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還大氣層沒有被污染的年代,陸地上也沒有城市密集的燈光倒映大氣層,人們擡頭向天空看去的時候,能夠看到明顯的星河。
那真的就是星河,是銀河系的另外幾條懸臂,地球所處的第三懸臂使得人們仰望天空,不同的季節可以看到第一懸臂和第二懸臂那密集的星系。
從地球上觀察天空,離得近的星辰是行星、衛星、小行星、彗星、流星、行星際物質,就好像是月亮、水星、火星、木星……等等同一星系内的天體輝映了陽光,一些沒那麽大的星體也會。
遠一些的星辰,它們則是一個星系中的恒星自帶的光芒,甚至會是某顆恒星或行星爆炸之後所産生的光芒。
采石場有兩個地方需要重兵把守,一個是存放幹活工具的庫房,另一個則是存放雷管的地下密室。
庫房在工具被領出去的時候,把守兵力會降低。
等待那些被領出去的工具再重新歸庫,把守的兵力則是會增加。
今夜把守工具庫房的士兵數量與平時并沒有什麽區别,是一隊包括隊率、什長、伍長的六十六人。
漢帝國是五個人配上一名伍長爲一個伍,那麽就是六個人。
兩個伍會有一名什長,那便是十三個人。
一個隊有五個什和十個伍長,再加上五十名士兵和一名隊率,那麽就是六十六人,并不是将隊率、什長、伍長一塊算進去後隻有五十人。這一點與現代軍隊有着區别。
不管是伍長、什長或班長,其實都不算是軍官。
在漢帝國隊率都不能算是軍官,需要到屯長才算是軍官階級。
采石場的軍事最高負責人就是一名屯長,也代表着這個采石場的武裝駐守人員超過兩百人,大概是接近三百人的樣子。
存放雷管的地下庫房并不是在采石場的營區之内,是距離采石場約有千米之外的哨所。會這樣自然是爲了安全着想,就好像是軍隊會特意将運輸火藥的辎重隊安排得離大軍遠一些,防止的就是一旦發生意外會死傷一大群人。
“我們第一個目标不是立即沖擊存放工具的庫房。”阿拉提沒有刻意壓低聲音,他用西域本地方言說道:“是發動之後四處放火和制造混亂!”
奴隸的休息場所是木頭搭建起來的長排宿舍。
顯示爲長形狀的宿舍之内空間很狹小,一排同樣是木頭釘裝的床就占了十分之七空間,留下的是一條狹長的走道。
一間宿舍能夠容納二十人,他們的床是直接連着牆壁,要是天氣冷的時候,睡在窗戶邊上的人都有直接凍死的例子。
既然是奴隸,自然是與任何的舒适搭不上邊,吃着最簡單的食物,肉香的味道早就被忘卻,甚至很多時候想看到一滴油花都别想。
床上自然沒可能鋪着舒适的床單,隻是用雜草和稻杆之類的東西鋪着,倒是給每人分了一些麻布毯子。
長期幹粗重的體力活,可是在營養上卻沒有跟上,人身上的脂肪必定是會被消耗掉,使得人看上去無比的消瘦,就好像是披着一層人皮的骨架子。
人要是消瘦的話,體力和力氣肯定是會降低,不但沒有多少耐力,幹重活就等于是在消耗壽命,三五年地幹下去是必死無疑。
漢帝國到目前爲止已經消耗掉将近一百八十萬的奴隸,絕大部分就是因爲幹重活卻沒有得到該有的營養,甚至是該有的休息沒有足夠,導緻身軀不堪重負的過勞死。
采石場的六千多奴隸來自不同的地方,那麽就會有各自地方的語言。
有些語言天賦高一些的人,他們花了三五個月的時間學會了其他語言,一般是學會了基礎交流的漢語。
就算是漢語其實也是隻有一種。漢語就是一個統稱,居住在河南地的漢人講的漢語,與居住在河北地的漢人講的漢語,聽上去就是兩種語言,但不管是河南話還是河北話都是屬于漢語。
奴隸會漢語了,但會因爲他們接觸的漢人來自不同的地區,學到的其實是某個區域的方言。
夜晚,各間宿舍之内比往常的說話聲要多了一些。
由于是來自不同的國家和地區,并不是能夠辨認出是在講些什麽,卻能從說話的語氣中聽出一種根本無法掩飾的緊張感。
“他們想幹什麽?”
“雖然聽不懂,但絕對不是好事。”
土狼是來自西域,他出身于鄯善……也就是所謂的樓蘭。
雖然是西域人,可西域從來就不是一樣統一的國家,民族成份也非常複雜,每個民族都有屬于自己的語言,并不是身爲西域人就懂得所有西域語言,就好像明明是漢人也有聽不懂漢語的時候。
小狼則是來自半島,他與土狼是用标準漢語進行低聲的交流。
所謂的标準漢語,是漢帝國推廣的官方語言,也就是官話。
劉彥當然知道普通話是滿人的蹩腳普通話演變而來,但他生長的環境接受的就是這種語言的教育。他的母語倒是閩南話,但總不能在漢帝國使用閩南話作爲官話吧?
“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我們要不要驚動守衛?”
黑漆漆的宿舍之中,土狼和小狼因爲是床位相鄰,兩雙眼睛對視的時候是看到了對方模糊的五官輪廓。
那些用西域方言和草原土話的人,不知道是交流進入到什麽階段,或是發生了争吵,有一種越說越激動的趨勢。
奴隸雖然都是奴隸,卻也有分不甘認命和已經認命的奴隸。
土狼和小狼來自不同的地方,他們因爲名字都有一個“狼”字而成了朋友。
來自不同地方的兩個人有着相同的出身,那就是都身爲一無所有的窮人。他們沒有成爲奴隸之前三天兩頭嘴巴裏嘗不到一絲絲正兒八經糧食的味道,成了奴隸至少知道什麽是米面,漢人的一些盛大節日還能吃到肉。
“安拉胡阿克巴!”
“阿拉,哈本!”
漆黑的環境中,有幾個人喊了口号,很突然就襲擊身邊的人。
現在當然還沒有“真1主”,但是就好像西方人不管稱呼什麽神都是“GOD”的讀音那樣,一些區域的讀“神”也能是用“安拉”或“阿拉”。
剛才有一陣口号就是從土狼身邊的那人嘴巴裏喊出來,身爲西域人多少知道那句口号出自哪裏,是來自薩珊境内的阿拉伯人。
土狼在那一瞬間其實是有些發懵,他所知道的是這間宿舍根本沒有阿拉伯人,沒明白怎麽出現那句口号。他還在愣神的時候,自己的脖子卻是被掐住,下意識就掙紮起來。
先是一個宿舍發生騷亂,随後越來越多的宿舍出現打鬥。
林遂所在的這個宿舍要比其它宿舍好一些,木闆床上有一層床單,一人也有一套被子,窗戶則是有紙窗擋風。
他們這個宿舍比其它宿舍都要大一些,能夠容納三十二人。這三十二人自然是漢人苦役,他們聽到周邊的宿舍亂起來,一個個都是翻身坐了起來。
“什麽情況?”
“那幫賤骨頭打起來了。”
“不止是一個宿舍在打架。”
議論之中,他們擠向任何一個能向外看的地方,黑漆漆的夜幕之下其實看不到什麽,隻能是聽動靜。
宿舍區的動靜自然是被營地守衛發現了,由于有太多間宿舍發生打鬥,涉及的區域比較廣,值夜的守衛是在第一瞬間敲響了警鍾。
奴隸們原本是在宿舍内打鬥,不知道是破壞木棍釘裝的窗戶,還是打着打着有人被踹出去,第一個奴隸出了宿舍,然後就是第二個、第三個……。漸漸宿舍的門也被破壞,奴隸們湧了出來。
鍾聲在被敲響,周清是從睡夢中被驚醒過來。他翻身起來,快步走向窗戶旁邊,由于是三層建築也就向下看去,前方已經有宿舍被點燃大火,火光照射之下能看到正在打鬥或是亂跑的人影。
很顯然,正在發生的已經不是單純的鬥毆,哪怕不是什麽有預謀的暴動,也正在向爆發的趨勢發展。
“派快馬向縣城報警!”周清在給自己穿戴甲胄,對着過來的衛士大吼:“同時向本部求援!”
他們這個營地是在舞陽縣轄區之内,舞陽縣不是什麽大縣,不過作爲一個縣必然是會有衙役,然後縣尉也能立即征召兵役,将郡縣兵組織起來。
所謂的本部則是襄城郡的都尉所部,漢帝國的一個郡主政者是郡守,主軍的卻是郡尉。視所在郡的位置不同,和人口多寡的區别,每一個郡和平狀态下也有着編制或大或小的駐軍。
采石場可是有六千多個奴隸,守衛、監工和相關工作人員加起來卻隻是三百五十多人,差不多就是一個人要應付二十個奴隸。
奴隸要是安分守己的話,多少漢人去看顧都問題不大。
像是這種預防性質的守衛任務,沒有可能說長期搭配高比例的守衛數量,一來是成本不合理,再來就是國家就算有再多的士兵也不是這麽幹的。維持在一個合适的比例,才是正常的模式。
“之前沒有察覺到端倪?”周清面對過來的周明,沒有用質問的語氣,更沒什麽氣急敗壞,是反思道:“我們對異族的臣服都已經覺得理所當然了。”
就是那麽一回事,當代的漢人正處在最榮耀和驕傲的時刻。
以前就算是國家強大,可是國家的強大對于大多數百姓來說其實根本沒有直觀印象。
現在漢帝國并不缺少異族的奴隸,看看自己生活一天天都在變化,時不時能聽到軍隊滅掉哪個國家,再看異族是面對自己是那麽的小心翼翼和讨好,算是直觀地了解到國家是何等的強大。
源于瞧不起和蔑視,采石場的工作人員雖然沒有刻意去虐待奴隸,可要說有多麽關注則是未必,一些該有的措施也沒幹,例如在奴隸中發展線人,有什麽風吹草動好提前知曉。
“工具庫房沒有遭到沖擊。”周明來之前已經了解大體情況:“看模樣很像是各族之間的矛盾爆發,然後慢慢影響到整個營區。”
周清也接到彙報,騷動起來的奴隸沒有向外圍沖擊,暫時看不到有沖破營地外出的迹象。
兩個人将已知情報交流了一下,得出的結論是奴隸的窩裏鬥,認爲增援抵達之前隻需要守好營區的外出通道即可。
“這幫賤骨頭很不對勁!”藍子是和幾個人死死地頂在門闆上,有人正在外面一次又一次地撞擊。他大吼:“平時連正眼看我們的勇氣都沒有,今天竟然圍過來,大有殺光我們的架勢!”
雖然都是在采石場勞動,可是漢人苦役與異族奴隸并不是一類人,甚至可以說永遠不可能成爲一類人。
異族奴隸平時對漢人苦役從來不敢紮刺,膽小一些的異族奴隸還真的不敢與漢人苦役進行眼睛的對視,哪怕是發生了什麽矛盾,曆來就是異族奴隸對漢人苦役進行忍讓。
“那些家夥的眼睛全紅了。”林遂雖然是逃兵,卻是三十二人中,上過戰場的六個人之一:“不但舉止很瘋狂,眼神也很瘋狂!”
遇到這一碼事,其餘人就算是平時再看不起林遂,可是都清楚深陷暴動的旋渦之中,自己隻有其餘的三十一個人能相信,甚至是相依爲命。
“沒有出現守衛。”林遂一拳擊打而出,某個腦袋從窗戶伸進來的奴隸太陽穴被命中軟倒下去。他将不知死活的奴隸從裏面往外推:“礦場隻有一個屯,肯定是選擇把守通道了。”
有大局觀的人,稍微想一想會覺得守衛的應對很正确。
要是提前發現騷動,或是在暴動蔓延開之前,守衛開拔進來進行彈壓自然是沒有問題。
現在是整個宿舍區全亂了起來,幾千人發狂地搏鬥,場面是極度的混亂。
工具庫房肯定是要看守,那麽至少有一個隊的人動彈不得,甚至需要再加強守衛,保險一點是用兩個隊看守。
其餘通道必定也需要留人把守,能夠開拔進營區的可能還不到一百二十人。這麽一點人面對數千奴隸,能吓住奴隸當然最好,要不然就要被淹沒的。
采石場的漢人所不知道的是,前幾天已經發生奴隸暴動的事情,周清是要等待派出去的人回來,才會知道今天不止是他們這裏亂起來,修路的四個營地也發生了不同程度的暴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