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到了夏季噴赤河多河段露出河床的情況,長達數百裏的噴赤河注定會到處充滿漏洞,作爲防禦一方想要堵住那些漏洞,需要駐防的部隊将會是難以想象,同時也會給敵軍有各個擊破的機會。
“隻能追了。”宋平同樣知道本方面對的是什麽局面:“不得不追,隻是應該怎麽追?”
一定要追的,敵軍現在是三十來萬的模樣,有接近二十萬是湊到了一起,漢軍不能讓敵軍脫離到足夠遠的位置,使敵軍能夠毫無壓力地改變自己的布置。
“不能用步軍。”李匡皺着眉頭:“騎兵的機動性比較強,能打能撤。”
敵軍既然撤退,必然是有做出相應的安排,漢軍追擊的部隊不會太多,一旦失去噴赤河作爲分割線,敵軍的數量優勢就能發揮出來。
噴赤河這邊的漢軍,包括安西都護府的正規軍、輔兵部隊和仆從軍,數量也就八萬,面對的是接近二十萬的反漢軸心聯軍。
八萬的漢軍之中,正規部隊僅是一萬,是絕對的主力;五萬漢人輔兵被拆分成爲是個部分,同時漢人雖然因爲“兩季軍訓”的關系有一些軍事素養,但是真的不能和正規軍相比,隻能打一打防禦戰,遊動性質的野戰損失絕對會非常慘重;三萬的西域人仆從軍是助力也是隐憂,很難确定他們會不會臨陣反戈一擊。
“三千不到的騎兵……”宋平眉頭皺了起來:“風險很大啊!”
反正是不能讓敵軍脫離到放飛自我的地步,步軍壓上去必然會被包圍,隻能是用騎兵不斷襲擾,不使敵軍能夠從容的休整,同樣不能讓敵軍太舒坦。
“來自峻稷山校尉部的援軍再有兩天會抵達噴赤河戰線。”李匡對這一支援軍還是相當看重:“援軍裏面有一萬兩千左右的火器部隊,光是各口徑的炮就有六十四門,數量看得雖然不多,卻是一支能夠左右戰局的力量。”
“殿下就在其中吧?”宋平說的是劉慎,那對他們這種身處同一片戰區的中高層将領來說根本不會是秘密:“都護到時候将殿下調配成爲幕府的守備部隊吧。”
李匡倒是很想那麽做,可是心有顧忌。
劉彥将自己的嫡長子送到軍隊并不是爲了鍍金,身爲皇長子的劉慎到軍隊是體驗生活的同時,也是皇室在向軍方表達親近感,事情做得太明顯會造成安西都護府沒有足夠擔當的負面影響,甚至可能會惡了劉慎。
“到時候……”李匡很是頭疼地是說:“看情況再說了。”
那一支三千規模的騎兵是安西都護府最大的機動力量,一直以來就是由他們遊弋機動消滅過了噴赤河的敵軍,前前後後斬首八百餘,俘虜了過千的敵軍。
戰績看着不大,對于敵我雙方卻有着很搶眼的存在感,漢軍知道因爲有這麽一支騎兵部隊的存在,不用太過憂慮後方被大股敵軍滲透;敵軍則因爲有這麽一支顯得搶眼的騎兵,産生必要的關注和忌憚。
“都護命令我們過河。”秦松将軍令收到懷中,看了看周邊正在休整的部隊,對副将說完,又對親兵下令:“吹響集結号角。”
一陣蒼涼的“嗚嗚嗚——”聲音被吹響,原本不管在幹什麽的騎士開始收拾。
三千多的騎兵之中,僅有三百餘人是漢人,其餘都是來自烏孫各部族。
漢帝國對現在是套鐐铐的牧養政策,借鑒先漢對附庸種族的政策,不斷從烏孫各部落挑選勇士,征募爲自己的義從。
先漢就是當代漢人對西漢和東漢的合并稱呼。
西漢對匈奴的戰争中期,漢室對烏丸、鮮于、韋室和雜胡,甚至是匈奴,會從那一些歸順了的部族進行征兵,越騎營和長水營就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兩個,烏丸人占了其中最大的比例。
到了東漢之後,北軍五校中的屯騎、越騎、射聲這三營也是歸漢義從占了大比例,隻是從西漢時期的烏丸人爲主變成以匈奴人爲主。
現在的烏孫早不是以前的烏孫,漢人依然是漢人。
烏孫人對于效力漢帝國是一種覺得異常榮幸的事情,他們自身效力漢帝國,老家的親人就會變成人上人,哪怕是部落的首領不敢像以前那樣肆意驅使,得是好好的供起來。
要是能夠立下大功,他們就能夠在漢帝國那邊落籍,成爲一名漢人,可不像西域人那種歸義胡。
有驅動的利益,再加上精神上的滿足,烏孫人的服從性非常高,作戰欲望也不缺,号角響起不到五分鍾之内就已經全部翻身上馬,一點都沒有胡人那種做事拖拖拉拉的影子。
他們所處的方位并沒有可以過河的通道,是需要前往浮橋區域,到了之後沒有什麽耽擱,留下幾個人核實軍令之外,其餘騎兵沒有減速直接從浮橋過河。
三千多的騎兵數量不算多也不算少,制造出來的動靜卻沒可能逃過反漢軸心聯軍的眼睛。
“漢軍沒有選擇步兵壓上來。”馬魯斯多少是感到有些失望,他對騎兵作戰不是那麽熟悉,問艾爾巴塔:“我們應該選擇哪些部隊與之對戰?”
這一批反漢軸心聯軍有三萬左右的騎兵,羅馬帶來的附庸就占了七千,波斯軍隊裏面有八千,剩下的就是各國各族的騎兵。
“匈人!”艾爾巴塔沒有任何猶豫地說:“一場相隔數百年的碰撞,肯定會非常精彩。”
所謂的匈人就是匈奴人,來自西竄北匈奴的後裔所統治的部族。
匈奴從來就不是一個血統單純的民族,他們稱霸草原的時候,真正的匈奴人其實隻是占了其中的少數,更多的是在擴張中吞并的部族,一些看到匈奴勢大的部族沒有猶豫也開始自稱匈奴人。
幾百年過去了,北匈奴依然有宗種的說法,宗種還是部族最核心的領導階層,統治的人群是一變再變,裏面很多都是被征服了的中亞各族裔,比如阿蘭人、奄蔡人、大益人、萊伽人和苗特人。
當今的年代,隻有極少極少的民族才産生民族觀念,越是弱小的民族就越沒有民族觀念,更别提什麽民族歸屬感。強大一些的國家,如漢帝國、薩珊和羅馬,民族觀念才會更清晰一些。
“唔?”格倫巴底斯怪怪地看着艾爾巴塔,眼睛又瞄向了馬魯斯:“世仇?”
作爲當代的匈族首領,格倫巴底斯對于主事的波斯人和羅馬人親自過來還是感到非常滿意的。他對于馬魯斯所說什麽世仇之間的對決,史詩一般的複仇,吧啦吧啦之類聽着很帶勁,但被要求出戰卻不感興趣。
“是的。”馬魯斯用着激昂的表情說:“相隔數百年之後,你們兩個同樣是強大種族的後裔,再一次在戰場上相遇,不管戰争最後的結果怎麽樣,漢人會再次知道匈族還存在,你們的名聲不但會傳遍整個東方,西方世界也會傳頌這一場戰争。”
匈族……,或者說北匈奴後裔的現任首領,格倫巴底斯聽完翻譯依然是興緻缺缺。他這一次來東方,純粹就是當成了一次玩樂。
格倫巴底斯知道漢人是世仇,對什麽幾百年之後再次爆發的史詩之戰卻是真的沒有興趣。
他們的利益早就不在東方,不久前剛剛在西進中打了敗仗,多少是有些躲避部族内一些老家夥刁難的意思才出門一趟,帶的是王庭的精銳,才沒興趣在一個不屬于自己的戰場折損。
“我們當然會教訓漢人。”格倫巴底斯搖着頭,沒等馬魯斯和艾爾巴塔露出高興的表情,接着往下說:“但不是現在。”
“怎麽會……”艾爾巴塔非常不理解地說:“我們從漢帝國那裏了解到一個信息,漢人隻要知道你們在哪,哪怕是天涯海角也會前來将你們消滅。漢人對消滅你們有着很深的執念,大王……”
“呵呵。”格倫巴底斯沒有掩飾自己的不爽,不是那麽相信艾爾巴塔的說法,隻以爲波斯人忽悠得太過份了:“他們已經快要渡河完畢,你們不要浪費時間了。”
斷掉了傳承的北匈奴,祖先的一些記載隻剩下幾個老得快沒牙齒的薩滿還記得,新生代們連漢人這個稱呼都沒有聽過,作爲首領的格倫巴底斯也僅是知道一些零碎的信息,哪來什麽刻骨甯心的仇恨感。
還漢人知道他們會無視距離進行天涯海角地追殺?格倫巴底斯認爲誰相信,誰特麽就是腦子有病。
“準備一下。”格倫巴底斯滿臉陰霾地對左右的人說:“做好随時撤退的準備。”
格倫巴底斯帶來的都是輕騎,标準的一人雙馬配置,馬匹之中很多是處于哺乳期,屬于能打能逃的類型。
原以爲匈族有很愉快答應出戰的馬魯斯和艾爾巴塔是帶着困惑離開了。
艾爾巴塔剛才并沒有說謊,上一次薩珊向漢帝國透露匈族的信息,漢帝國明确表示既然知道北匈奴還有人,肯定是會進行追殺。他就是沒搞明白一點,匈族不應該更加仇恨漢人嗎?畢竟那一場戰争是漢人取得了最後的勝利,踏上逃亡之路的是匈奴啊!
過河的三千漢軍騎兵,沒有直撲留下墊後的敵軍。他們是向北側進行了迂回,多少是納悶反漢軸心聯軍怎麽眼睜睜看着自己過河,雙方的距離一再減少之下,反漢軸心聯軍竟然沒有出動騎兵攔截?
秦松對着距離不遠的親兵擺了擺手,又對前方指了指。
蒼涼的号角聲再次被吹響,緩速奔馳的三千騎兵在号角聲中開始進行調整,他們慢慢将自己的鋒頭轉變爲對準一支亂糟糟的敵軍。
“我們各自出動兩千人?”艾爾巴塔看到馬魯斯點頭:“那一支漢軍騎兵裏面大部分是烏孫人,并不全是漢人。”
在反漢軸心的認知中,漢帝國最強大的部隊是火器部隊,再來就是常年在外征戰的那些常備軍,對漢帝國的騎兵部隊其實并沒有太多的認知。
按照艾爾巴塔的了解,漢帝國的騎兵部隊絕對差不到哪去,要知道漢帝國可是徹底解決了北方草原的威脅,要是漢帝國的騎兵差勁絕對做不到這一點。
羅馬人是有自己的騎兵部隊,隻是數量非常稀少。馬魯斯帶過來的羅馬軍團,隻有少數作爲斥候和偵騎的羅馬人騎兵,數量大約是七八十人,出動的兩千騎兵隻能是附庸種族。
反漢軸心的大部分還是在向西進行撤離,被留下的墊後部隊發現漢軍騎兵的目标不是自己,根據漢軍騎兵的方向調整不得不進行有針對性的隊形變化。
秦松盯上的就是一支因爲隊形調整而陷入混亂的敵軍,他們靠近到一百五十米位置的時候,敵軍發射了箭矢,看去應該有兩三百的數量,隻是一根箭矢都沒碰上他們。
普通的弓箭能射六七十米都算遠了,隻有标準的強弓才能射到一百五十米。
之前漢軍與反漢軸心聯軍交戰了二十四天,除非是反漢軸心聯軍藏得足夠深,要不然有什麽類型的遠程武器早就被摸清楚。
“射!”
抵近到一百二十米之内,發射的是三百漢人騎兵,他們有兩款騎弩,一款射程能達到一百三十米,另一款是連發卻隻能射三十米的款式。
不管是什麽朝代的漢人,對于弩的管控從來都不會放松,安西都護府并沒有給烏孫人裝備騎弩。
烏孫人是作爲第二梯次,挨了一波箭雨損失十來人,抵近到五十米内才發射箭矢。
秦松當然不會率隊進行沖鋒,他們就是來扮演狗皮膏藥的角色,不斷不斷地襲擾,敵軍怎麽不舒服就怎麽幹。
“嗚嗚嗚——”
又是一陣蒼涼的号角聲,漢軍騎兵再次改變方向,那是秦松發現敵軍有兩股騎兵出現,他們需要拉開與敵人大軍的距離,同時往更開闊的地方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