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闵行走在天花女神廟之内,外圍已經看了一圈,目前是在觀看内部格局。
他們抵達天竺都護府也才十三天,之前上了岸的時間都是用在趕路上面,一路上對沿途隻是走馬觀花地看了一下,到了華氏城才算是有心思了解阿三的文化。
華氏城是阿三自己的稱呼,要是音譯其實應該稱呼爲巴特那。不過相比起巴特那這個奇怪的名字,漢人還是更喜歡華氏城這個名稱。
傳聞中,華氏城原石孔雀王朝的都城,始建于公元前五百餘年前,一開始是作爲國家的都城,後面成了宗1教聚集地,慢慢也就變成了宗1教聖地。
“在阿三的傳說中,有相當數量的人在這裏成爲了聖人。”骞建同當然是要招待冉闵等人,恰好公務也不繁忙,就親自作爲導遊了:“他們也将這裏稱爲聖人之都。”
“荒謬!”冉闵一聽不但反駁,還嗤笑說道:“就他們,有聖人?”
隻要是曆史足夠悠久的民族,其實都會有屬于自己的聖人,就是其他民族接不接受而已。
“誰知道呢。”骞建同才不會去怼冉闵,也沒有必要:“阿三一度輝煌倒是真有其事。”
所謂的輝煌卻不是假的,是他們曾經也有過大一統,一度成爲一個疆域面積排行世界第一的國家。
孔雀王朝幾乎是攻占了印度大陸的所有土地,僅僅是南部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尾巴。就是孔雀王朝從建國到滅亡的時間短了一些,僅有一百三十六年。其中真正的統一也就五十年不到,随後就分裂成了大大小小近百個國家和城邦。
“那個孔雀王朝的建立者家族,也是姓笈多的?”張石是這一次前來天竺都護府的三個侯爵之一。他好奇地問:“與我們剛剛滅掉的笈多帝國,有什麽關系嗎?”
這個可是将骞建同給問住了。
建立孔雀王朝的第一代君王叫旃陀羅笈多,因爲他們是一個飼養孔雀的家族,建立的王朝也就被稱呼爲孔雀王朝。
旃陀羅笈多在阿三的曆史稱号叫阿育王,要是用漢語來翻譯則是叫月護王。他的崛起過程充滿了種種的神奇,應該說是時勢造英雄的範例。
那個時候恰好是一個叫亞曆山大的馬其頓人統一了希臘,率領軍隊不斷進行東征,先是擊敗了波斯帝國,攻占波斯全境之後沒有滿足,再次向東進軍。
亞曆山大一開始還是比較順利就入侵到了北印度,用了極短的時間就占領了北印度大部分區域。
阿三在曆史上記載亞曆山大在印度慘敗,其實并不是那麽一個回事。
根據希臘人的記載,當時追随亞曆山大東征的那一批士兵,一來是已經發足了戰争财,再來就是身心疲憊,面對除了山林還是山林的印度,真不想再繼續東征了。士兵都不願意再打戰,亞曆山大也隻有退兵西返。
阿三的确是有正面與亞曆山大交戰,但是看北印度全面淪陷,那是用什麽文字來描述阿三有多厲害都顯得蒼白的事情。
旃陀羅笈多之所以能崛起,是他發現希臘人在印度北部的統治越來越虛弱,抓住機會組建軍隊并說服相當數量的本土貴族。
他們趕走了了希臘人在旁遮普的殘餘力量,爲此獲得了天一般大的名望,再借擊敗希臘人的豐功偉績踏向統一印度的坦途。
“阿三對這個人的記載很玄乎。”骞建同隻是在實話實說:“的确也非常的玄乎,他依靠趕走希臘人的戰績,吓得大多數阿三根本不敢交戰,以其說是用武力統一了信度,不如說是依靠恫吓的手段獲取了統治的權力。”
“所以……”冉闵剛才一直在安靜的聽,評價道:“大多數的阿三根本沒有真正的屈服于旃陀羅笈多,看似一統狀态的孔雀王朝實際上中央與地方各自心懷鬼胎?”
“的确是這個樣子。”骞建同好笑地說:“如果硬要有一個比較,那個孔雀王朝大概與我們的周王室中葉時期差不多。隻是孔雀王朝第一人君王還在世,就不斷發生分裂之戰,後面南部除了沒有新立國号,實際上是處于分裂狀态。”
話可能說的不是那麽好聽,但那就是孔雀王朝的現狀,并且是在旃陀羅笈多還活着的時候就是那個模樣。從這裏也能看出旃陀羅笈多的統治有多麽不穩固,要不然還活着就是一副随時可能分崩離裂的樣子,怎麽都看不出該是一個一統國家該有的狀态。
“阿三、月氏人和塞種人,對旃陀羅笈多的評價普遍比較高。”骞建同說的那些是有根據的:“旃陀羅笈多統治時期雖然國内不穩,卻是與當時世界第一強國,一個叫塞琉古的帝國交戰并獲勝,還一度進擊中亞占領了中亞的一部分(阿富汗)。”
冉闵知道塞琉古這個帝國。他所知道的是,那個叫塞琉古的帝國曾經是在版圖上爲世界之最,也一度輝煌過。
“看這邊的建築物,看不到希臘人的遺留痕迹了。”張石摸着牆壁上的雕刻:“這個跟我們的天女散花圖很像。”
其實那是一幅天魔亂舞的雕刻,講的是天魔在蠱惑一個即将成道女神的背景故事。
出了天花女神廟,衆人是從高處向下遠望,能夠看到遠處的恒河。
華氏城本身就是在恒河的南岸,位處高地能夠閱覽很長的一條河段,同時也能看到北岸的風景。
“他們在幹什麽?”冉闵指向了河岸邊:“怎麽一處處的篝火?”
河岸邊的人非常多,有閑極無聊散步的,有正在洗澡的,有梳洗各種東西的。
以上那些還算正常,但是燃燒篝火又丢進去用白布包裹起來的屍體,看着就不是那麽正常了。
不但有在河岸進行火化的事情,甚至有将白布包裹起來的屍體放在木筏上,再推出去随波逐流的人。
冉闵用望遠鏡看了之後,臉頰抽搐了幾下:“這條河……”
“阿三是稱呼它爲聖河。”骞建同從來都不吃恒河的水:“他們認爲那裏的水非常神聖,一切罪惡都能被恒河水帶走。”
“洗澡和梳洗會讓水源變髒,無知地去引用不算什麽。”張石同樣是在用望遠鏡觀看:“不斷有人在岸邊火化,甚至是将屍體放入河中。他們怎麽還能……”
要是站在夠高的地方,同時有望遠鏡也能看得更遠,真的會發現河面上漂的東西夠多,人的屍體是因爲阿三有在恒河水葬的習俗,問題是還有着大量牛的屍體。
“都護府沒有禁止?”冉闵對于觀看死人并不會有什麽不适感:“這樣……不會發生瘟疫?”
“末将就任之前,桓尚書是禁止過,隻是……”骞建同都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幹脆也就用哭笑不得的表情:“我們知道那樣很髒,并且極度容易爆發瘟疫,但是阿三抵抗得很堅決,甚至比滅國之戰的抵抗還要堅決。”
“……”冉闵臉頰抽搐了一下下,低聲罵道:“奇怪的阿三。”
“阿三非常重視來世。”骞建同要就任天竺都護府的都護,再不願意也要了解阿三的方方面面:“他們對于今生的苦難,是認爲在修行,或是爲了來世積福。恒河是他們的聖河,他們相信可以這一條河流能夠洗清罪孽,讓來生投胎在好人家。同時,他們也有依靠這一條恒河抵達神國的傳說。”
冉闵比較關注的是,随随便便被丢進屍體的恒河,到處能夠看到腐爛的屍體,有沒有引發過瘟疫。
“這個說起來很奇怪。”骞建同滿臉的不可思議:“天竺這邊的溫度普遍比較高,卻是沒有爆發過大規模的瘟疫。根據阿三的文獻記載,沒有發生過恒河引起的瘟疫。”
“是因爲那條河是活水的關系嗎?”張石摸着下巴:“大概也隻有這個解釋了。”
骞建同更加傾向于阿三已經習慣這樣的環境,用科學的說法就是擁有了比别人更強的抗體。
就好像是地溝油吃多了,慢慢人體細胞也就有了相應的适應能力。
然後是轉基因的東西吃多了,人體也就慢慢适應。
要是成長環境沒有吃過地溝油和轉基因食品,一吃肯定是會出問題,差别就是問題有多大。
“宗1教讓這個民族徹底廢了。”骞建同說的就是‘來世說’,他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郁悶:“被稱爲賤民的那個群體,除了不要觸及他們對宗1教的狂熱,什麽事都是逆來順受。我們知道一個民族從來都是離不開能夠成長的基層,一旦基層崩壞,民族也斷了未來。”
換個諸夏模式的說法,就是百姓作爲基層,關鍵是百姓沒有了追求,想要的隻有來世,今生就生活在各種渾渾噩噩之中。
人的欲望就是進步的源泉,因爲有了對某件東西的渴望,會很努力地去賺錢,他們在賺錢的同時也就産生了創造。
人也要有理想,願意爲了那個理想去進行奮鬥,那麽在奮鬥的過程中會産生智慧的火花,對整體的進步産生貢獻。
“這就是一個已經階級固化的民族。我們都知道這一點。”冉闵沒說諸夏在三國、西晉和東晉一度也是那樣的情況,他肯定了骞建同的說法,說道:“基層徹底廢掉,作爲精英的那一批人要是再醉生夢死,簡直呵呵了。”
“是這樣。”骞建同想到了什麽,好笑地說:“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
漢帝國内部發生了奴隸暴動,某些局部還有漢人參與進去。
本土之外的新占領區,像是中南半島和南洋諸島嶼,多多少少是發生了一些事情。
阿三大陸的天竺都護府這邊,到目前爲止卻是大體上趨于穩定。
骞建同講的是,有相當數量的婆羅門互相告發,說法都是驚人的一緻,不是羅馬人就是波斯人地某個婆羅門進行蠱惑或收買。
“大漢并沒有取消他們的特權,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還加強了他們的特權。”骞建同說的是漢帝國對阿三高種姓的政策:“大秦人和波斯人難以獲得的奢侈品,大漢也會提供便利渠道讓他們購買。”
冉闵知道這個,更清楚那是天子親自拍闆的政策。
“當然不是對每個婆羅門都是一視同仁,會進行區别對待,好讓他們明白隻有服從于大漢,忠誠于天子,才能保證目前的奢侈生活,甚至活得更加滋潤。”骞建同現在算是明白了那個政策的威力:“他們不但互相告發,還抓了前往蠱惑和收買的大秦人和波斯人。”
阿三這邊的婆羅門,他們從來不認爲自己和其餘的阿三是同一個民族,底層是何等的悲慘很無所謂,隻要自己能活得滋潤才是真的。
同時在阿三大陸這一邊,隻要婆羅門不想亂,他們就會壓制刹帝利,那麽作爲數量最多的賤民不管是遭受到何等悲慘也會選擇忍受。
“他們捐獻了相當的财帛,吼出了‘隻要還有一個阿三,大漢絕對不會屈服’的口号。”骞建同臉上的表情很蛋疼:“出資出人,願意作爲先鋒讨伐不臣。”
冉闵卻是一臉像是吃了屎的表情。
更多的人是覺得好笑,又納悶阿三的腦回路是怎麽回事。
“陛下聖明啊!”張石說的是劉彥對阿三采取的政策:“隻是武裝阿三……,沒必要吧?”
骞建同倒是有不一樣的看法,他來天竺都護府之後認真觀察過阿三的刹帝利這個階層,必須承認作爲世代轉諸武力的刹帝利作爲一名戰士還是相當合格,尤其是他們對婆羅門的服從性幾乎是無條件。
那麽一個刹帝利群體,留下來會是隐患,要是能夠将他們武裝起來,再送去和羅馬人、波斯人或是任何漢帝國的敵人血拼,會是一個很不錯的做法。
“大秦人和波斯人……”冉闵思考的是全局:“終于忍耐不住了嗎?”
不得不說的是,冉闵全身的血液都快沸騰了,來阿三大陸的本來目的是巡視自己的封國,現在卻是恨不得飛回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