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與選秀的秀女來源非常複雜,有勳貴的後輩,有敵國的公主,有來自富庶的美女,不過可以肯定的一點,大多數都會是大家閨秀,反正不會存在什麽鄉野民女。
對于這一場突然發生的選秀,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解讀。
崔婉的理解是天子在進行某種反擊,其中崔氏必然是會遭受到一輪打壓。畢竟崔氏對劉慎一事太過熱心了。
劉慎首先是劉彥的兒子,再來是漢帝國的儲君,然後才是崔婉的兒子。
作爲有崔氏血脈的儲君,崔氏對于劉慎成爲儲君熱心一些,是一件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隻是理解歸能理解,事情卻不是那麽一回事,使人……尤其使劉彥會擔憂劉慎的屁股能不能坐正,日後的崔氏又會是成爲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諸夏對于記載曆史很是執着,由于史官的認真和固執,先秦到兩漢和西晉,大多數史書都能夠相信。
不管是先秦還是兩漢,沒有少過外戚幹政的事情,某些曆史時間段甚至可以說國家是被外戚集團所統治。
例如漢初的後族呂氏和漢景帝時期、漢武帝初期的窦氏就是明顯的例子,差别是呂氏做得太明顯和霸道被清算,窦氏還懂得拉起遮羞布被皇室用平和手段清除。
到後面的東漢,漢和帝時期外戚集團又再一次興起,此後東漢就接連發生外戚把持朝政的事情,到最後東漢的江山更是由于愚蠢的外戚而被葬送。
隻要是理智的皇帝,絕對不會願意看到外戚做大做強,手段最爲鐵血和被人诟病的是漢武帝劉徹的選擇,他不但殺母存子,還爲了剪除李廣利葬送了三萬精銳大軍,導緻漢匈戰争走向了另一個拐點。
劉彥有細細地想過,要是劉慎将屁股擺到崔氏那一邊,漢帝國必定是會上演皇後娘家被一再打擊走向滅亡的戲碼,甚至會發生廢黜的事件。
“太子最近在做什麽?”
“回聖上,太子除向您和皇後請安問候,已經有一月未出含丙殿,閉門往來于畫堂與甲觀,修文練武。”
“誰教他的?”
“這……。臣……不知。”
劉慎會有那樣的行爲是察覺到了什麽在避嫌,是不是有人教導并不重要,應對非常的合适。
皇帝是孤獨的,不能容忍任何人對自己的權力有所窺探,哪怕那個人是自己的兒子都不行。
漢室的太子其實要比其他朝代幸福非常多,隻是在成爲儲君的一段時間内要懂得低調,尤其是皇後娘家有些高調的時候。
兒子成了儲君,娘家要曆經一連串的被刁難和打擊算是漢室的特色了,西漢和東漢的無數次例子早就說明了這一點。
在這個階段,是皇帝最爲喜怒無常的時刻,他們需要進行忍耐,隻要這段時間過去,該獲得的補償是一點都不會少,甚至可以說皇後娘家還會獲得諸多的好處,其中包括産生不止一個侯爵。
那是皇帝在冷靜下來之後,哪怕自己不願意幹,也要做出來讓天下人認爲自己不是薄涼之輩的做法,與真實想法和感情一點關系都沒有。
劉彥是感覺自己的權力遭受窺視了嗎?講真話是多多少少有那麽一點點,但也僅僅是一點點罷了。他在幹的無法就是一名皇帝在做的事情,就算是最爲昏庸的皇帝,隻要是諸夏的皇帝,這麽一道程序是絕對少不了的。
“國丈和兩位國舅的賞賜,可備妥了?”
“回陛下,已經備妥。”
“擇日頒诏罷!”
“諾!”
那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對國丈進行封侯,食邑還不會低于三千戶。
要是吝啬一些的皇帝卻不會對國舅封侯,一般就隻是封君,意思意思給個五百戶左右的食邑。
劉彥隻是按照傳統,給了該給的爵位和待遇,算是酬謝崔氏培養了崔婉,然後崔婉爲漢帝國生育了一名繼承人,還是與真實想法不會有半點關系,隻是做給天下人看的。
朝臣或許會對皇帝做出什麽樣的事情有思考,百姓卻隻會觀看皇後娘家是什麽待遇,一旦皇帝對皇後娘家吝啬,百姓就會覺得皇帝都能對皇後的娘家吝啬對别人很難大方。
付出了努力就希望能夠得到匹配的回報,沒人會願意給吝啬的人幹活,尤其那個人是皇帝。
“封侯之後,兩位國舅皆會前往西線戰場,陛下是否要先行接見?”
“見。”
蔡優感覺近一段時間的日子着實是有些不好過,不是來自于皇帝的壓力,是身爲侍中本身的壓力。
在漢室,侍中是皇帝的近臣,既要擔負起政務,也要處理好皇帝的私事,通常還要作爲對外的門面。
所謂的門面,無非就是侍中擔任皇帝的“傳聲筒”,可不是那種有什麽事就瞎叫嚷的那種,是用一些作爲和日常表情向外傳達信号,那麽就牽扯到一些演技問題,成了不但要有能力還要有演帝的本領,才能當好這個侍中的本事。
要是有正兒八經的大長秋,侍中的壓力會被分散一些,關鍵是現在的漢帝國沒有任用宦官,就是有大長秋也隻是處理後宮事務,基本沒有向外臣傳達意圖的機會。
三大侍中,王猛外派成了遠征艦隊的随軍長史,算是極度幸運的一件事情,不但是有建功立業的機會,還躲過了近一段時期的紛亂。
另一位侍中謝艾則是得了前往安西都護府的差遣,代表天子前往西線了解戰争發展進程。
好嘛,另外的兩位侍中都不在長安,隻剩下那麽一位肯定是要得到最集中的注視,要是沒發生什麽事情的話,得到注視其實一個很難得的裝逼時間,有心或許還能更進一步地擴展權利範圍。
蔡優并不是沒曆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他一直都是漢帝國權力階層中的一員,不是以前沒什麽權的突然獲得高位。像他這樣的人早就有了自己的交際圈子,甚至是交際圈子多少是被固定了下來,不會去貿貿然地擴大自己的交友圈,也不會沒有休止地去擴展利益範圍。
“他們到哪了?”
“……?遠征艦隊該是已經過了夷洲海峽,不日将會抵達馬六甲。”
劉彥已經不在室内,先是在辦公的宮城範圍溜達了一圈,然後過了月樓進入後宮。
冬季的長安是被一層白雪所覆蓋,今天的雪要比往年更大一些。
屋頂以及樹梢之上白色斑斑,風吹動樹木的時候樹枝因爲被壓得太沉基本不再擺動,隻會有一些細微雪毛子随風飛舞。
在這種氣候下,能夠欣賞到的也隻有雪景,不過一般壓根不會有人去看雪景,尤其是在豔陽高照的日子裏。
一場選秀過後的後宮多了很多的人氣,便是在一片雪白之下都會有人走動。
“那是……”王琳用手捂住嘴巴,不确認地問:“聖上吧?”
王琳是琅邪王氏女,而琅邪王氏自然是王羲之所在的那個王氏。她被選中入宮,得了一個榮華的階位,算是南方那一批秀女中階位相對高的其中之一。
當前的漢帝國後宮階位有十七階,榮華是排在第十三。
在後宮隻要是有品階,基本上就會有随身的宮女,就是需要到高品階才會有屬于自己的随身女官。
宮女要不是有人幹涉的話,基本上就是随機分配,一般是被分配到某位嫔妃身邊,那麽接下來除非是到了年齡或是辦錯了事,要不然就是一直跟着了。
“是聖上。”小燕就是王琳的随身宮女,這個名字是一個花名。她拉了拉王琳,低聲說:“回避吧?”
所謂花名,那麽就跟姓名沒什麽關系,除非是得到寵幸有了身孕被納爲嫔妃之一,要不然在宮中工作就是一直使用花名。
漢帝國的宮女并不是進宮之後就待到老死,她們不管是從什麽途徑成爲宮女,隻要不是太敏感的工作崗位,要不然到了二十二歲就會迎來新的選擇,可以選擇回家還是繼續待在宮城。
王琳小雞一般地點頭,轉身要離去卻是看到迎面而來的王娴。
王娴是倭列島總督王基的嫡女,他們來自山東王氏。
王琳行了一個福禮,口呼:“王少使。”
“王榮華?”王娴剛才真的沒有看到王琳:“出來欣賞雪景嗎?”
兩人是同一批選秀出身,被教導禮儀的時候相處過一段日子,隻是并不那麽熟悉。
“啊?”王琳猶豫着要不要離開,被小燕一再拉袖子,應了聲“嗯”,尴尬地笑了笑:“有點冷,要回去了。”
王娴目光并不在王琳身上。她本身也沒有和王琳交流的意思,是判斷劉彥會從這邊走過去,才事先過來。
劉彥自然是看到了前方的四個人,能從穿着分辨出兩個是有品階的嫔妃,另外兩人是宮女,就是沒想起都是誰。
“陛下。”蔡優還是費了一番功夫将被選中的都是誰給記住:“前面的少使是山東王氏族女娴,後面要離去的是琅邪王氏族女琳。”
劉彥點了點頭,腳步卻是沒停,直接從她們身前走過。
一直在劉彥走了很遠,王娴才低低歎了一聲。
“是我不夠漂亮嗎?”王娴見随身宮女沉默,強笑了一下,說道:“回去罷。”
劉彥還是很清楚後宮是個什麽情況,裏面每天都會上演着無數的戲碼,而那些戲碼必定是以自己爲主角。
漢室的後宮制度其實還是很人性化的。自漢文帝首創遣退首例之後,除非是有生下孩子的嫔妃,要不然是會每幾年就放歸一批,并且還會給予一些财貨作爲她們的嫁妝。
娶從宮城被遣退的嫔妃在當時是一種民間的追求。他們倒不是追求什麽,是那批女子既然在皇宮待過,肯定是被教導了相關的禮儀,再則是有了遠比普通女子更高的見識,是一位能夠振興家族的持家好人選。
隻要不是有誰特别作死,比如嚷嚷着自己給皇帝戴了頂帽子,漢室的天子絕對不會因爲某些人娶了被遣退的嫔妃而有什麽報複,就算是知道誰接納了也會是笑笑就算過去了。這在曆朝曆代是極度罕見的事情,要不是大慫也有相關的遣退制度,都能算是獨一份。
劉彥在早年前并不重視有多少女人,選秀什麽的是壓根就沒有辦過,後面是成爲皇後的崔婉辦了幾次,不過他真沒有去過多注意。
算一算時間的話,再有兩年也到了第一次遣退的時間,那些沒有被劉彥寵幸過的女子,到時候就能自主選擇要不要歸鄉。
劉彥是知道有那麽一個制度的,本着沒有碰就别耽誤人的理念,再來也是演帝劉恒給天子打下的一面“招牌”,差不多是成爲是不是聖天子的基準,有心改一改也沒有那個臉。
天子帶頭這樣幹影響非常大,其中就包括勳貴階層再怎麽不願意,每幾年就要放歸家養的美姬,有一些開明的勳貴甚至是會外嫁一些沒孩子的小妾,給予很多女人有了改變自己人生命運的機會。
當然了,以現代人來看,吃不着也輪到别人去吃才是正确。
劉彥本來是考慮要去葉娜或是海琳娜那邊,走着走着臨時改變主意來了含丙殿。
“儲君,聖上往這邊來了。”崔所是太子先馬(既太子洗馬,秦漢是先馬)。他跑進了甲觀:“已經到了宮門。”
手持長戟正在練舞的劉慎将長戟抛出去,接過濕毛巾擦了擦臉:“随本宮前往迎接!”
成了太子,自然就不是普通的殿下,漢室對于太子的稱呼非常嚴格,要麽是稱呼儲君,要麽就是稱呼郎君,需要看是什麽樣的場合。
要是稱呼“太子殿下”的話,不但太子要懵圈之後莫名其妙,甚至是會覺得受到侮辱。
因爲“太子”就是“太子”,“殿下”就是“殿下”,可沒有什麽“太子殿下”這樣的稱呼。
劉彥并沒有直接進入含丙殿,他刻意放慢速度讓劉慎有迎接的時間,這個與以前是不同的。
成爲儲君之後,皇帝與儲君除非是關起門來,要不然一切都有了規矩和法度,劉彥是特立獨行了一些,但并沒有打算破壞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