其實是能夠跑去至高點拿旗幟打旗語,問題是需要外面的大軍有人看到。
“既然來了,必然是派人時刻關注白沙瓦的動向。”周辯當機立斷說道:“無論是給盧赫馬魯.寄多增加信心,或是進行嘗試,非做不可。隻是……,時機仍然不對。”
隻有在白沙瓦最爲岌岌可危的時刻,漢軍突然出現并殺敗波斯人才算是救世主。
白沙瓦還沒有遭遇到足夠的危急之前,漢軍的出現不過是一種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會收獲更多的感激。
“盧赫馬魯.寄多早就猜到大漢的勁旅在外。”馬斌不是害怕自己被燒死,是說出實情:“向獲得他真心誠意的感激已經沒有可能。”
話是那麽說,馬斌卻不會立即嘗試召喚城外漢軍進攻。
盧赫馬魯.寄多就是真的感激涕零也僅僅會是很短時間内的感情波動,身爲一國之至哪來那麽多的感情。
漢帝國需要的也不是單單盧赫馬魯.寄多一個人的感激和感恩,正确的時間點出現,作爲救世主的閃亮登場,更多的是針對普通的寄多羅人。
周辯與王宮要塞的守衛溝通,又是得到盧赫馬魯.寄多的極力支持,開始去最高的地方,手持大旗開始打起旗語。
城外,大概是在王宮最高點十四裏外的一堆草叢裏面,焦成手持望遠鏡一直在觀察戰争的進度。
一直是有漢軍的斥候在觀察白沙瓦的城池攻防戰,沒有什麽大變化是每時隔兩小時出動一個人向後方彙報,有新情況當然是立即向後方彙報。
斥候小隊一般是三個人以上,最多不會超過十個人。
有些斥候小隊是在移動的時候遭遇了薩珊那邊的斥候,自然是一場小規模的拼殺或追逃上演。
“那是……”焦成其實是來回在同一個位置看了幾圈,一開始并沒有注意到:“是我們的旌旗吧?”
常兵從焦成手裏接過望遠鏡,看了一小會也是努力辨認:“是我們旌旗,他在打旗語。”
以漢帝國的生産力依然是沒有辦法爲所有斥候配上望遠鏡,是一個小隊的斥候擁有兩部,一部是正常使用,另一部則是備用。
作爲斥候基本上是有學習過旗語,他們很多時候傳遞情報并不是人非得跑多遠,可以根據情況使用旗語進行互相之間的情報傳遞,可以節省非常多的時間。
“薩珊……火油……”常兵一邊看一邊念出來,看了兩遍已經看懂那邊的旗語想表達什麽意思:“薩珊那邊要大量投入火油攻城,他請我們視情況做好出擊準備。”
關于進攻白沙瓦的薩珊軍隊有多少之類的,周辯自然是不用去提醒,來支援的大軍自己會去偵查清楚,甚至是會偵查得相當詳細。
“你和小三留在原地。”焦成慢慢從趴着的姿勢變成蹲的姿勢,腦袋從草叢裏露出來向四周看了看:“我去彙報這個情況。”
常兵自然沒什麽意見。
另一個被稱呼爲小三的人,他是躺在地上正在睡覺。
焦成并沒有大大咧咧站直了跑,是矮着身子盡量壓低身位進行移動。他來到剛才進行觀察的位置大約三百米之外,進入了一片滿是灌木叢的小林子。
這個小樹林就是一些樹幹并不粗大的小樹,樹幹和樹杈還都是彎的模樣,砍伐了也就當柴燒的價值。
小樹林裏面是被安置了四匹戰馬,全是上了嘴套,它們有經過相關的訓練,被拴在一個地方就會老老實實待着。
焦成并沒有立即翻身上馬,是牽着馬從早就規劃好的路線出了小樹林,進入到一個草叢密布,草叢高度更高的曠野。
翻身上馬之後,焦成同樣沒有立即驅使戰馬狂奔,是讓戰馬進行了必要的緩速熱身。
就是那麽一種情況,不是必要真不能驅使戰馬還沒有熱身之前就亡命地踏蹄狂奔,不然是會讓戰馬受到看不見的損害,減少一匹馬作爲戰馬的使用壽命不說,一開始就狂奔還會在接下來使戰馬很快就進入疲憊狀态,前面越快後面就跑得越慢,甚至出現失蹄翻倒或是戰馬猝死的悲劇。
其實并不止焦成這一個斥候小隊發現了周辯打旗語,是隻要視線沒有遭到遮擋的斥候小隊都看見了。
漢軍的斥候能看到,攻城狀态下的薩珊将士自然也沒有眼瞎。
“那是……漢帝國的戰旗吧?”多斯帕爾斯.迦南狄納沒有上白沙瓦的城牆,他是待在自己的軍帳,聽到有人彙報才出來拿着望遠鏡看站在王宮最高處舞動旗幟的周辯:“聽聞漢人能夠使用旗幟來進行溝通。”
這個并不是什麽秘密,各國也有相關的旗語,隻是沒有一個國家制定出一套像漢帝國那麽複雜的旗語罷了。
“我們的周邊有漢軍。”多斯帕爾斯.迦南狄納臉上并沒有什麽驚訝的表情:“這個是必然的事情,隻是我們沒有找到,無法判斷到底有多少,來的又是什麽兵種。”
并不是他們的斥候發現了漢軍的到來,是多斯帕爾斯.迦南狄納根據情勢來進行判斷。
漢帝國在争取寄多羅,那又怎麽可能眼睜睜地看着寄多羅滅亡?不正是這樣,多斯帕爾斯.迦南狄納才會到來之後一刻不停就揮師展開攻城,又是用嚴酷的懲罰手段逼迫工匠加班加點打造攻城器械。
他們會那麽趕,又是不計傷亡,就是知道漢帝國不會坐視薩珊滅亡寄多羅,必定是會派遣軍隊來救援。
“要暫緩攻勢……”阿布巴迪樂問道:“做好應對漢軍到來的準備嗎?”
“肯定是要有相關的布置。”多斯帕爾斯.迦南狄納内心是忍不住歎了口氣,漢帝國做出決斷很迅速,軍隊更是來得過早,他原以爲他們會有至少三天的攻城時間:“不必暫停攻城,相反是應該加緊。”
有一點多斯帕爾斯.迦南狄納還是能夠确認,周圍二十裏之内并沒有漢帝國的大股兵馬,那麽就算是漢軍早就靠近,逼近戰場至少也要消耗一個小時以上,他們還有最後的一個小時,必須争取在一個小時之内将白沙瓦變成一座烈焰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