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避免大量财富集中在少數人手裏卻是很難,有權的人容易掠奪和攫取,他們又會因爲又驚人的财富而一直保證手握權力,想要改變這一格局最直接的辦法就是進行革命。
不過,得說是的,任何一次打破少數人集中大多數财富(資源)的革命,隻不過是醞釀着又一次的輪回,革命勝利之後那個掌權的群體,他們不管願不願意都會走上曾經推翻對象的老路,重新成爲那群以少數卻掌握絕大多數資源的群體,姑且就稱呼他們爲革命勝利之後的利益既得者。
使人人富有是一件根本無法辦到的事情,不管是采用什麽樣的制度都辦不到,那是社會發展的必然性,跟公平什麽的無關。
剝削與被剝削将會成爲永恒的存在,不同的階級一樣會永遠存在,那是社會架構本身就注定了的事情。
“持有财富的那群人,他們的财富來源不是建立在掠奪或剝削本民族的基礎之上,對于本身的民族或國家而言,是最建康的财富積累方式。”劉彥說的是對外殖民,以掠奪和剝削異族(他國)爲主要手段:“無法完全避免對同民族的掠奪和剝削,卻是能夠最大程度地減少本民族内部的對立。”
劉彥會講這些,是他再一次出巡,離開長安來到了姑臧,下一站将會是陽關。
長安到姑臧正在建設國道級别的大道,到處都能看到忙碌勞動的身影。與過去有點不同的是,來自西域的奴隸大量取代了原本工作的漢人,那些漢人是轉爲到其它地方參與水利工程的建設。
漢人重新進入西域是發生在元朔八年年尾的事情了,算一算時間已經過去将近八個月。
目前漢人重新奪回了鄯善的控制權,向西的最前沿是深入到龜茲西部境内,北面則是攻克鐵門進入到焉耆腹地。
起初,漢人進入西域并不是帶着攻城掠地的目标,是出于爲了遭遇天災的一種止損,入侵起來也就不是非得死盯着某座城市去硬拼,哪裏能夠更好的劫掠便去哪裏。事實也證明這種模式對西域很有用,不成建制和沒有固定目标的入侵行爲之下,西域人根本不知道該選擇固守哪裏,到處都在面臨攻擊,就算是想要調兵防禦都不知道該守哪裏。
以掠奪爲目标的入侵行爲下,沒有固定的攻打目标,甚至可以說根本就不存在全面配合的戰略戰術,一頓亂拳的捶打之下龜茲徹底癱瘓,連帶焉耆和疏勒在西域能稱得上是大國的兩個國家也應付得疲于奔命。
“我們在中南半島和西域就做得非常好。”劉彥是站立在姑臧的城樓,眺望着遠處一片的土黃,更遠的地方是一座不知道名字的大山:“富裕了一幫勇于冒險的階層,對國内百姓則沒有造成什麽傷害。同時,我們(國家)獲得了大量了廉價到動力。”
對外掠奪直接獲得紅利的當然是直接參與劫掠的那批人,他們帶回了捕捉來的奴隸,雖說是律法規定優先賣給官方,可是官方除了将那些奴隸用于各種國家工程之外,其實是有少量地流向民間。
不但是勞動力,外出掠奪的那些人還帶回了數量龐大的财富,他們運輸财富入境的時候繳納了必須的費用,财富被帶回家鄉肯定是要進行消費,消費必然是會帶動生産,形成一系列的循環。
謝艾是從頭到尾見證了西北之地遭遇天災。
一開始西北之地出現了無法避免的騷亂,再有一些所謂餘孽的鼓動和行動,得說的是西北之地真的是亂了一陣子,所幸的是很快就被鎮壓下去,沒有形成糜爛之勢。
官府号召百姓前往西域掠奪止損,到了收獲階段的時刻,種類繁雜的财富不斷運回本土,有功的人也獲得了爵位。
财富的獲得使得絕大多數的人脫離了無産階級,獲得爵位的人不但使身份得到轉變,他們還獲得了爵位本身帶來的土地,簡而言之就是成爲既得利益者的一份子。
“有了财富,他們竭盡所能地獲取糧食,盡管不多……”謝艾最爲感慨的是:“獲得爵位者,他們不會允許有人來破壞目前的生活,十分積極配合官方。”
那是必然的事情,都成了既得利益者的一份子,任何對他們有害的都将被排斥。而所謂的有害,指的當然是任何想要推翻劉彥統治的行爲,他們成爲有爵位者之後,不管是身份的轉變還是相關的特權,不就是建立在劉彥統治這個國家的基礎上嗎?
劉彥一直在吸收更多的人成爲利益既得者,隻是迫于一些“規則”難以辦到更多。
隻有更多的人享受到了來自統治階層的紅利,國家才會更加的穩定,劉彥現在極度需要穩定,來到西北之地正是這個因素。
新長安的第一批工程建設已經進入到收尾階段,眼見稱帝在即的最後時刻,劉彥安排出巡将會是最後一次以“王”的身份巡視地方,稱帝之後除非是特殊需要,要不然是很難再外出閑逛。
劉彥會先巡視西北之地,威壓那些不服者是目的之一,安撫地方的目的更加明确一些。他到陽關是遵循古制,以君王的身份迎接戰隕者,自然不會是所有陣亡者,是一些功勞或者說名聲比較大的陣亡者,用最明顯的态度肯定軍民的付出,也是在鼓勵軍民再接再厲。
巡視完西北之地,包括在陽關的事情辦完,會轉道走草原的路線,先走峻稷山的路線,再進入到柔然山,沿着有漢軍駐紮的一線巡視大半個草原,再由雁門關進入北疆,之後就是前往遼東,會到正在開發的東北走一圈,最後是從半島乘船到南方,會在京口登陸,再走正在建設的建康——潼關的國道回到關中。
整個巡視耗時估計是會在一年左右,劉彥自然是會帶上三公九卿中的一些人,也是首次讓長子劉慎留在新長安擔負監國的重任。
劉慎馬上就是八歲,已經接受啓蒙教育。
在元朔八年的時候,劉彥是委任丞相紀昌成爲劉慎的老師,又配屬了一些博士教導學問。
皇室的教育自古就有流程,通常是會在三歲左右啓蒙,啓蒙階段大概是一年到兩年,随後是根據當時朝代崇尚哪個學派,委任精通那個學問……比如“尚書博士”來教導《尚書》。要是被挑選爲繼承人,必須學的肯定有《周禮》、《春秋》、《商君書》,其餘皇室成員則沒必要學上述三本。
劉慎成爲監國被認爲是一種信号,也就是劉彥終于表态要立太子,極大地鼓舞了衆臣屬的士氣,同時也有那麽點舉國振奮的意思在内。
那是挺簡單的道理,諸夏講究國不可一日無君,同樣也重視國不可一日無儲君,那是一種承上啓下的觀念在起作用。比較簡單地講,就是當代人已經知道該效忠誰,可是他們在效忠當代君王的時候還需要以後應該效忠誰,認爲明确繼承人的存在會避免不必要的政治風險。
希望國家安定的人,對有明确的儲君當然歡喜,曆史上并不缺少皇子争位。然後是各個官員各自站隊,選對了未必會飛黃騰達,選錯了幸運些是被流放,可選錯了直接死全族的例子更多。
因爲衆皇子争位,國家進入内戰的例子也存在,尤其是西晉時期的“八王相攻”的影響最大,反正漢國沒人願意再看到因爲内戰,而讓異族奴役的事情再次發生。
劉慎監國,八歲的孩子……哪怕是現在孩子早熟一些,特别是統治者家族的孩子更早熟,可要說能治理國家就是在開玩笑。他待在新長安,真正在做事的其實是丞相紀昌等一些重臣,臣工無法決定的事情則會快馬加鞭送來劉彥這裏。
西北之地是旱災最先爆發的漢家疆域,一年多的時間過去,缺少水份大量的植物幹枯而死,大地雖然不至于處處幹裂,可是大多數地方就真的是一片土黃,風稍微大一點也極容易塵土飛揚。
“前往西域的人數還在增加,我們是鼓勵百姓定居在鄯善。”謝艾不算是在越俎代庖進行彙報,他後面被委任了相關的職權:“除了西域之外,我們還在安排百姓進入命名爲青海的區域。”
漢人在肆虐西域,作爲西域南部鄰居的吐谷渾也悲劇了,尤其是他們派遣使節團到漢國沒被承認的前提下,等于漢國根本不承認有吐谷渾這麽一個國家的存在,連國家都不承認,還能奢望得到漢國會仁慈對待?
劉彥問道:“西北地的人口數量現在是多少?”
這個可難住謝艾了,西北地目前的人口流動是前所未有的高峰期,每時每刻都有人在出西北,又每天會有來自漢國其餘區域的人進入西北,隻是那些來自漢國其餘區域的人是途徑西北前往西域,導緻的是壓根辦不到統計西北現在有多少人。
劉彥也知道難處,就補充了一句:“大概是多少?”
“回陛下,該是四十萬左右?”謝艾回答之後是有無限的感慨,人對财富和功名利祿的吸引力無限導緻人口向外流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何嘗不是不走就是等死?他猶豫了一下,問:“遷移而出的百姓鼓勵原地定居,災年過後……”
“不會從其它地方遷移百姓來西北。”劉彥給出了肯定的答案,他真心覺得西北的定居人口還是少一些好,時間會再讓這裏的人口數量得到增加,但絕不能遷移人口過來充填:“丞相府會近一步根據當地的需要調整土地政策。”
謝艾其實有很多話想說,比如西北緊鄰西域,人要是太少了的話對控制西域不利,但他一來不是三公九卿,沒有足夠的資格對一些國策插手,二來是沒搞清楚劉彥的具體想法。
劉彥也沒有太特殊的想法,隻不過是西北的環境對整個國家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比較明顯的是一旦西北變成光秃秃的模樣,那麽黃河就真的該“黃”了。
目前的黃河可還不叫黃河,是被稱呼爲大河,原因是它當然還沒有“變黃”,應該說河水還非常的清澈。
劉彥不願意西北人口過多導緻環境變差不是在杞人憂天,實際上西北真的不是優良的農耕區,甚至是放牧都要有個度。
漢國一直在幹遷移人口的事情,目前最優先的是充填荊楚之地、東北平原、中南半島。這三個地方,荊楚那邊會當成本土腹地最大的産糧區,東北平原則是北部最大的産糧區,中南半島想要成爲“本土”則是有很長的路要走。
謝艾因爲劉彥的講解做出誠惶誠恐的态度。他現在的正職是禦史中丞,國家的最高統治者親自講解國家核心政策,就算是丞相都不敢覺得是理所當然。
劉彥在姑臧待了三天,出發前往陽關的背景是,姑臧城頭上懸挂了數十顆的首級。
本來的事情,君王出巡哪有不見血的,每到一地都是剪除不穩定份子,包括一些處心積慮要搞造反的,又有一些貪官污吏之類,劉彥還能“辨别敵我”,殺人是絕對不會殺錯。
統治者的權威就是建立在鮮血之上,劉彥早就習慣了這一現象。他到陽關則是在演示統治者的另一項功能,那就是身爲族長責任。
迎接陣隕者的儀式搞得很正式和莊嚴,因爲事先早就做好相關準備,劉彥到來後的第二天就進行。
整支出巡隊伍在陽關的耗時攏共是三天,随後就浩浩蕩蕩地往草原而去。
劉彥沒有安排謝艾随行,走之前卻是與謝艾有過一次關于柔然部落聯盟的交談。他巡視草原并不是偷偷摸摸,介時會接見相當多的人,其中就包括柔然可汗郁久闾跋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