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上所有的國家當中,隻有少數的最高統治者才能想幹什麽就幹什麽,那是建立在暴力機構全部歸屬最高統治者的前提條件下,掌握了武力的人自然有爲所欲爲的權力。
羅馬這邊的奧古都斯雖然是掌握了武裝,例如那些軍團,可是并非所有軍團的效忠對象都是奧古都斯,再來是各個家族擁有自己的私軍。一樣是手裏掌握着武力,不是一方握着刀子另一方癱瘓在地,想動手就等着打成生靈塗炭,自然也就生出了顧忌。
許許多多的國家,隻要是财力足夠就能組建家族私軍,統治者可以輕易地去剿滅一個或者兩個掌握家族私軍的家族,可一旦動手必然是會引起恐慌,使不知道多少個掌握私軍的家族聯合起來,到時候就算是統治者赢了也無法獲得太多,輸了則是被掀翻在地。
動手的代價太大,能不動手就不動手就成了理智的選擇,那也就構成了一個政治平衡點,統治者無法作威作福之下,不想要國家亂起來通常就要學會妥協。
“所以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各個家族都有自己的擴張方向?”王猛對羅馬的崛起非常好奇,已經問了不少,說到了最關鍵的地方:“凱撒、蘇拉、克拉蘇……他們奠定了大秦的強大?”
“普布利烏斯.科爾内利烏斯.西庇阿是先賢。”馬庫斯.馬卡說的這個人是羅馬在與迦太基戰争中的名将:“我們崛起最關鍵的戰争是戰勝了迦太基,并最終滅亡迦太基。”
簡而言之就是,迦太基不滅亡永遠是攔住羅馬擴展的攔路虎,要是沒有先把迦太基解決了,羅馬的崛起根本無從談起,也就沒凱撒等人什麽事了,羅馬永遠是被困在意大利半島的區域性質強國。
“你說的倒是羅馬的擴張規律。”馬魯斯.烏壇西斯非常認真地說:“我們都有自己的責任,就是用手中的劍爲羅馬開拓出更多的土地,獲得更多的奴隸。”
“我們現在也在幹這事。”蔡勉想到了中南半島,壓低聲音說:“現在各個家族,他們也在幹着相同的事情。”
王猛卻是知道一點,情況盡管相似,可内在有着根本性質的不同。
作爲漢國統治者的劉彥鼓勵各家族外出自己找利益,南方有财力又有能力的家族組建數千武裝人員去中南半島撒歡,北方的家族可以去西域或草原,但是他們就算再有财力也不能無休止不限量地征召人員,武裝人員有着嚴格的數量限制,甚至是組建出來的武裝從律法規定而言也屬于國家的序列,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家族私軍。
羅馬這邊不一樣的。家族私軍就是家族的,由各個家族自己征募和挑選人來組成私軍,提供武器裝備和各種吃、喝,還要給予軍饷,士兵發誓效忠的對象也是家族或家族某個人。甚至有這麽一個情況,國家沒有足夠的錢去給軍團發軍饷,統率軍隊的軍團長自掏腰包出來發軍饷,拿着軍團長軍饷的士兵很自覺就會更改效忠對象,軍團哪怕還保持着國家番号,可實際上已經成了軍團長的私人武裝。
“所以我們在爆發内戰。”馬庫斯.馬卡苦笑着說:“君士坦丁堡有二十多個軍團,可實際上超過半數以上隻挂了個番号序列。”
講通透了就是,軍團長還效忠君士坦提烏斯,那麽軍團自然還是會爲君士坦提烏斯而戰。等到軍團長不想爲君士坦提烏斯作戰了,軍隊直接中立是最好結果,可能随着軍團長轉而效忠君士坦提烏斯的敵人,那麽軍團肯定也會毫不猶豫地攻擊君士坦提烏斯這個勢力。
對了,諸夏那邊還沒有軍饷這麽個說法,實際上普通士兵也根本就沒有軍饷,隻有職位到了一定程度才有俸祿,士兵想要發财隻能依靠繳獲或是國家有沒有進行賞賜。不過,士兵在入伍時其實是已經拿到了好處,比方說土地,等于是一次買斷類型。
“我們最羨慕的就是你們不需要給士兵發軍饷。”馬魯斯.烏壇西斯是真心羨慕,可能是在抱怨,也就說:“烏壇西斯家族每年光是發放軍費就是極大的負擔,兩年前我們家族還能保持三個軍團,現在快連一個軍團都無法維持了。”
看來羅馬到笈多王朝的貿易真的很有賺頭,都能維持烏壇西斯家族養三個軍團?
王猛等人有了解過,像是馬庫斯.馬卡所在的家族有大片的土地,可就沒有屬于自己的軍團,他們頂多也就是維持兩百人的家族武裝,哪怕是整個羅馬能夠組建三個軍團的家族都沒幾個,也就能理解烏壇西斯家族該是對漢國有多麽不滿了。
“他們互相以武力震懾,一直在維持脆弱的平衡。”王猛是等周邊沒了羅馬人,才說:“與我們相比起來,羅馬更需要敵人。”
“是啊。”蔡勉陷入了思考,沉吟了一小會才說:“他們講究血統,又不講究血統,倒是沒有堵住上進的道路。”
沒人能說得清楚到底是諸夏那邊的制度好,還是哪個國家或民族的制度好,不管是什麽制度,其實都是由人來創建規則。
諸夏那邊,不管是家族有私軍的上古時期,還是沒有家族私軍的階段,以長久以來形成的規則,反對天子既是反對國家,尤其是先漢成了朕既天下的家天下之後,天子的權威得到最大的加強。
國家都是天子一家子的财産,除了天子之外的任何人都成了家奴。隻是天子有沒有真的像奴隸那樣去對待,得到的結果也會出現不同。天子想要你好我好大家好,自然就會相安無事,可一旦天子真不把人當人看,亂子肯定是少不了,最嚴重就是被掀翻。
諸夏的天子,隻要臣民不想造反的話,天子從來隻受道德的約束,理論上沒有任何人能夠約束天子。
到西漢時期,董仲舒搞出了天人感應那一套,爲的就是近一步的約束天子,可劉徹哪裏是個能夠受到約束的人,結果自然是高舉大一統旗幟和呐喊複仇論調的儒家得到扶持和重視,可是提出天人感應的董仲舒一生都沒有得到重用。
在政權方面,實際上先漢的丞相就是用來制約天子的存在,問題是天子覺得很不好,比如劉徹就一再壓制相權,後面丞相都成了擺設,出現了絕對的權力失衡,得虧是一直沒有解決掉匈奴,要不然國家真不知道會橫沖直撞到哪個方向。
目前的漢國,劉彥理所當然是至高無上的存在,得說的是他正處在一個很特殊的時期,既是掌握了武力,也是掌握了神權,并不存在任何的約束。
結果已經顯現出來了,整個國家可以随着劉彥的意志做出任何的舉動,哪怕是無數人覺得應該停止戰事,來将國家從戰亂之後的破敗恢複過來,可隻要劉彥覺得還需要繼續對外擴張,軍隊的征讨就不會停止。
掌握絕對的權力對于一個睿智的統治者來說就可以放開手腳盡情使國家變得壯大和強大,可并不是所有掌握了絕對權力的統治者都會去幹正确的事情,那麽該統治者就會在一次又一次的決策失誤中吃到苦果,例如人們着實受不了那個統治者就會起事,國家變得烽煙四起,然後該統治者成了亡國之君。
他們一邊說話一邊走路,穿過了碼頭的市集區域,進入的卻是一片住宅區。
不知道是羅馬沒有規劃城市的習慣,還是這邊的官員玩忽職守,市集并不是最雜亂的地方,是任何一個地方看着都沒有半點次序,是人和建築物都這樣。
住宅區的建築物亂七八糟,導緻的是壓根就不存在筆直的道路,甚至很多地方是要走小巷子,可小巷子竟然特麽被堵死了,不想繞路隻能是搬開擋路的東西。
“這裏對于入侵的軍隊會是噩夢。”鬥阿轉來轉去已經被弄亂了方向:“到處都是雜亂的巷子,又被胡亂放置東西,身處于雜亂無章的建築群中很難認路,任何一間房屋都需要争奪,要是碰上意志堅定的守軍,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羅馬人對于城市規劃其實還是很有一套的,羅馬城就被建得相當富麗堂皇,可問題是劃分了高級、中等、低級和最低級區域。高級的區域自然是住着大貴族,是以莊園形式來規劃建築物和各種設施,肯定也有寬大的道路和過道。中等就是小一些的莊園,占地和各種設施要劣于高級莊園。低級則是很普通的民房,模樣不會好看到哪去,通道也會是小道和巷道居多。最低級的區域,模樣就跟他們現在走的地方一樣。
最讓漢人受不了的隻有一點,空氣中滿滿都是屎尿味,巷子裏面要是不小心也能踩到粑粑,甚至會有人都不看下面有沒有人就潑下屎尿。
“這是一個屎尿之城。”蔡勉早就用布巾圍着口鼻:“如果隻是比較城市的衛生,波斯人要比羅馬人更文明。”
衆人下意識就看向泥濘的道路,一看之下不少人就嘔吐了,那是一眼看去全是污穢之物。
在漢國的任何一座城市,反正是看不到像這邊這種情況,不是說彎角小巷裏面絕不存在屎尿,是沒有這麽的恐怖。再來是居民的排洩物都是有人定點收取,也就不會胡亂就潑到街道,城市裏面絕對不會充滿了屎尿味。
有一段時間之後,衆人總算是到了一條由石闆鋪成的道路,關鍵是石闆路上滿滿都是腳印和泥土,真也沒有幹淨到哪去,好受一些的就是不用再踩着那些肮髒的泥濘了。
石闆路通往的方向是智慧女神的神廟,走過一段住宅區之後能夠看到一個頗大的廣場,還能一眼就看到好一些十分粗大且高聳的柱子,它們支撐着建築物的屋頂。
廣場之中有噴水池和幾個被豎立的雕像,要是羅馬人沒有事先驅趕的話,這裏本來應該會擠滿了過來休閑的人們。
神廟就是坐落在高台之上,想要從廣場上去神廟需要上三道階梯,正門通道處的左右兩旁各自有一個雕像,一個是騎馬做沖鋒姿态的女騎士,另一個則是站立着手持一塊石模。
“雅典娜女神可以穿着戰士裝扮成爲戰士,也能手持書籍傳播智慧。”
馬魯斯.烏壇西斯這樣一介紹,衆人才晃過神來,原來兩個雕像是同一神靈的不同姿态。
“雅典一直是希臘各城邦中最大的城市之一,當地的人都是雅典娜女神的信徒。”馬庫斯.馬卡比了一個邀請的手勢,一邊走一邊繼續介紹:“雅典是一個曆史很悠久的城市,常駐人口十萬左右,商業也十分的發達。”
剛才衆人在穿梭小巷子的時候,已經看到不少手工作坊,制作什麽的都有,的确是能看出商業氛圍很高。
“十萬人的城市,比君士坦丁堡還要多一些。”馬魯斯.烏壇西斯又補充了一句:“她一直是希臘人口最多的城市。”
蔡勉對于羅馬治下的人口分布很感興趣,也就不斷地追問。
按照羅馬人自己的說法,曾經的羅馬城才是最繁華的地方,常住人口一度接近三十萬人,可現在也隻剩下十多萬了。在羅馬的疆域範圍之内,常住人口超過十萬人的城市很少,大多是還是沿海才能有這個規模,他們能被稱呼爲城市的地方更少,絕大多數的人是居住在鎮子或村落。
“君士坦丁堡作爲都城才二十七年,之前是一座很普通的城市。”馬魯斯.烏壇西斯會特地說了這麽一句話,是他從馬庫斯.馬卡那裏了解到漢國有起碼三座人口超百萬的城市:“我們一直都在努力地建設它,會成爲一座繁華的城市。”
現在,王猛等人至少了解到一點,羅馬人的疆域很大,可是大城市很少,羅馬人是分布狀态,人口沒有過度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