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隊會清晨抵達,理所當然是連夜行軍。會這樣是謝安接到了李匡的彙報,果斷讓部隊中的騎兵不體恤戰馬的體力,采取了狂奔模式的行軍。
在後續部隊到來之前,李匡并不是幹坐着看西域聯軍那邊自行風雲變幻,他派出了部隊前往試探,西域人是有進行抵抗,可是竟然讓西域兵團攻下了聯軍的部分營盤。
李匡在收到派出部隊擊潰聯軍攻占一部分東面營盤的時候,對西域人究竟在搞什麽幺蛾子無比困惑,尤其是西域兵團才剛發起試探性進攻,白龍堆聯軍營盤又内讧了一次,鄯善人後面也聯系了西域兵團。
鄯善人派出的使節非常沒有節操,他們在見到漢人的時候,是刹那間就跪下喊爸爸,那舉止和态度使在場的漢人全部錯愕異常。
一場入侵……哦,是收複,竟然能夠遭遇到失散數十年的“兒子”,那些“兒子”卻是太操蛋了一些,竟然不事先聯絡就自己幹了。
西域兵團能夠輕易攻占聯軍東面營區自然是得到鄯善人的配合,鄯善人不但撲過來抱住漢人爸爸的大腿,他們還拉了一部分的且末人和精絕人。
白龍堆并不止是鄯善人、且末人和精絕人來抱住漢人的大腿喊爸爸,哭天喊地贊美漢人爸爸終于是來了,龜茲人雇傭的馬賊團更是成批地棄暗投明,搞得領軍突進的劉銳哭笑不得的同時也是有些手足無措。
漢人這邊對于鄯善人會投奔,是進入鄯善國境之後,不斷有部落來抱大腿,之前已經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會措手不及是鄯善人的投奔一點策略都沒講,甚至是事先壓根就沒有聯絡。
“要是鄯善人事先聯絡,在我們的操作下完全可以取得更大的戰果!”範進對鄯善人的‘魯莽’行事非常不滿,覺得浪費了自己展現謀略的舞台:“他們的腦子太缺根筋了!”
謝安是安坐在首座聽取彙報。他對局勢的發展其實也是預料不足,倒不是沒思考到會有西域人投奔,是西域人投奔的方式也太特麽随意了,根本就沒考慮投奔會不會被漢人接受。
“我們控制了白龍堆東面,與敵軍形成對峙局面。”範進是站在一塊軍事輿圖旁邊,對着地圖爲謝安介紹最新的概況:“以龜茲人、疏勒人和于阗人爲首的三個大國還在堅持抵抗,他們以這一片濕地作爲依仗。”
軍事輿圖大體繪畫出白龍堆目前的敵我分布,連帶地形也是标記出來。有了那些撲過來喊爸爸的“兒子”存在,漢人對白龍堆的了解更加詳細了一些。
西域竟然有濕地?中原國對西域的印象是,旮旯地方到處都是戈壁,其實卻不是那麽一回事。西域的面積非常大,足足有一個半的中原那麽遼闊,大部分區域是草原,不缺海拔非常高的山脈,一些大型湖泊的周邊卻是擁有濕地甚至有沼澤。
“沼澤?”謝安微微點了點頭:“骠騎将軍前去讨伐不服高車,入敵境兩百餘裏亦是發現一片無邊無際的沼澤。”
冉闵帶兵去入侵西高車了?李匡等人事先并不知道這個消息,他們對于丁零人攪和進西域卻是有了猜想,基本上鍋是丢給了冉闵。
塞外……泛指長城之外,草原之上的濕地和沼澤也非常多,尤其是常年雨水豐沛的區域,漠南的沼澤還算是少了,過了沙漠之後的漠北再往西北方向,那裏不但遍布林區和濕地,也真的是有着面積很廣的沼澤地。
有那麽一個傳說,北匈奴第一個選擇的撤退路線就是目前西高車的領地,他們是被沼澤地給擋住才轉路線到西域,後面繼續向西的也是不斷碰上沼澤地。
不管關于北匈奴頻繁遭遇沼澤的傳說是不是真的,某些方面也說明由中原向西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碰上戈壁還算是正常的,沙漠和沼澤也的确是太多了一些,導緻隻有一個河西走廊算是安全一些。
謝安還是有事先做過功課的,知道西域不算分裂中的烏孫,目前的大國是龜茲、疏勒、于阗和焉耆,其中龜茲富有,疏勒野蠻,于阗有文化,焉耆國力和軍事強盛。
“我們有接待過一些烏孫人。”李匡接待的是想要前往長安的烏孫人,各自代表着自己的部落:“他們有提起過,西邊的悅般境内也是充滿沼澤。”
謝安現在并不想知道悅般是個什麽樣的國家,那是以後繼續向西之前才需要了解的。
漢國在進軍西域之前,其實是沒想到舉起抗漢大旗的會是龜茲人,原先的判定是焉耆會成爲反漢的領頭羊。事實卻是給了相當多人一個難堪,焉耆在漢國入侵之後到目前爲止都還沒有什麽表示,倒是之前被忽略的龜茲在上蹿下跳。
會忽視掉龜茲的理由很簡單,漢人所知道的龜茲前一年還在内戰,就是羅雲殺死了龍會之後,白家重新上台過程中新舊勢力的必然較量。一個剛剛完成權力交替的國家,以諸夏的治國理念和慣例來講,不應該是埋首于國内的敵對殘餘勢力清除,和穩固新政權對地方的掌控嗎?可漢人很明顯是不太了解西域這個奇葩的地方,那些奇葩人士的思維。
“本将得天子許可,已經派出使節前往焉耆和車師。”謝安才來,需要花費一些時間來理清楚面對的局勢,有一些事情卻是在來之前就已經準備妥當的。他掃視了一下帳内衆人,說道:“焉耆與龜茲的矛盾自該利用。”
郎将也能自稱本将,不過那是向下屬的自稱。謝安雖然還不是征西将軍隻是中郎将,自稱本将完全沒毛病。
之前李匡也想過聯系焉耆人,隻是他一來沒有與中樞溝通,二來是僅作爲先鋒軍的指揮官也不夠資格去那麽幹,對于謝安到來之後就有這樣的舉措很是贊同。
焉耆是一個曆史非常悠久的國家,西漢入西域的之前,焉耆就已經存在。隻不過當時的焉耆是一個豆丁大的小國,是作爲車師的一個屬國。
車師在西漢和東漢期間不斷被漢人壓在地上毆打,西漢将車師打得分裂,焉耆是在西漢末年發展起來。
到東漢初葉的時候,焉耆抓住機會占領了秦海(博斯騰湖),又吞并了山國,壓服了尉梨和危須,甚至是翻身幹挺了車師前部,自此就開始拽了起來。
焉耆開始成爲大國是在曹魏期間的事了。那個時候車師隻剩下一個後部,高昌是作爲戊己校尉的駐地,被漢人收服的車師人幹掉了和吞并蒲類,又收服了烏貪人、彌人(分東西兩部)、畢陸人、伊吾人,成爲一個不輸給烏孫的大國,但好景不長的是後面車師人自己内亂葬送了大好局面,也給了焉耆人繼續擴張的機會。
一直到司馬一家子篡位之後,中原那邊是沒興趣也沒精力管什麽西域。那期間不但是焉耆人抖了起來,但凡是有些實力又有野心的各個國家都開始了自己的擴張之路,幾番的攻殺吞并之餘,西漢時還有能數出三十六國西域國家,到東晉不知道還有沒有二十個,能算得上是西域這邊大國的也就是焉耆、龜茲、于阗和疏勒(沒算分裂中的烏孫)。
“焉耆不但掌控秦海,他們還控制着山脈(庫魯克塔格山脈)以北的疆域。”郗愔現在是謝安的行軍長史,理當是到了展示自己存在感的時候:“并無都城,有伊吾、柳中、交河、危須、鐵門、烏夷數座大城。”
西域這邊民族非常多,一些是單純的遊牧民族,也有單純的農耕民族,既是放牧又是農耕的族群更多。
郗愔事先做了很好的功課,他因爲是郗氏的長子,郗鑒之前的人脈都能用得上,再加之還是王羲之的妻弟。
有了郗鑒的那層關系,再加上因爲王羲之被劉彥選爲文用博士,北邊的一些人也會給郗愔面子,查起西域的資料還是挺簡單的,就是沒人敢保證資料一定符合事實。
西域目前大體上是分爲五塊,白龍堆北側的山脈之後是焉耆的地盤,秦海的西北是龜茲人的地盤,于阗河流域是于阗人的地盤,蔥嶺以及周圍是疏勒人的地盤,阗池(伊塞克湖)以北則是烏孫人的地盤。其餘的國家或部族,其實都是以上五個大國的附庸或是附庸其國号令。
現在下場反漢的大國有三個,分别是龜茲、疏勒和于阗,龜茲人是名義上的盟主,可疏勒和于阗之所以下場其實是受于匈尼特和悅般的指使,餘下那些西域人就是上述三國的附庸或被雇傭之類。
“鄯善人的地盤并不小。”郗愔帶來了原本保存于東晉小朝廷國庫的西域地圖,他對着被挂上去的地圖指着屬于鄯善的疆域位置:“蒲蒼海以南,西昆侖山以東(西漢稱南山),盆地(柴達木盆地)以西,主昆侖山以北,皆爲鄯善舊有疆域。”
衆人看着地圖,能夠清晰地判斷出地盤分布,看上去鄯善人的地盤可真的不算小。
那張地圖是西晉時期繪制,在西晉之前鄯善人可是一直受到漢人的扶持,甚至漢軍設置的都護府駐地就在鄯善境内,扶持鄯善人先後吞并了小宛、戎盧、婼羌、扜泥、伊盾,才有了占據偌大疆域的鄯善國。
鄯善人沒有成也漢人敗也漢人的說法,但事實上漢人的力量在西域消退後,鄯善的确是遭遇西域各國的圍攻,再來就是鄯善人自己也不團結,導緻了如今的四分五裂。
“鄯善人非常歡迎我們的到來。”郗愔不是在胡扯,止于他們到來之前,鄯善人就争先恐後地求見李匡,隻是李匡的級别難以靈活操作。他看向了謝安,含笑說:“中郎将已經屬意接管鄯善疆域,并禀告長安進行屯田。”
謝安沒理由不去利用鄯善人,不但是人要利用起來,連帶土地、林區、牧畜等等的資源也會善加利用。他清楚地知道劉彥不會隻是想要收複西域,還将繼續向西征服,那麽将西域建設成爲一個前進基地就是極度正确的事情。
當然了,漢國的國内正在發生大面積天災,短時間内絕對不會耗費資源來建設西域,甚至是會掠奪西域的資源補充國内,謝安可不敢執行與中樞向左的方案。隻是爲了日後繼續西進,一些事情是他可以先做安排的,比如使用西域的人力進行屯田就是其中一個。
謝安這一次帶着一個常備軍過來,這個常備軍隻是增援部隊的主力,後面還會有第二批半官方半民間的部隊會來。他所知道的是,半官方半民間性質的部隊會達到二十萬左右,甚至可能更多,除了災區的人求活之外,就是那些渴望軍功、财富和奴隸的青壯。
所有部隊相加起來,謝安指揮體系之下就會有超過二十萬人的武裝,中樞那邊關于提升謝安官職的讨論已經有過多次,沒人反對謝安的晉升,隻是至少還有能夠拿得出手的功勞,那麽在白龍堆給予敵軍重創隻是最基礎的,什麽時候殺進龜茲将這個敢于懸賞漢人腦袋的國家滅掉,那就是中樞晉升謝安爲征西将軍之時。
若是謝安晉升爲征西将軍,那麽四“征”級别的将軍也算是齊全了,誰都在期待接下來中樞會不會啓用“鎮”字級别的将軍。
謝安了解了白龍堆敵軍的概況,對于接下來應該怎麽作戰基本也有安排,使他措手不及的是,關于龜茲國都延城爆發大亂的消息傳了過來。
龜茲國都延城距離白龍堆将近一千五百裏,消息傳到謝安這裏的時候,那邊不管是發生什麽也肯定是塵埃落定。
謝安所知道的是,氐族人、丁零人和其餘亂七八糟趁火打劫的人洗劫了延城,現任的龜茲國王白純在動亂中被宰掉,龜茲王族也死了個七七八八。
确認消息之後,謝安根本無法有太多的想法,是當機立斷對白龍堆的西域聯軍發動攻擊。