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
“哪怕是勞動到死都沒有自由,都無所謂嗎?”
“恐怕是的。他們在家鄉的時候根本沒有吃飽的可能,來到漢人這一邊雖然也是吃不飽,但是至少還能吃個半飽,隻要幹活就不用爲食物發愁。黑鬼沒人願意改變目前的現狀,甚至威脅我們一旦敢影響他們,會弄死我們。”
“真實一群隻有肌肉沒有腦子的黑鬼!”
對話在進行的同時,周邊是一聲又一聲鐵錘敲打在石頭上的動靜。
這裏是一處山谷礦場,并不是什麽金屬礦場,純粹就是一處普通的采石場。
站在山上的高處向下看去,一眼能夠看到山谷之中滿滿都是戴着腳鏈的人,有的是在揮錘敲打石頭,有的是在将石頭搬上架在軌道上的鐵皮車内,一些則是一手錘子一手鑿子,幾乎是幹什麽的人都有。
采石場的石頭是要被送往國道那邊。
國道除了道路之外,左右行道的兩側都會建起間隔道,鐵在當前依然是屬于貴重金屬,那麽肯定沒可能制造鐵欄杆,用石頭砌起一道半腰高的隔離牆就很合适,還能弄出栽種花花草草的綠化帶。
由于對石頭的規格沒有什麽要求,一些根本就應該夷爲平地的山頭要是找到石礦,甭管是什麽石料,反正敲敲打打總能弄出适合的形狀,砌成綠化帶之後再在外層給抹上一層泥土,可能再在泥土圖上想要的顔色,對什麽石料根本沒要求。
在漫長的國道修建路線上,需要夷爲平地的山不知道有多少。
有些山體的石頭較少,基本上是采取開挖的方式,土壤會被移到需要墊高填平的地段。
有些山體則是石頭較多,那麽就需要用到火藥來進行爆破。一般分爲幾個爆破階段,例如先将表層炸開,到了岩層的時候再分段進行爆破。但是爆炸并不是萬能的,還是需要動用人工進行鑿石。
爆破到了一定階段之後,現場就會鋪設車軌。這個是爲了效率更快的運輸,其實車軌與馳道的規格也沒有那麽講究,導緻時常會出現意外。
修路是一件重體力活,開山鑿石一樣是粗重的體力活,再來是工作的環境複雜,甚至某些地段光是看着就危險,那麽出現傷亡也就成了必然。
“黑鬼會成爲麻煩。”
“他們是一幫腦袋明明那麽大卻是沒腦子的蠢貨。”
“哪怕告訴他們會被閹割,黑鬼也不願意跟我們一塊起事?”
“他們根本不相信漢人會那麽做。”
正在進行談話的兩個人年紀并不是太大,不過看長相說五六十歲都有人相信,其實他們今年還沒有四十歲。
這個年頭并不是看長相來辨别年齡。貴族因爲保養好的關系,明明都五六十歲了,可是光看長相也就四十來歲的模樣。一直幹粗活的人,明明隻有二十來歲,卻是會有着一副看去三四十歲的長相。
他們一個是來自西域,另一個則是來自柔然。
西域被漢帝國重新光複,第一階段就攻滅了當地的各個大國,各國士兵自然是成爲戰俘,被押送到漢帝國腹地成了修路大軍的一份子。
柔然的覆滅要比西域晚上一年左右,被俘柔然人中的青壯一樣是被送到漢帝國腹地,絕大部分一樣是被安排修路。
關于漢人要将奴隸全面閹割的消息也不知道是怎麽就傳了出來,誰都說不清楚到底消息來源是哪,又指認出誰是第一個傳播者。
應該說聽到要閹割消息的奴隸,其實大部分人根本就不相信那個傳言。畢竟有聽過大規模屠殺或坑殺戰俘的事情,有史以來就沒有發生過數十萬乃至于千兒八百萬人一塊進行閹割的事,大部分人認爲傳言實在是太荒唐了。
将信将疑之下,有少數幾個人從羅馬人和波斯人那邊确認了實情。
消息是不是确切無誤其實關系不大,重要的是有羅馬人和波斯人進行了各種許諾,也給出了實際的好處,那麽有人願意進行一些冒險也就不令人意外了。
阿拉提就是一個收了一小袋金币的西域人之一,他還得到了羅馬人和波斯人的雙重許諾,就算是起事沒有成功,羅馬人和波斯人也給出救他離開漢帝國的承諾。
波斯人爲了展現誠意,是在西域找到了阿拉提的妻子,拿來信物并告訴阿拉提,哪怕是阿拉提死在起事之中,他的妻子和唯一的兒子也會得到良好的照顧。
有了妻子的信物,波斯人也将兒子的樣貌描述得沒錯,阿拉提很清楚那既是一種保證也是威脅。他本來也受夠了奴隸生活,琢磨着哪怕是服順地幹活,不用五年也會過勞而死,自然是要拚一把了。
作爲柔然人的力哥,他隻與羅馬人搭上線,其實并沒有得到什麽許諾,隻是一袋金币就讓他決定拚一把。他完全沒有想過一點,就算是有金币也沒有花的機會,每天還要爲了藏匿那一袋金币挖空心思,折磨自己那本來就不多的腦汁。
力哥的想法非常單純,就是幹一把轟轟烈烈的大事,哪怕是會死,死之前也給漢人造成麻煩。
西域人相比柔然人而言,見識的場面更多,智商上也聰明一些。
柔然人幾乎沒有什麽智慧可言,但他們單純也有單純的好處,不會去思考成敗,想一出是一出,哪怕是拿命去換一時的爽快,很多柔然人也願意幹。
“我這邊兩百二十七人。”
“我這裏隻有四十六人。”
有漢人監工走過來,兩個人停止說話,賣力地揮錘,鐵錘與石頭擊打出了火星。
山谷之内約是有将近六千的奴隸,他們的成份非常複雜,有當了将近十年奴隸的半島人,有戰敗被俘的柔然人和西域人,有海運萬裏迢迢被抓過來的非洲人,有南洋某處島嶼的亞黑人,甚至還有因爲觸犯漢律被判苦役的漢人,自然也有阿三。
阿拉提糾集起來的那兩百二十七人,其中的四十來人同爲西域人,剩下的則全是南洋猴子。他隐晦地試探過其他族裔,看上去很蠢卻猜測出要幹什麽的黑鬼拒絕了,半島人則是稍微被試探一下就要告密,他不得不冒險弄死試探的那個半島人。
爲了不夜長夢多,阿拉提顯然是不敢再多試探,要不然他很想去找采石場爲數不多的那些漢人。
“要不然……今夜發動之前,找一找那些漢人?”阿拉提咬着牙,說道:“采石場有三十多個漢人,要是有他們加入,不管事情成不成,影響會更大。”
力哥無所謂地說:“随便你。”
時間已經臨近傍晚,每天都是在這個時間點哨子被吹響,今天也不例外。
哨子響聲中,一隊全副武裝的漢人列隊小跑出現,他們按照往常那樣杵在收繳幹活工具的庫房旁邊。
奴隸是在監工的鞭子或呼喝下進行排隊,每一個走到登記文員身旁的奴隸,他們都會将工具放到一旁的地上。
“長錘。”周明在冊子上打了一個畫了‘正’字的其中一個筆畫,到了下一個:“短錘和鑿子。”
冊子上沒有太複雜的文字,更沒有所謂的人名,有的是每一頁的相關條目,例如長錘之類。
奴隸來自太多的地方,皮膚各異的同時,長相也是各有特色,沒有照片的前提下,單憑用記憶力去記住每一個奴隸的樣貌顯然太考驗人了。
進行監督的時候,每一組的監工是能将奴隸的臉和名字對上号,但是負責記錄的周明沒可能記住六千多個奴隸的樣貌,隻有去核實發出去了多少工具,按數量進行計算。
每回收五件工具就寫好一個“正”字,一個“正”字就是五,十個“正”字就是十,後面再數一數有多少個“正”字,歸納一下就能對發放出去多少和回收多少有個明确數據了。
“藍子。”周明看到了一個熟人,笑着問:“苦役還有多少天結束?”
一個看上去粗壯的中年男子,他就是藍子,笑着說:“還要四十六天。”
整個采石場也就三十二個漢人苦役,周明記不住六千多人,去記住三十多人還是能夠辦到的。尤其是,他記憶同爲漢人的樣貌,難度要低了不少。
“也就是現在大漢人少,要不以你幹的那件事情,砍頭都不爲過。”周明擺着手,讓藍子趕緊滾蛋:“恢複自由後,少幹破事。下一次就不是苦役了。”
藍子是幹了強1奸鄰居小妾的事情,強1奸的還是來自西域的一個白皮娘們。他說不是強1奸,是那個娘們勾引,一時糊塗沒忍住。
鄰居的小妾甭管是因爲什麽原因被睡了,這一口氣誰都忍不下來,再有那個白皮娘們一口咬定是被強1奸,官府按照律法就判了藍子三年的苦役和賠償鄰居三金币。
“我恢複自由後,第一件幹的事情就是出錢買下那個娘們!”藍子一臉的氣憤,吼到:“那娘們就是個害人精!”
周明撇了撇嘴,男女之間那點事,除非是被人抓個正着,要不然誰也不清楚具體是什麽事,那個白皮娘們是不是主動勾引并配合交1媾不重要,是藍子真的“幹”了。
藍子說要買下那個白皮娘們,隻要他出的錢足夠多,還真的是有很大的機率能買下來。
要是正妻的話,漢家男兒哪怕是娶了個異族女人,賣那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小妾嘛,還是異族女人,招待人的時候陪睡都是正常的,送人也不是稀奇事,賣就更沒有問題。
周明在等級的時候,遇到了服苦役的漢人都能叫上名字,就是有的态度和藹,有的則是态度惡劣。這個要取決于漢人究竟是因爲什麽原因來服苦役,像是做了逃兵的林遂,周明就沒給一個好臉色,甚至周明是一口唾沫到了林遂的腳邊。
“那個叫林遂的漢人。”阿拉提壓低了聲音,對後面的一個老鄉說:“等一下去找他。”
攏共有六千多個上交工具的奴隸,登記的人隻有周明一人。
哪怕是速度一點都不慢的一個接着一個走過去,耗費的時間也短不了。
“今夜煩勞諸君多用點心。”周明對着全副武裝的一隊武士拱手爲禮:“庫房就交給諸君了。”
領隊黃賓拱手回禮,笑着說:“職責之事。”
上交完工具的奴隸,直接過過去是領取今晚的食物,一個用竹管裝起來的不知道什麽湯,一個看上去黑乎乎的饅頭,就是晚餐了。
林遂一手捏着饅頭一手端着竹管,就像往常那樣孤零零地蹲到一旁。
同一個采石場之内,林遂因爲是逃兵的關系,不但采石場的管事不待見,監工、武士等等也是不待見,就算是同爲苦役的那些漢人都不願意搭理。他雖然是逃兵,可面對異族奴隸的搭讪和讨好,哪怕非說話不可态度也是蔑視,根本不願意與異族奴隸交朋友,隻能是這麽孤零零了。
“滾開。”林遂看着一個白皮膚奴隸一臉賤笑地要走過來,先是呼喝一聲,後面罵道:“笑得那麽賤,别靠近老子。”
“這位老爺……”麥麥提還是笑着,彎着腰将手裏的饅頭遞出去:“您是高貴的漢人,不應該有這樣的待遇。”
别說,三十多個漢人苦役,除了林遂之外的其餘漢人都是兩個饅頭,要是吃不夠還能腼着臉再去要,隻有他與異族奴隸同等待遇,隻有一個饅頭,想要則根本不會給。
林遂看都不看遞過來的饅頭,鄙視地盯着麥麥提:“特麽的,老子就算是被族人嫌棄也是應該的,誰讓老子真的是被吓尿,做出了扭身就跑,還跑出戰區的丢人事。什麽時候輪到你們這些賤骨頭來可憐了?”
麥麥提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他就不明白了,明明就是一個被同族人嫌狗棄的逃兵,面對自己的同族是那樣的小心翼翼和恭謹,怎麽對上他們這些人卻是這嚣張到沒邊的模樣?
“我和您說……”
“你特麽還叽叽歪歪。讓你滾,你就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