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的漢人也不是從一開始聽到戰争就嗷嗷叫,是先曆經了衛青收複河套,再有霍去病幹了封狼居胥的偉大事業。
不管是衛青收複河套,還是霍去病幹了封狼居胥,直接的體現就是讓國家一下子多出是上百個封君、關内侯、列侯,獲得封君以下賞賜的人更是無法計算,就算是老百姓都能享受到肉食價格暴跌的好處。
戰争帶來了榮耀,又讓那麽多的人得到了身份地位以及财富,漢人自然是對戰争有了熱情,導緻以後的每一場戰争,漢軍的大兵團在前面開道輾軋,後面是無法計數的民間骁果自帶幹糧追随。
衛青和霍去病的時代結束之後,再沒有漢室的将軍能夠率領軍隊打出輝煌的大勝,可是漢人依然對戰争有着足夠多的熱情,不但是軍方酷愛戰争,民間也是追求戰争。
那是無數場的戰争擺明了一件實事,他們已經打出了足夠的心氣,堅定認爲自己一方必定會獲得勝利。
而勝利必定會得到該有的厚賞,導緻劉徹後面培養的李廣利沒有像衛青和霍去病那樣的骁勇善戰,軍方依然力挺李廣利,民間骁果也是沒有斷絕自帶幹糧随軍而戰。
“貳師将軍曾經就率領大軍經過我們的腳下。”蘇仁騎馬立于矮坡之上,手握腰間的刀柄,一副盼顧自雄的模樣:“有史料記載,先漢的大軍腳步可不止是停在大宛,還揍了當時的康居,也跟安息人幹了一場大的。”
矮坡的西面是一片遙望無垠的草原,藍藍的天與地上青青的草原成爲一線,任何人看到都會覺得眼前的景色迷人。
關于貳師将軍李廣利的曆史,西域都護府的将校近期被強迫重溫了一遍,蘇仁得到那些姿勢很樂意和麾下的軍官分享。
“要說起來,貳師将軍的名号就是因爲他的目标就是到貳師城奪取良馬,才有了這麽一個名号。”蘇仁一開始其實也不知道李廣利爲什麽有那麽一個名号,還是聽了軍中長史講曆史才知道:“他第一次進軍西域,到了郁成麾下數萬人馬跑得隻剩下幾千人,連當時的郁成都打不下來。”
《史記》明确記載道:
太初元年(公元前一零四年),漢武帝劉徹以李廣利爲貳師将軍,帶領屬國的六千騎兵和郡國那些品行惡劣的少年好幾萬人,以這些兵力去攻伐大宛,預期到貳師城奪取良馬,所以叫他“貳師将軍”。
原浩侯王恢爲軍隊帶路做向導官。
李廣利的部隊已經西遇鹽水,沿路的那些小國家恐慌,都各自緊緊地守住自己的城堡,不供給漢軍糧食,打又打不下來。能攻下來的就有飯吃,不能攻下來的,隻好幾天就離開。等到達郁成,兵士隻有幾千人了,都饑餓疲乏。攻打郁成城,大敗,死傷的人很多。
李廣利和麾下商議:“至郁成還不能攻下它,何況到大宛王都城呢?”
失去信心的漢軍就被李廣利帶着撤退。往返花了兩年,回到敦煌,士兵剩下不過十分之一。
後面李廣利派遣使者給漢武帝上奏章說:“路程遙遠十分缺乏糧食。士兵們不怕打仗,隻怕挨餓。兵少,不能攻取宛國。希望暫且撤兵,多派兵後再去。”
漢武帝得知所奏,大發雷霆,派使者攔守玉門關,說軍人敢有入關者立即斬了他!
李廣利害怕了,因而留駐敦煌。
……
所以了,漢人第一次對西域的用兵真是以凄慘收場落幕,并沒有一出場就大殺四方什麽的。
“貳師将軍第二次出兵大宛,率衆十八萬,攜校尉五十餘。”蘇仁要是沒有經過‘再教育’,還真就相信了民間的一些傳言,以爲貳師将軍李廣利輕輕松松帶着兩萬多漢軍就打下了大宛:“牛十萬頭,馬三萬匹,驢、駱駝以萬數計算。他們多帶糧食,兵器、弓箭等極爲齊備。此耗費掏空了國帑,使全國動蕩不安,終于打下了大宛。”
西漢時期的校尉可不是現在的校尉,那個時候校尉就屬于軍隊的中高層,聚集起五十以上的校尉,代表是的是至少五十支常備精銳之師彙集。
也是有了第一次進軍的失敗,漢武帝劉徹認爲要是連大宛都下不下來,那些原先臣服的西域各國會有反覆,漢人極可能會遭遇到整個西域的抵抗,才不計成本地收集物資給李廣利進行第二次遠征。
恰恰是有了第二次遠征的勝利,才讓西域各國了解到漢人的強大以及不可冒犯,後面又用車師進行血祭,連帶不斷蹦跳的康居而被漢人打了一個半身不遂,迫使匈奴人放棄西域全面龜縮到漠北。
“我們現在還享受着李廣利的萌蔭。”蘇仁說的是軍中長史的說法:“是有了先輩打下的赫赫威名,才讓我們可以輕易地壓服整個西域。”
這個說法是有相當多的人不同意,認爲是他們這一代遠比祖先更強,理所當然會将西域人像狗那樣的壓着打。
可是,但凡理智的人都知道的确是先輩的萌蔭,先輩威猛的表現讓西域人知曉漢人的強大和可怕,要不就不會是他們這一代漢人殺過來,幾個王國争先恐後想要投靠,那些舉起反抗大旗的西域人還沒和他們開戰就自己先腿軟。
人與人對抗時,對上了有勇悍名聲的人,沒打會事先心虛。
國家與國家對抗,有赫赫威名的國家不斷會讓對方先心虛,己身也會因爲底氣十足爆發出遠比平時更多的力量。
自西漢之後,漢人就有了“一漢當五胡”的說法,這一點不但漢人自己深以爲然,連帶胡人也是深信不疑。因此在數百年的時間之中,漢人就是當之無愧的霸主。
要不是司馬氏一家子玩脫了,導緻出現五胡亂華,胡人面對漢人時永遠會是心氣不足的那一方。
也正是從五胡亂華之後,漢人不再是優越種族的存在,此後無論是在哪個朝代都沒有做到真正讓胡人覺得自己矮漢人一頭。
那個是體現在哪怕是朱棣一再出征草原打得遊牧民族喘不過氣來,可草原民族依然沒覺得自己比漢人差的實情之上。
漢人是從自己覺得沒什麽可以驕傲的時候開始,屢次遭遇挑戰的時候自我分化異常嚴重,甚至到後面過億人對抗數十萬敵人都沒頂住,甚至鬧出了“滿人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神話出來。
……
西漢的漢人爲子孫後代打出了威名,萌蔭了東漢、曹魏、西晉。
他們這一代的漢人,尤其是讀了史書的那一批人,最低的下限是追上先輩的榮耀,上限是徹底解決世界上的所有異族。
遠在延城坐鎮的李匡,注視着山川輿圖,對着衆将校以及佐撩說:“我們的事迹也會傳頌萬代!”
西域都護府的這一次動作很大,不止到掃平轄區之内的已經發現的敵對勢力,還要将疏羯消滅或是驅除出國境。
衆多的備份方案中,有一份甚至是将目标定在了與匈尼特人狠狠打上一場會戰。
坐鎮廟堂的人去策劃戰争,身在前線的人則就是執行方案。
方論騎在馬背之上,身軀是随着戰馬的邁蹄而在跟随節奏搖晃。
懂得騎馬的人都知道一點,騎在馬背上絕對不能硬邦邦,應該是盡可能地放松,正确的騎馬姿勢不但自己不會太過疲勞,連帶馬匹也能更加自在,要不騎馬的人會累得要死,馬也會經不起折騰。
方論的周圍就是自己的七個随扈,與他武裝到牙齒相比,随扈們别說是有一身完善的甲胄,大多是連一件金屬兵器都沒有。
現如今掌握冶煉技術的國家(民族)一雙手都能數得過來,有冶煉技術又有足夠資源去利用的國家可能一隻手都數不完。
西域這個地方,掌握冶煉技術又有足夠礦産的國家隻有那麽兩三個,無一例外都是被漢帝國除名。
漢人進軍西域之後,原先有兵器的西域人反抗的不是死了就是成了奴隸,剩下的西域人不想惹麻煩隻有按照規定将兵器上繳。
像是這一次跟随漢人出征的西域人,他們手上的家夥基本是漢人提供,手裏能有一柄金屬劍、刀或帶着矛頭、槍頭的長毛、長槍,還是跟随的漢人足夠闊綽,要不就擰着根木棒或削尖的木棍吧。
也不是每一名被征募的漢人都能全副武裝,不過至少是有一件金屬兵器,有一套完善甲胄的還是屬于少數。
他們從延城出發已經接近一個月,先去了北山以北,剿滅了幾支烏孫人馬賊團,會合了幾支由烏孫人爲主的仆從騎兵隊伍,才繞道北山西面進入捐毒(現代帕米爾)地界。
捐毒在西漢時期是個城邦之國,後面是怎麽亡國并消失漢人并不清楚,等待這一代的漢人過來,該地界已經是疏勒的一部份。
“你殺了幾個?”王勉策馬靠近方論,說話的時候自己比了個‘三’的手勢表示自己幹掉了三個:“可惜全是小卒子,隻有賞錢,不算功勳累積。”
方論比較好運,他憑借自己的箭術了得幹掉了烏孫的一個千夫長,雖然說箭殺的功勞減半,可也夠功勳升一級爵位,回去等西域都護府下發文書,自個兒就是三級的簪袅了!
對于真正的高爵者來說,簪袅似乎并不算什麽。
可是對于一個最高爵位就是不更的村子來說,簪袅爵位就是頂尖級别,尤其是在西域的簪袅更加了得,會多了五百畝的牧場就不說了,還有一匹馬、三頭牛和二十隻羊。同時西域都護府那邊還會塞來兩個小妾,平時下發物資也會多上不少。
兩人正聊着,前方的遠處傳來了陣陣的号角之聲,隊伍中的軍官反應非常迅速。
“咱們所在的屯被點名了!”王勉興奮得臉都發紅了:“這一次一定要殺個能升爵的!”
方論對于升爵同樣有着無限的渴望,下意識就摸了摸懸挂在馬頸一側的騎弓。
身在軍伍要是平時留意,時間一場聽号鼓聲能夠大略聽出想要傳達的意思。剛才的号角聲是在提醒大部分,前方的斥候發現了千人以下的敵軍,已經有遊騎兵部隊咬住敵軍,讓大部分出動人馬過去增援。
興緻沖沖的方論和王勉帶着随扈,跟着所在的屯抵達戰場,看到滿地的屍體和正在收拾戰場的友軍,腦門上就像是被潑下一盆冷水。
“真特麽!”王勉喪氣地罵道:“這夥什麽來路,太不經打了吧?”
不想引起什麽誤會的方論沒下馬,是騎跨在馬背上靠近敵軍的屍體,努力辨認來自何方:“我沒認錯的話,大部分是疏羯人,少部分好像是匈尼特人。”
在西域這麽一個地方,誰幹掉了敵人就有資格去收拾戰利品,是遠比其它地方更加需要遵守的規則。
“誰讓你們脫離隊伍的!”李冰滿臉寒霜地呼斥了幾句,後面卻是說出了讓人欣喜若狂的話:“歸隊,我們有活幹了!”
按照編制,常備軍一個屯是兩百五十名戰兵,因爲招募了漢人骁果,同時漢人又帶了西域人随扈,一個屯是膨脹到了兩千人左右。
他們按照軍令向西不惜馬力地馳騁,大約是趕了三十裏的路,看到的是一支拖家帶口正在遷徙的牧人隊伍。
“都特麽懂點規矩!”李冰需要約束自己征募的漢人骁果,又由這些漢人去約束自己的西域人随扈:“特别是讓你們帶來的西域人手腳幹淨一些!”
遠處那一支正在遷徙的牧人大隊已經亂了起來,車隊完全散開各自逃命,卻有大約兩三百的騎兵向着他們過來。
追擊而來的人,包括漢軍、漢人骁果和西域人随扈,沒人在乎正在遷徙的人是哪個民族或誰。
對于漢軍來說,他們滅掉的部落不知道有多少,沒人會去對一個又将要被滅的部落有什麽好奇心。
漢人骁果會有好奇心,但他們是殺戮的執行者,會在殺戮結束之後再去滿足好奇心。
跟随前來的西域人随扈想法最簡單,管他是誰,幹掉活人和搶走财貨遠比什麽好奇心更實際。
至于說西域人不殺西域人,什麽時候西域有這樣的說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